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思維一臉諷刺道,“娘,難道在你眼里,我這個兒子就這般無用?就是分出鎮國公府,難道憑借我一人就支撐不起整個家?您這是根本看不上我這個兒子吧。”
郎氏不悅道,“你少胡攪蠻纏。你是我兒子,你有本事,我這個當娘的當然清楚,可是有本事是一回事,讓佳欣去和親大涼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奏折已經遞上去了,皇上也知道了。皇上能因此看到咱們鎮國公府的忠心,這是好事。”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他的親娘,佟思維都想沖她咆哮了。只是佟思維知道,他不能。
就在佟思維和郎氏對峙間,有人稟報顧明卿和大少奶奶回來了。
郎氏的臉色立即變了,“我說她是去哪兒了,原來是去搬救兵了。真是好笑,這是鎮國公府的家事,還輪不到別人多嘴!”
佟思維懶得跟郎氏爭辯,親自去見了顧明卿。
顧明卿就在會客的花廳里,慢悠悠地喝著茶水,等著人來。
見一旁的冷夢凝還是一臉擔心,顧明卿勸道,“放寬心,你這樣露怯,落在別人眼里,你說說別人會怎么想?”
冷夢凝深吸一口氣,將臉上的擔憂之色收了回去。
很快,佟思維和郎氏便出來了。
顧明卿看了眼佟思維,只見他穿著一件家常的玄色袍子,面上隱隱露出幾分郁色,可見是剛生完氣沒多久。
很快,顧明卿便收回了看佟思維的眼神,轉而看向郎氏。
顧明卿對郎氏還是有些了解的,這人可不是一個善茬。
冷夢凝當了郎氏那么多年的兒媳婦,就被郎氏欺負了許多年。偏生郎氏也不是那種壞到家的惡毒婆婆,不過也絕對什么好婆婆。
磋磨兒媳的事情,郎氏做,可做的也不是很過分,反正是在能讓人容忍的范圍內。
這一次鄒姨娘敢先斬后奏地安排佟佳欣的婚事,據說鎮國公府的長輩知道后也沒說什么,這鎮國公府的長輩里可就包括了郎氏啊。
心夠狠的啊。
因為郎氏是長輩,顧明卿還是起來見禮了。
等見完禮后,顧明卿就很自然地開口,“我想請夢凝和佳欣兩個去唐家住一段日子,想必兩位不會反對吧。”
幾乎是顧明卿話一落,郎氏反對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唐夫人,如果是別的時候,老身自然不會不同意。只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佳欣馬上就要被封為公主,和親大涼了。所以佳欣還是好好待在鎮國公府學規矩,這才是最正確的。”
對郎氏口中的“最正確”,顧明卿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冷夢凝急了,“我的佳欣才不會和親大涼!”
郎氏冷下臉,不悅道,“我是你婆婆!你這是對婆婆說話的態度?”
冷夢凝為了唯一的女兒,什么都豁出去了,當場就要跟郎氏吵起來。
顧明卿對著冷夢凝輕輕搖頭,示意她別如此沖動。
冷夢凝相信顧明卿,因此將心頭所有的憤怒都壓了下去。
顧明卿不再看郎氏,轉而看向佟思維,“佟大公子,我只想問你一句,你身為一個男人,一家之主,你難道連制成起一個家的本事都沒有?你得靠著賣女兒你才能撐起一個家?”
郎氏怒了,“唐夫人,我尊你來者是客,可你別太過分了!這里是鎮國公府,還輪不到你插手國公府的事!”
佟思維卻道,“唐夫人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這件事,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知道以后,我——我就是想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
佟思維的話里難掩落寞失意。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恕我冒昧說一句,你連一個家都治不好,何談做大事呢?”顧明卿這句話絕對是發自內心說出來的。
佟思維臉上的羞愧又深了幾分。
“反正奏折已經遞上去了。皇上也看到了!我相信皇上冊封佳欣為公主,和親大涼的圣旨想必不久就會下來。”郎氏高聲說道。
“佟大夫人,我提醒一下。皇上要如何做,那是皇上的事情。冒昧揣測君心,這可是大罪啊。要是皇上知道,你怕是要遭殃的。”
“你——”郎氏大怒。
顧明卿打斷郎氏的話,繼續道,“佟大夫人,我今日來,沒做什么啊。我只是邀夢凝和佳欣兩個去唐家小住一段時間。我應該沒有插手鎮國公府的家事把。相反,我倒是挺奇怪的,佟大夫人你的表現是不是太激動了一點?好像我做了什么天理難容的惡事一樣。”
郎氏運了運氣,不斷跟自己說,不要跟顧明卿計較,“我不同意!我是冷夢凝的婆婆,佟佳欣的親祖母,我不同意她們去唐家住。”
“我同意。”佟思維在郎氏的話落后,直接說道。
郎氏怒瞪著佟思維,被自己的的親兒子當面打臉,世上真沒有比這更氣人的事情了!偏生郎氏經歷了!
“娘,我是一家之主。我同意自己的妻女去唐家小住一段時間,沒問題吧。我有這權力吧。如果我連這點權力都沒有。我看我這一家之主也沒不用當了。”
要不是有顧明卿這個外人在,郎氏真想當場就跟佟思維吵起來。佟思維是在打她這個親娘的臉啊!
郎氏愛面子,不想在顧明卿的面前丟了臉,于是只能重重哼了一聲,隨即站起身,離開了花廳。
眼不見心不煩!
等到郎氏離開后,佟思維才道,“我一直都相信唐夫人是有本事的人。”
“多謝夸獎了。可我只是一個內宅婦人,我能有什么本事。”
佟思維深吸一口氣,說道,“唐夫人自謙了。我也不想我的女兒和親大涼。佳欣那性子根本就不適合,她和親大涼,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顧明卿接了佟思維后面的話,“可是鄒家的奏折已經遞到皇上跟前了,皇上也看過了。佟大公子你心疼女兒,但是也得為了整個鎮國公府著想,因此你是不可能到皇上面前自打臉。”
冷夢凝滿是失望地開口,“在你眼里,我和女兒兩個人,還不如你所謂的面子。”
這次。顧明卿為佟思維解釋了,“不止是面子,其中的糾葛實在是太深了。罷了,不說了。好在佟大公子你還會有一顆愛女之心,沒有因為令堂的胡攪蠻纏而偏向她。其實這已經很好了。夢凝,你收拾一下東西,咱們走。”
顧明卿說著起了身。
在顧明卿轉身時,佟思維的聲音在顧明卿的身后響起,“唐夫人,你有把握留佳欣在京城嗎?”
“不知道,一般般吧。”
顧明卿,冷夢凝還有佟佳欣坐在一輛馬車上。
佟佳欣一臉驚懼,眼眶紅紅的,就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兔子,正依偎在冷夢凝的懷里。
冷夢凝一邊安慰著女兒,一邊問顧明卿,“明卿,你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沒有把握將佳欣留在京城?我——”
“我那是故意氣你丈夫的。你還真信了。說實話,我要是皇上,我也不會同意讓佳欣和親大涼的。”
冷夢凝急切追問,語氣里還含著不確定,小心翼翼道,“真——真——真的嗎?”
顧明卿點點頭,“嗯。佳欣那么弱,就她這樣子的去和親大涼,怕是沒兩年,人就沒了。”
“明卿,我跟你認真的呢。”
顧明卿一臉認真地看向冷夢凝,“我就是跟你認真的啊,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大晉和大涼這次和親,雙方都想維持幾十年的平靜。好,就算沒有幾十年,最起碼也要有個十年吧。你說佳欣這樣子,風吹吹好像就要倒下,能受得住大涼的生活嗎?我說她和親大涼,沒兩年就一命嗚呼,這是再真不過的實話了。”
這也是顧明卿敢出手幫忙的原因。
鄒家上奏折,說是愿意讓佟佳欣和親大涼,為國效忠。正清帝乍一看,想必會很高興。因為好人家都不樂意讓自家女兒嫁去大涼啊!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出生好,身份也貴重的,正清帝哪里會不樂意。
可是樂意過后,就得考慮實際情況了。佟佳欣這性子明顯不行,身體也不行。和親大涼做什么?嫁去大涼后,當兩年皇后就死啊。
正清帝是一國之君,考慮的東西比較多。顯然這種情況不是正清帝想要的。
冷夢凝聽得卻放下心,“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冷夢凝無比慶幸女兒的性子如此柔弱。
顧明卿沒好意思跟冷夢凝說,這不代表佟佳欣就一定不會和親的大涼了。畢竟佟佳欣是目前唯一一個主動愿意和親大涼的貴女啊。
當然了,其中還是有很多可以操作的。
這些就別說出來嚇唬冷夢凝了。
給冷夢凝和佟佳欣準備的院子也早就準備好了,她們到了唐家后,直接就可以住進去了。
唐瑾睿回來,知道這件事,不禁道,“娘子,你打算出手管這件事?”
“嗯。不管不行啊。佳欣我也看了好幾年,她要是真的嫁去大涼,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條。再說夢凝就這么一個女兒,沒了的話,她跟死也沒什么區別了。不過我主要是覺得這件事不是真的沒法操作,否則也不會管。”顧明卿說著,將她的想法說了。
唐瑾睿聽著顧明卿的話,時不時點頭,“按娘子說的,這的確是有不少能操作的地方。可是娘子,還是得有一個人去大涼和親啊。我能看出皇上怕是不想強人所難,硬下圣旨,逼著別人家出姑娘。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自愿的,這機會多好啊。”
“要是有第二個自愿的,而且身份貴重的呢?”顧明卿突然說道。
唐瑾睿道,“如果那人比佳欣更適合的話,我相信皇上一定會選她。不過娘子你說的是誰啊?哪個身份貴重的,愿意主動和親大涼的?”
唐瑾睿對此是真的挺好奇的。
顧明卿一字一句道,“安信伯之女趙玉雪。”
唐瑾睿漸漸瞇起眸子,“安信伯早就去世十多年了。你說的趙玉雪是鄒家的外甥女吧。”
這還涉及到一段往事,安信伯早逝,只留下一女趙玉雪。安信伯的妻子鄒氏也早就去世了。趙玉雪一個孤女,如何生存?于是鄒家就將趙玉雪接到家里照顧,連帶著安信伯府的財產。
這些年鄒家也在走下坡路,有傳言,鄒家動用了不少安信伯府的遺產,也不知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顧明卿是比較相信是真的,因為顧明卿可是親眼見到過,鄒家的排場,氣派富貴極了。
鄒家既然落魄了,哪來的錢維持表面排場?
要顧明卿說,那趙玉雪倒是跟紅樓夢里的林妹妹很像啊。孤女投奔外家,被人說成是寄人籬下,一針一線都來自對方,可是家產都被外家給吞了。可憐人啊。
可是趙玉雪的身體可比林妹妹好多了。
外面對趙玉雪的評價是桀驁不馴,對長輩不敬,不知感恩。
顧明卿也見過趙玉雪,她的眼神像狼,可見是個狠的。就是一個人身處鄒家,面對著如狼似虎的家人,她反抗不了。不對,應該說趙玉雪反抗了,可是反抗不過那些人,想必是剛一動,就被鎮壓了。
“正經的伯府嫡女,比起鎮國公府不是世子一脈的女兒強吧。就是比性格堅韌,也絕對是趙玉雪強。”
唐瑾睿沒見過趙玉雪,但是他絕對相信顧明卿的判斷。
“這么聽起來,趙玉雪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不過娘子,那趙玉雪能同意和親大涼嗎?鄒家再差,也好過大涼吧。”
“相公,你不是趙玉雪,你又如何知道她的選擇嗎?讓趙玉雪自己選擇吧。不過我相信趙玉雪一定會選擇和親大涼的。”
唐瑾睿于是不再說話。
要趙玉雪自己做出選擇,這其實不難。
顧明卿也不用想著去哪兒能見到趙玉雪,因為趙玉雪父親的忌日到了。趙玉雪每年都會在她父母的忌日去相國寺上香。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顧明卿那一日也去了相國寺。
顧明卿并沒有打擾趙玉雪祭拜父親。
一直等到趙玉雪祭拜完父親,才讓小沙彌通知她。
趙玉雪有些驚訝,不明白顧明卿為何要見她。
不過趙玉雪還是去見顧明卿了。
顧明卿就在一處禪房里,屋內燃燒著令人心神平和的檀香。
顧明卿見趙玉雪進來,抬頭看了眼趙玉雪。
只見趙玉雪穿了時間月白色半舊不新的褙子,頭上只插了一根素雅的銀簪,打扮得可以說是非常寒磣。
可能是因為今天是安信伯的忌日,因此趙玉雪才如此打扮。
可是顧明卿更傾向于,趙玉雪怕是根本沒有多少好衣裳換。真要素雅卻顯名貴的衣裳,其實也并不難。只看你能不能做了。
“趙姑娘請坐。”顧明卿指了一下她對面的位置。
趙玉雪點了點頭,坐到了顧明卿的對面。
顧明卿給趙玉雪倒了一杯茶,說道,“趙姑娘嘗嘗看我泡茶的手藝。”
趙玉雪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入口處是一片苦澀,但是苦澀之后便是一陣甘甜,令人很是舒適。
“好茶。唐夫人泡茶的手藝果然高超。”
“我泡茶的手藝一般般。是這茶好。趙姑娘喝這茶想必也嘗出滋味兒了吧,先苦后甜。趙姑娘可覺得這跟你的人生很像。也同樣是先苦后甜呢?”
趙玉雪一愣,繼而苦笑,“先苦后甜?我的人生自從父親去后,就只剩下一片苦了。我的以后也不知道在哪里,何來的甜呢?”
“趙姑娘難道就這樣自暴自棄了?不想為自己博取一條出路嗎?”顧明卿問道。
趙玉雪一愣,繼而直直盯著眼前的顧明卿,“唐夫人今日見我,究竟所謂何事,可否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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