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雪問的直接，顧明卿回答的就更直接了，“趙姑娘，你就住在鄒家，想必應該知道鄒家最近做的好事吧。”
趙玉雪略想了想，便明白了顧明卿的意思，“難道是鄒家上奏折，聲稱鎮國公府的佟佳欣姑娘自愿和親的事？”
趙玉雪住在鄒家，對這事情的確是知道的。
顧明卿點點頭，說道，“佳欣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是她長輩。佳欣是什么性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佳欣要是真的和親大涼，她活不下去的。”
趙玉雪也曾經見過佟佳欣，那是一個小兔子似的姑娘，好像你稍微大聲一點，就能嚇到她，所以讓佟佳欣和親大涼，的確是讓她去死。
“唐夫人跟我說這個做什么？我一個寄人籬下的姑娘，好像幫不到唐夫人什么吧。”
顧明卿直視著趙玉雪，一字一句道，“趙姑娘，你可想和親大涼。”
趙玉雪想過顧明卿找她是為了什么，可是唯一沒想過的就是顧明卿找她居然是說這事。
趙玉雪愣愣盯著顧明卿，久久回過神。
趙玉雪倒是沒有生氣，只是道，“唐夫人為什么看中我？還有唐夫人為什么會認為我會同意和親大涼呢？”這是趙玉雪最好奇的事了。
“趙姑娘的事情，我是有所耳聞的。趙姑娘在鄒家的日子不好過吧。鄒家拿著安信伯府的銀子，過著奢侈富裕的日子。可是趙家都是如何對趙姑娘的？想必不用我說，趙姑娘自己也清楚吧。”
趙玉雪眼神一凝，眼底隱隱閃爍著若有若無的恨，她低垂著眉眼，語氣里有些飄忽不定，“唐夫人就因此確定我會愿意和親大涼？唐夫人應該知道，鄒家再差，怕是也沒有比大涼差吧。”
“對有些人來說，自然是鄒家再差，也比大涼好。但是我認為趙姑娘你不是這樣的人。”
“那唐夫人以為我是什么人？”
“趙姑娘你去過大漠嗎？那里有一種植物，叫仙人掌，在大漠里有很多。大漠的生存環境有多困難，想必趙姑娘就是沒去過，應該從書中也讀過。可是仙人掌卻能在大漠那樣惡劣的環境中茁壯成長。
我覺得趙姑娘你就是案仙人掌，堅韌不拔，十分有毅力。”
趙玉雪喃喃道，“仙人掌？我還從未聽說過這種植物。要是有機會的話，我想見識見識。”
“趙姑娘若是愿意和親大涼，欺負過你的人，通通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還有鄒家曾經拿了安信伯府多少銀子，就得還給你多少。難道趙姑娘不愿意嗎？”
趙玉雪被顧明卿說得心動了，好像有一團火在心里燃燒，將她渾身都燒得燙了起來。
趙玉雪壓低著聲音，說道，“我——我——我就是想和親大涼，鄒家也不會有人同意的。他們想把我嫁給我那三表哥。”
趙玉雪說著，眼底透出諷刺的光芒。趙玉雪口中的三表哥，真的是鄒家這一代最差勁的，不學無術，成天只知道出去吃喝玩樂，還沒成親，屋內就已經有五六個被開了臉的丫鬟，是京城一等一的紈绔子弟。
趙玉雪若是真的嫁給了她口中的三表哥，那這一生就真的是全都毀了。
趙玉雪想著，眼底陰沉一片。
“趙姑娘可知道鄒家這一次上奏折說佳欣愿意和親大涼，可是先斬后奏啊。”
趙玉雪一愣，下意識點頭，這件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跟她——
等等——
趙玉雪好像忽然間有些明白顧明卿的意思了，“唐——唐——唐夫人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先斬后奏？”
顧明卿給了趙玉雪一個“為什么不可以這樣”的表情。
“鄒家都能做初一了，我為什么不能做十五。不過我自認我跟鄒家是很不一樣的，我不是先斬后奏，不經過當事人的同意，就貿然行事。所以就有了我在這里征求趙姑娘你意見了。
趙姑娘也可以拒絕，我就當我今日沒見過趙姑娘。當然，我也知道這件事比較大。所以我給趙姑娘好好考慮的時間，我不會勉強趙姑娘你。我等趙姑娘十日，若是——”
“我愿意。”不等顧明卿說完，趙玉雪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說我愿意。”
如果說第一個“我愿意”還帶著惶恐不安，甚至是有些不確定，那么第二個“我愿意”里，那惶恐不安還有不確定，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有的只是堅定。
“趙姑娘，事情不急。你可以好好想想。這畢竟是關系到你的一生。”
趙玉雪搖頭，“唐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么。我知道什么對我是最好的。我要是繼續留在鄒家，我只能一輩子當那些人的提線木偶。我想反抗，卻反抗不了。可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我的反抗之心會一點又一點的消失。到那時候，我活著不如死了，活著也沒什么尊嚴了。
那樣的我就不是我了。所以我愿意和親大涼。大涼也就是環境差，條件艱苦。但我是去當一國皇后的，條件再差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我相信我自己能走出一片晴空萬里。”
趙玉雪說著，小臉上熠熠生輝，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更為之增添了灼灼耀眼的光芒。
顧明卿看著這樣的趙玉雪，不禁有些愣神，再次問道，“你真的想好了？”
趙玉雪再次重重點頭，“我自然是想好了。唐夫人你放心，我是真的很清楚自己在說什么。我也謝謝唐夫人你給了我一條好出路。”
“你不用感謝我。畢竟我的初衷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佳欣。不過我可以給趙姑娘你一個意見。你既然決定要和親大涼，最好被封為公主后，就開始學習喝牛奶，羊奶還有吃肉。畢竟大涼人都是這樣生活的。既然你要和親大涼，大涼話就必須學習。還有大涼皇室的情況你也得清楚。
否則等到你真的嫁到大涼后，便會兩眼一抹黑，跟個瞎子一樣。”
趙玉雪當然知道顧明卿是為了她好，才說這樣的話，于是她將顧明卿的話全都聽了進去，時不時點頭，“嗯，唐夫人說的，我全都記住了。”
顧明卿又叮囑了趙玉雪幾句，趙玉雪才離開了。
趙玉雪的丫鬟發現，趙玉雪好像有些不一樣了，眼底多了幾分亮色，好像是對未來的生活產生了希翼。
趙玉雪回到鄒家，屬于她的那個偏僻破舊的院子后，她的心情還久久沒有恢復平靜，渾身的血液仿佛還在加速流淌。
趙玉雪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一點。
這時，外面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要我說，咱們就是倒霉。在哪兒做事不好，非要被發落到這個鳥都不拉屎的地兒來！”
“就是！說是主子，其實不就是個寄人籬下的。偏偏啊，有人就是不知道感恩，明明是寄人籬下的拖油瓶，吃鄒家的，喝鄒家的。還時不時地要鬧騰，什么人啊。真真是個白眼狼！”
“說得對！這樣的白眼狼，我最看不起了！我就算是個丫鬟，也不會跟那么個白眼狼似的，真真是叫人惡心啊！“
趙玉雪的丫鬟被這些夾槍帶棒的話氣得面色通紅，咬牙道，“小姐，奴婢去教訓那兩個碎嘴的。不就是兩個丫鬟，不知道的還當她們是鄒家的小姐不成！”
趙玉雪攔住了丫鬟，淡淡道，“別理會她們。”
丫鬟更驚訝了，平時趙玉雪要是聽到這話，怕是會氣得親自去跟那些丫鬟吵，今兒個怎么就這樣平靜？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奴婢給您請大夫來看看？”
趙玉雪搖搖頭，說道，“我沒事。”
關于顧明卿找她的事情，趙玉雪現在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免得橫生枝節，壞了事。
趙玉雪知道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她和親大涼的圣旨下來就行了。
顧明卿這里回到唐家后，天色已經黑了。
顧明卿立即就跟唐瑾睿說起了趙玉雪的事情。
唐瑾睿也有些驚訝，沒想到趙玉雪都不考慮幾天，就答應了，這可真是——
“小姑娘夠果斷的啊。多少男子怕是都比不上她。”
顧明卿深以為然地點頭，“相公，既然趙姑娘同意了，那你就上奏折吧。”
唐瑾睿點頭，這是對方心甘情愿同意的，他們可沒有逼迫。唐瑾睿對上這樣的奏折，是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唐瑾睿說做就做，顧明卿就站在唐瑾睿的書桌旁，幫唐瑾睿研磨。
第二日，唐瑾睿在朝會上，便上了奏折，說已故安信伯之女主動自請和親大涼。
要是鄒家人這會兒在這兒，怕是會十分驚訝，然后立即站出來反對。
不過不好意思，鄒家人這些年是越來越落魄，家里早就沒人有資格來參加朝會了。所以鄒家人是不可能站出來反駁唐瑾睿的。
至于其他人——
他們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沒想反駁。
鎮國公倒是在，但是他沒搞清楚什么事情，關于趙玉雪到底是不是自己愿意和親大涼的，他也不好說，因此只能暫時將事情按下了。
正清帝等到朝會散了后，將唐瑾睿召進御書房詢問。
“愛卿，你跟朕說說這已故安信伯之女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你插手這件事做什么？”
唐瑾睿不卑不亢地回答，“啟稟皇上，鎮國公府的大夫人同我夫人交好。鎮國公府的大夫人膝下只有一女，視之如命。因此鎮國公府的大夫人便求上了臣的夫人，希望臣的夫人能夠幫忙。”
關于冷夢凝和顧明卿交好的事情，正清帝知道。因為不是第一次從唐瑾睿的嘴里聽說了，上一次那什么楊什么的，不就是冷夢凝的表弟不是。
“臣其實也是有私心的。因為臣的夫人的關系，臣也算是看著佟姑娘長大的，不忍心她和親大涼。況且臣相信，就那位佟姑娘的身體，她要是真的和親大涼，怕是沒兩年就得香消玉殞。兩年其實還是長的，短的話，指不定嫁過去沒幾個月怕是就——”
正清帝一臉不信，“她的身體真的就差勁到這地步？”
唐瑾睿搖頭，“倒不是身體差。而是她的性子太軟弱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召佟姑娘見見。”
正清帝若有所思地點頭，他還真起了想見見佟佳欣的念頭。
“那已故安信伯之女是怎么回事？”
唐瑾睿正了神色回答，“已故安信伯之女——趙玉雪是鄒家的外甥女。趙玉雪是個可憐姑娘，帶著安信伯府所有的財產投奔鄒家，可是卻被鄒家侵吞了家產，還被鄒家人說成是寄人籬下的拖油瓶，日子過得十分艱難。臣的夫人找機會見了趙姑娘，同她說起和親大涼的好處，她竟連一天也沒有考慮，幾乎是立即就答應了。”
正清帝一愣，“立即答應的？”
唐瑾睿重重點頭，“臣不敢欺瞞皇上。趙玉雪的確是立即答應的。”
“這倒是難得。”正清帝哪里能不知道對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來說，嫁去大涼，就跟要她們命沒什么兩樣。只是沒想到趙玉雪那么個小姑娘那么快就答應了。
不過想想就能猜到趙玉雪在鄒家的日子怕是過得十分艱難吧，否則也不會愿意和親大涼了。
“那位趙姑娘不止是主動愿意和親大涼。而且據臣的夫人說，那趙姑娘性子堅毅，她若是和親大涼，只會想方設法地讓她的日子好過，最起碼也要活下去。皇上，咱們如今要同大涼結親，這嫁過去的公主，別的不說，命長起碼算是極大的優點吧。”
正清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笑看著唐瑾睿，“被你說的，朕都要心動了。不過朕想先見見佟佳欣和趙玉雪兩個。”
唐瑾睿心里清楚，正清帝還是想考察考察這兩人。
“皇上，其實還有一件事。”
“說。”
唐瑾睿道，“皇上，臣身為戶部尚書，可是清楚國庫的銀子不是很豐裕啊。”
正清帝別唐瑾睿說得心里戚戚然，可不是，國庫的銀子不豐裕啊，他這個帝王也要精打細算的。
“這跟和親的事情有什么關系？”正清帝斂下心頭復雜的情緒問道。
唐瑾睿繼續說道，“皇上，這一次將公主嫁到大涼，給公主的嫁妝怕是不能少吧。”
正清帝一噎，這還真是一個問題啊。給公主的嫁妝當然不能少啊，因為這次和親是為了兩國修好，要是公主的嫁妝寒寒酸酸的，大涼人看了會如何？就是正清帝自己也丟不起這個面子。
“國庫就是再不豐裕，一個公主的豐厚嫁妝還是能拿出來的。”
這點唐瑾睿自然是相信的，不過——
“皇上，據說安信伯府向來是一脈單傳，輪到已故安信伯時，他的家產已經有幾十萬兩。如今那些家產可都是趙姑娘的。”
正清帝眼睛一亮，一個姑娘家家的，夠有銀子的啊。要是那幾十萬兩銀子都給趙玉雪當嫁妝，國庫里再拿出幾件貴重的東西，那就夠了。
正清帝的心是越來越傾向趙玉雪了。選趙玉雪和親，好處多多啊。
別的不說，省銀子這一條，就足以正清帝大大的心動了。
正清帝當著唐瑾睿的面還是要收斂幾分的。
“皇上，安信伯府的那些財產可都不在趙姑娘的手里，全被鄒家人拿著。而且聽說這些年鄒家揮霍無度，過得十分奢侈富裕啊。”唐瑾睿提醒道。
唐瑾睿一說，正清帝便明白了唐瑾睿的意思了，眼睛頓時瞇了起來，“鄒家人這些人可真是越來越不長進了。連一個孤女的錢也動。朕看他們真是沒臉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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