次日起來,季善與沈恒正吃早飯,裴欽便來了。
季善不由笑道,“裴二爺這是怕我們食言不成,這么早就來了?放心,我們既答應了的事,就絕不會反悔。倒是您這么早過來,吃早飯了嗎,要不再添點兒?”
早有楊柳知機,給裴欽添了碗筷來。
裴欽的確沒顧不得上吃早飯就過來了,怕的也正是來遲了,萬一季善與沈恒已經走了……見季善不與自己見外,眼角眉梢都舒展了開來,道:“那我就不與妹妹妹夫客氣了啊。”
沈恒已指著桌上的油條燒麥蒸餃等笑道,“都是這里的管事媽媽一早打發人去現買來的,說是整個京城都數得著的,我和善善吃著果然好,只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裴欽笑道:“東來順的早點向來是京城最暢銷的,怎么可能不合我胃口?那我就不與妹妹妹夫客氣了啊。”
一時吃過早飯,季善與沈恒換了衣裳,便坐上馬車,隨裴欽再次去了阜陽侯府,也果如裴欽保證的那樣,一路上沒遇見任何人與阻撓,便再次順利見到了裴二夫人。
裴二夫人將養了一夜,瞧著精神好了不少,只臉色仍很蒼白,瞧得季善到了,忙向她招手笑道:“善善快過來這里坐,昨夜睡得可好?”
季善給她行了禮,依言上前坐到了她床前的錦杌上,笑道:“睡得還不錯,夫人呢,昨晚沒發熱吧?方才也沒顧得上問二爺。”
一旁范媽媽笑道:“回小姐,夫人昨晚只有點低熱,我給敷了幾次冷帕子就睡安穩了,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
季善點頭笑道:“那就好,不過后邊兒這幾日媽媽還是要多注意,這馬上就端午了,天兒越來越熱,傷口最容易反復的,可不能掉以輕心才是。”
范媽媽忙應了“是”,覷了覷季善的臉色,笑道:“這時間過得可真是快,竟說話間就要端午了,小姐與姑爺要不,要不再多留幾日,把端午過了再回去吧?也好瞧瞧京城是怎么過端午的,到時候城里還會有龍舟賽,指不定連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會親臨觀賽,熱鬧得不得了,小姐與姑爺不如……”
話是范媽媽在說,滿臉緊張與期待看向季善的卻是裴二夫人,畢竟在場都心知肚明范媽媽作為她的心腹,這話顯然是代替她說的。
季善自也明白,只注定要讓裴二夫人失望了,“怕是要辜負范媽媽的美意了,一來相公春闈在即,實在不能再耽擱時間了,二來我們恩師一個人在會寧,我們委實不能放心,能早回去哪怕一日也是好的,所以只能以后有機會再在京城過端午了。”
裴二夫人忙壓下心里的失望,一面告誡自己不能得隴望蜀,一面笑道:“姑爺春闈是大事,的確耽擱不得,善善你別管范媽媽說的,只管按你們自己的安排來便是,橫豎會寧也不太遠,若是有機會了,我也可以去看你。”
又問季善,“姑爺待你有多好我們都親眼見過了,那親家老爺親家太太呢,待你是不是也一樣好?妯娌們呢,可都還好相處,平常不刁鉆磨牙吧?”
季善體諒她一片慈母心腸,都耐心的一一回答她,“我公公婆婆都拿我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尤其我婆婆,這世間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婆婆了,妯娌們也還行,打我跟相公一起到會寧念書后,相處得更少,彼此再見時就更親熱了……我養母對我也很好,只以往她也是有心無力,實在護不住我而已……”
“聽你這么說,我就安心了,等以后有機會親見親家老爺親家太太了,我定要好生向他們道謝才是。你養母……她娘家是姓周吧?等見了她,我也定要好生謝她多年對你的照顧和愛護才是,不然這會兒我們哪能坐在這里說話兒?”
母女兩個閑話著家常,范媽媽與裴二奶奶也時不時在一旁湊趣,屋里的氣氛漸漸變得說不出的溫馨安寧。
外間裴欽與沈恒也一直說笑著,郎舅兩個亦是相談甚歡。
直至裴欽的貼身小廝來附耳稟報:“爺,三姑奶奶來了,說過來陪夫人用午膳的,用了午膳她就要回長公主府去了。”
裴欽想到季善昨兒對裴瑤的抵觸,可不愿眼下難得的溫馨被破壞了,思忖片刻,笑著與沈恒說了一句:“妹夫少坐片刻,我去去就回啊。”起身隨貼身小廝去了院外。
果見裴瑤帶著貼身丫鬟正等在外面,一見他出來,便迎上前笑道:“二哥,母親今兒可好些了?我瞧著祖母今兒精神好了不少,又有大伯母和大嫂三嫂服侍,所以過來陪母親。”
裴欽道:“母親好多了,倒是你眼圈下都有黑影了,昨晚肯定沒睡好,還是早些家去歇著,母親跟前兒有范媽媽和你二嫂呢,你盡管放心便是。”
裴瑤忙笑道:“多謝二哥關心,我沒事兒,我們進去吧……”
一邊說,一邊就要往里走。
卻被裴欽伸手給攔住了,咳嗽一聲,道:“善善和她相公在里面,瑤兒你進去怕是有些不方便,還是聽我的,先家去吧。”
裴瑤怔了一下,“原來善善妹妹來了?那正好啊,我昨兒見了她后,心里很是喜歡,一直想著下次見了面,定要好生與她親香親香才是,沒想到下次這么快就來了。”
頓了頓,不待裴欽說話,又低聲道:“再就是,我想來想去,這些年欠善善妹妹的實在太多,偏如今這個情勢,想要把本該屬于她的一切還給她又不現實。便是我同意物歸原主,祖母大伯父與父親肯定也不會同意……所以打算把我嫁妝里的兩個莊子給善善妹妹,好歹聊表一下心意,不知二哥覺得好不好?”
裴欽眼角眉梢就不自覺柔和了下來,道:“善善肯定不會要的,母親昨兒要給她自己嫁妝里的幾個莊子和鋪子她都說什么也不肯要,自然更不會要瑤兒你的,你還是別再提這話了。善善她、她這會兒與母親正說話兒,妹夫也陪著,你進去只怕是真不方便……他們明兒一早就要回會寧了,下次再見還不定得是什么時候去了,所以母親也好,她也好,都很珍惜眼下這難得的時光,咳,所以……”
裴瑤一臉的恍然大悟,“我明白二哥的意思了,是我冒撞了,母親與善善妹妹難得有時間說說體己話兒,我的確不該來打擾才是。只是那莊子,善善妹妹真的不肯要嗎,二哥不然幫我好好兒與她說說?我真是誠心的。”
裴欽道:“我相信你是誠心的,可善善她……極有主見,她決定了的事,便是妹夫答應了也沒用,所以你還是別多想了。不瞞你說,我心里也發愁呢,上次去會寧,我見她和妹夫還租房子住,便在當地買了個宅子,打算這次找機會把房契給她,可如今看來,我怕是怎么給她都不會要,可她和妹夫住的地方真的太小太寒酸了,我光想著心里都不是滋味兒……”
裴瑤攥了攥手里的帕子,方皺眉道:“善善妹妹還租房子住呢?那的確太委屈了,二哥可千萬好生與她說,定要她答應收下宅子才是,可惜我這會兒不方便進去,不然定要幫二哥好生勸勸她。”
裴欽忙道:“沒事兒,我回頭慢慢兒與她說便是,你就別管了,放心家去吧,母親已經好不少了,你若實在不放心,過幾日方便了,再回來探望母親便是了。”
裴瑤猶豫片刻,到底點了頭,“好吧,那我聽二哥的,就先回去了,母親和善善妹妹就都有勞二哥多費心了啊。”
“都是我應該的。”裴欽應道,“那你快回去吧。”
吩咐貼身小廝,“好生送了三姑奶奶出去。”
讓裴瑤擺手給拒了,“自己家里,我還不認得路不成,哪里就需要人送了?我自己出去就是了,二哥就別管我了,快進去陪母親和善善妹妹吧。”
反倒目送裴欽主仆進去了,方轉身也去了,卻是甫一轉身,便立時沉了臉。
母親真是太偏心了,當初她出嫁時,別說莊子鋪子了,連首飾布匹都不肯給她多些,壓箱的銀子也只給了她一千兩,若非府里公中給她置辦了三萬兩銀子的嫁妝,祖母又體己給她添了一份兒,她勢必少不了被婆婆挑剔,被親朋宗室笑話兒說嘴。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當時她真實身份已經曝了光,母親分明已經心存芥蒂,舍不得了嗎?
結果如今對那季善倒是大方得很,莊子鋪子都是幾個幾個的給,果然親生的就是親生的!
二哥也是,就去了一次會寧,就見了她一面,便已連宅子都給她在當地買好了,還惟恐她不肯收,為了讓她收下可謂絞盡腦汁,——關鍵他們怎么好意思說待她‘不會改變的’,言行不一,自相矛盾,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說呢!
虧得她一聽說那季善又來了府里,便趕了過來,還連自己嫁妝里的莊子都愿意給她,她瘋了才給她呢,如今除了自己,她還能靠誰?祖母這次待她都跟以往不一樣,明顯遷怒于她了,那她更得保護好自己的利益才是。
可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她哪里保護得住自己的利益,遲早會失去一切的……還不知道這會兒他們母子幾個在密謀些什么,又在說她什么呢,肯定沒好話兒,母親與二哥真是太讓人寒心了!
裴瑤越想心里越亂,越想也越是不忿。
腦子里一直都存在,但從來不敢去直面、去深想的那個模糊念頭終于也變得清晰起來,變得敢直面了:若是季善早就不在這人世間,早就已經化作一捧黃土了,該有多好!
問題是,就算她真能如愿讓季善不存在于這人世間了,善后又該怎么辦,一旦讓母親和二哥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她。
況讓季善消失在這人世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之前沒見過她時,彼此相隔千里,她又只是一介女流,很多事都不方便,已經不容易了;如今見過人,親自領教過他們夫婦的難纏后,就更不容易了,他們可一看就不是任人宰割之輩。
尤其他們身后還站著會寧當地的父母官……不然就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在船上行事也成,可照樣風險巨大,便是事成了,善后都不容易;何況還有極大的可能事敗,到時候她就真是萬劫不復,誰也保不住她了……
早知道就該一開始就買通了人,跟著林媽媽萬媽媽等人去會寧府,把一切都扼殺在萌芽狀態的,都怪她當時太膽小,太善良,也太天真了,豈不知“人心易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惜如今縱悔青腸子也于事無補了……
裴欽折回廳里,又陪著沈恒說了一會兒話,便到了午時。
裴二奶奶便忙指揮起人擺宴來,很快便涼的熱的、山珍海味、玉液瓊漿滿滿擺了一桌子。
裴二夫人還病著,裴欽與季善都勸她就在床上躺著,不必下床到廳里親自作陪了,不然又得換衣裳又是梳頭發的,天兒又熱,也太折騰人了。
卻是哪里勸得住她?錯過了下次,還不知道下次得什么時候才有機會與女兒女婿同桌吃飯了。
好說歹說,都堅持要陪季善沈恒吃這頓飯,范媽媽沒法,只得忙忙服侍起她更衣梳頭來,一盞茶后,娘兒五個總算都團團坐到了桌前。
裴欽便起身親自給季善和沈恒斟了酒,一面笑道:“這是金涇露,跟米酒吃著差不多,喝再多都不會上頭,最適合夏日解渴了,妹妹妹夫都只管放心喝吧。”
隨即又給自己和裴二奶奶斟滿了,至于裴二夫人的,因為有傷在身,連茶不宜喝,只能以清水相代了。
娘兒五個齊齊喝了第一杯后,裴二夫人便先舉了筷,其他人見狀,也跟著紛紛舉起了筷子。
裴二夫人自己卻不吃,一直都在給季善夾菜,“善善,這個好吃,你多吃一點兒……善善,這個湯很滋補,你多喝點兒……善善,這個……”
除了季善,坐在她另一側的裴二奶奶也得了她幾次夾菜,“欽哥兒媳婦你也多吃一點,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百忙中還不忘讓裴欽照顧沈恒,“你別只顧著自己吃,給你妹夫夾菜啊,我離得遠,不方便,不然還用得著你,真是一點眼力價兒都沒有。”
把裴欽委屈的直扁嘴,“我哪有只顧著自己吃,這不是一直在給大家斟酒呢?母親還真是偏心,有了女兒女婿,有了兒媳婦,就不要兒子了,我心里真是太難過了……”
逗得大家都哈哈直笑,一頓飯吃得是賓主盡歡。
一時飯畢,范媽媽上了茶來,大家吃著茶又說了一會兒話,季善眼見時辰不早,便打算告辭了,“還得回去收拾一下,明兒一早就得出發,也好讓夫人吃了藥,好生歇息歇息,您身體可還沒復原,不能再累著了。”
裴二夫人立時滿臉的不舍,卻是只能強笑,“要趕小一個月的路呢,大件兒行李還好,小東小西的卻是一個不注意就遺漏了,是得回去好生收拾才是,那欽兒,你送了你妹妹妹夫回去吧。”
又向季善沈恒道:“如今正值汛期,你們又是走水路,路上千萬要多注意才是,寧可耽擱幾日,也千萬要注意安全。尤其姑爺,我知道春闈在即,你心里著急,但磨刀不誤砍柴工,也不差那幾日,對不對?我相信憑姑爺的學識人品,明年一定能蟾宮折桂!再就是善善以后還得多蒙姑爺照顧了,她前頭十幾年過得苦,偏我又……也只能多勞姑爺多對她好,多包容體諒她了,我和她哥哥一定一輩子都記姑爺的情。”
沈恒很能理解裴二夫人的殷殷不舍之情,忙起身笑道:“夫人請放心,路上我們一定會注意安全,我也一定會照顧好善善,一如既往待她好的,還請夫人也保重身體,等下次我們再進京時,再來看望您。”
季善則是什么都沒說,只跪下給裴二夫人磕了個頭,待堅持讓范媽媽和裴二奶奶先扶裴二夫人進內室躺下后,方由裴欽送了她和沈恒出去上車。
裴欽卻也跟著上了馬車,堅持要將他們送到家,“明兒我肯定沒法兒去送妹妹妹夫了,得去衙門應卯,還得安排人給舅舅舅母送信,還有其他一堆的瑣事兒,所以眼下就當提前送妹妹妹夫了吧。”
季善和沈恒還能怎么辦,他人都上車了,總不能硬趕他下去吧,只得由他了。
如此待馬車駛上了大街,裴欽拿出了兩個盒子來,不待季善開口,已忙道:“妹妹先別急著說不要,聽我把話說完。這里面只是些燕窩人參阿膠之類女子滋補的東西,是你嫂子商量母親后,為你準備的,說你早年吃了那么多苦,就算如今瞧著身體還算不錯,肯定內里也有所虧空,不然也不會與妹夫成親都幾年了,尚且……總歸,這些東西補身體特別好。但又不值什么錢,不過只是她們當母親和嫂子的一番心意而已,讓你務必要收下,不然我待會兒回去,母親也好,你嫂子也好,都會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說得季善忍不住好笑,“夫人那般溫柔,二奶奶也一看就是個好性兒的,裴二爺這話你當我們會信呢?”
同時心下忍不住一暖,到底是親娘親嫂子,不過短短兩面,就連她身體可能有所虧空,所以才會至今沒有孩子都關心到……
拒絕的話自然說不出口了,“不過既是夫人和二奶奶的一片心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收下了。請二爺回去代我多謝她們,回頭想我那些牛肉干什么的吃了,就去信說一聲,我打發人給你們送來,橫豎給我們家姑奶奶也要送的,多費不了多少事兒。”
裴欽見她收下了盒子,眉頭霎時舒展開來,也得了信心,咳嗽一聲,又道:“那個妹妹妹夫,我還為你們準備了一份兒小禮物。會寧城有條學府巷你們知道嗎?知道啊,那太好了,咳,我上次去會寧時,讓人在那兒買了個小宅子,你們回去后,就搬去那里住吧?輕舟說那里色色都齊備,又清凈得很,最適合妹夫備考的人住了,妹妹妹夫……”
可惜終究來不及把話說完,已讓季善打斷了:“裴二爺怎么又來了?不是昨兒就說好了,我們暫時不缺錢,想買什么也可以憑自己的本事去掙來銀子嗎?況我們如今住的宅子我覺得挺好的,清凈也方便,沒打算搬家哈。”
裴欽苦下臉來,“那宅子哪里好了,那么小,院子又淺,外面路人說話大點聲兒,在里面都能聽個一清二楚,又哪里清凈了?妹妹妹夫就收下我的心意吧。那宅子也不貴,連上添置的下人,攏共才兩千銀子不到,這點小東道,我當哥哥的還做得起,你們又何必非要與我丁是丁卯是卯的,算得這般清呢?”
雖然昨晚善善與瑤兒站在一起,無論從相貌談吐到氣度氣勢,他都覺得善善一點沒輸。
可他還是得承認,哪怕二人平分秋色不相伯仲,牡丹與玫瑰終究還是有差的,就差在牡丹一看就是養在花房里精心培育多年,玫瑰卻是靠自己撐住了風吹雨打后,才傲然綻放的。
并不是說玫瑰就不美不好了,卻免不得讓人心疼玫瑰在綻放之前遭受風吹雨打時的艱難,免不得可惜若玫瑰也能一開始就長在花房里,肯定會更美,更奪目。
再換到人身上,便是多年“居移氣,養移體”之間的分別了,由此裴欽就更想把早就備好的宅子送給季善,更想說服她收下了。
季善卻仍是堅持不肯要:“裴二爺真的還要我們怎么說呢,我們要買宅子會自己買的。且我們此番回去后,應當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會住在府衙里,好方便相公就近進學,也方便我們就近照顧恩師,你就是把宅子給了我們,也肯定是空著,我們根本不會去住,又是何必?你從昨兒到現在還沒看明白,我決定了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呢?”
一直沒說話的沈恒也笑起來,“是啊二爺,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我們家這頭倔驢真的很難搞。話說回來,我還沒見過哭著求著也非要送別人銀子的人呢!”
裴欽呵呵,“是啊,我也沒見過銀子送上門,哭著求著要她收下,都不肯要的人。不要算了,我自己還省了呢,攏共就那么點兒私房錢,一下子都出去了,當我就不心疼呢?”
說得季善與沈恒都笑起來,“您這樣想就對了,‘父母在,無私產’,您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存點兒私房錢容易嗎……”
如此說笑著到了家,季善又當著裴欽的面兒把裝燕窩人參的盒子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確定裴欽沒有偷偷放銀票房契之類的在里面后,方在裴欽一臉無奈的笑容中,彼此作了別,進屋的進屋,回侯府的回侯府去了。
等季善與沈恒剛進了垂花門,丁有才家的笑著迎了上來,“奴婢打發人稟告了我們爺大舅爺和大舅奶奶推遲一日回去后,爺說那明兒他和少夫人就能來送大舅爺和大舅奶奶了。”
季善忙笑道:“你們爺和少夫人明兒方便嗎?若是方便,來送我們便罷了,若不然,其實不來也沒什么,千萬別誤了他們的正事。”
丁有才家的賠笑道:“爺既說能來送大舅爺大舅奶奶,那肯定就是抽得出時間來,再說了,再要緊的事兒,也要緊不過送大舅爺和大舅奶奶啊。”
季善便又與她說了幾句話,方回了屋子里。
之后則是里里外外又一番收拾,到晚間用了晚膳,便早早歇下了,且幸今晚再沒像昨晚那樣忽然出事,一宿都無話。
翌日起來,季善與沈恒正自梳洗,羅晨曦與趙穆已經到了。
季善接到通報,不由失笑,“晨曦不會一晚上都沒睡吧?那可真是委屈妹夫了,生生被攪得也一夜沒睡好。”一面催沈恒,“動作快點兒,別讓晨曦和妹夫等久了。”
夫妻兩個加快速度,很快到了花廳里,果然就見趙穆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羅晨曦倒是精神好得不得了,一見季善便道:“善善,你和師兄怎么這么慢,我方才都想去你們房里找你……不,昨晚我都想過來了,偏費媽媽說,新婚頭一個月不能空房,我這是翻來覆去,好容易才熬到了天亮啊!”
季善嗔她一眼,“都是嫁了人的人了,怎么還是這般跳脫呢?妹夫,你千萬多包容她一些啊。”
趙穆忙笑道:“嫂嫂別怪曦兒,她一輩子都這般活潑才好呢。兄長嫂嫂的行李箱籠可都已收拾好了?不過遺漏了什么東西也不怕,回頭我讓丁有才家的都給你們收好了便是,橫豎你們下次進京時,也要住這里的。”
沈恒點頭“嗯”了一聲,“我們也是這樣想的,雖說免不得給妹夫添麻煩,可自家妹夫,那不是該當的呢?”
說得趙穆十分的高興,叫了丁有才家的擺早飯,“我們也沒吃呢,正好以茶代酒,祝兄嫂一路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