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4月份的前半段,梁勁松在香江跟著護盤隊亦步亦趨操盤時,顧鯤也偷偷在另一條戰線上,做了很多事情。
4月10日,星期五收盤之后的那個晚上,顧鯤帶著自己的女人和秘書,很是逍遙地坐上了一條澳縣大亨何家的豪華游艇,人生中第一次踏上了澳縣這片土地。
因為就在之前的那個星期一,“伊薩科夫號”博彩船從蘭方港起航北上了,經過四天四夜的航行,順利抵達了澳縣。
只可惜澳縣沒有足夠大的深水碼頭,所以“伊薩科夫號”暫時無法進入澳縣港泊靠,只能是暫時停在離岸一公里的海灣里,也就是那處位于澳縣雙島之間的海灣。
南岸的主島上,如今還沒有威尼斯人度假廣場,所有的娛樂場所,看起來都挺古樸,沿用了70年代末何家老派生意的風情。
北岸也看不到澳縣塔,那同樣是一個回歸之后才開始建設的地標,如今北岸唯一的景點只是一個漁人碼頭和配套的一溜高端海鮮檔口。
漁人碼頭的吃水只有區區4米深,而航母改造成的船至少吃水9米,也就不可能停得下了。
顧鯤乘坐的何家人請客的豪華游艇,在北岸的漁人碼頭停靠。幾個精干的保鏢先檢查開道,確認很安全,然后才請老板上岸。
岸上,需要盡地主之誼的幾個澳縣本地大亨,不拘老少,都殷切地跟顧鯤見了一面,握手寒暄,說了些感謝的話。
“顧生真是俠肝義膽、古道熱腸,作為蘭方人,不遠千里來香江,為全體東南亞人民的金融穩定而奔走,今天一定要讓老朽盡地主之誼,好好敬您幾杯。”
顧鯤擺擺手,很謙虛地說:“何老、何女士太客氣了,你們這是說哪里話來。令吉被狙擊的時候,我退了一步,可是索羅斯收手了么?沒有。
如果現在我們再不團結,等到下次索羅斯狙擊到人民幣頭上,我還有路可退么?所以為國就是為自己,同時也是為大家,只要大家都有這樣的想法,把索羅斯搞死,東南亞起碼可以恢復十年和平。”
他這番話的態度與話術,著實頗有幾分索羅斯那種閃金族媒體狗的風格。
那些媒體狗最喜歡說的就是“當元首殘害誰誰誰的時候,我沒有吱聲,元首XXX的時候……最后當元首來殘害我的時候,已經沒人為我吱聲了”。
此刻被顧鯤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是天道報應了。
澳縣這邊的人,當然是很愛聽這種表態的,無不再次商業互吹了一番。
負責接待的何家小姐殷勤地說:“聽說顧生就是海鮮大亨起家的,澳縣這邊的海鮮,想來在顧生眼里,那只能是貽笑大方的。不過今晚還是請您賞光品鑒,我們可是特地請了戴龍戴師傅來為今晚的海鮮掌勺。您的客人應該也馬上就到了。”
“客氣了,那我就入鄉隨俗,戴師傅的手藝,我在香江也嘗過幾次的。”顧鯤擦了擦手,欣然入席。
90年代末,戴大廚在香江和澳縣的名聲,就是何堵王提攜起來的。據說何老先生一把年紀了,還要每周末用自家的豪華游艇,把戴大廚從香江接到澳縣,炒一份蛋炒飯。
這碗炒飯在麗晶的售價要5000港幣,周星星的《食神》里面,一開場那份“皇帝炒飯”,就是拿戴大廚的真實作品惡搞改編的。
現實中的炒飯,當然不會犯“炒飯要用隔夜飯”這種低級錯誤了。
入席之后不久,顧鯤的客人也從內地趕來了。
原來,來者正是中遠的何嵐何經理,以及葉老板,他們是來接船的。
“何經理,葉總,好久不見,來,一起嘗嘗這兒的海鮮炒飯。”顧鯤起身打招呼,禮貌地延請客人入席。
何嵐言笑晏晏的跟顧鯤糾正:“以后可別叫我何經理了,我可是從COSCO離職了。”
顧鯤笑道:“哦?愿聞其詳。”
何嵐談笑風生地壓低聲音:“我現在已經是你那條船的買家公司的負責人了。未來兩年,我會常駐澳縣,負責日常經營,直到回歸之后的2000年。”
顧鯤微微一愣,隨即了然。
他那條“伊薩科夫號”是已經裝修好、穩定經營了一年多的博彩船,所以才能賣出幾億美元的價格——當初買來空殼子的時候,只花了兩千多萬美元,后面主要的成本,在于船上豪華的裝修。
如果買方買回去不好好經營,直接把裝修拆了,那就太不給國際社會面子了。你總得演得像一點,把船上的裝修用折舊了、通過日常經營享受把裝修款回本回來再小賺一筆,然后才能考慮別的。
而以華夏的法律制度,在外國合法的博彩業,也只有放到澳縣來經營了。加之澳縣還要一年半多的時間,到99年底才會回歸,在此之前,當然要好好經營,真心以賺錢為業。
何必著急呢。
但不管怎么說,到了這一步,顧鯤的承諾算是完成了。后續怎么處理,跟他沒有關系。
“我給你透個底。3月底的時候,總公司有些人事調動的會議已經開完了,葉總業績最好,配合友鄰單位口碑也最好,即將上調總公司。當然了,不可能一去就是一把手,不過至少也是二把手左右放幾年,等老領導退休了。”
葉總才剛剛50歲年紀,到一家某某總公司級別當到副職當中順位比較高的位次,也已經很不錯了,有的是時間等一把手退休。反正做到這個級別,誰也不會剛好60歲就退的,總要戀棧不去,65歲是起碼的。
就說他們目前的頂頭上司,也是已經60好幾了還在干呢。
顧鯤不知道他送的人情有多大,反正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承諾。
顧鯤大度地說:“那就祝你經營順利,好好為投資人賺錢了。這條船我本來要是自己再多經營幾年,成績也是很不錯的,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它為我賺了三千多萬美金的純利潤呢,否則我也不至于賣你們兩億。”
正在這時,因為客人已經到齊了,宴席也開始上熱菜。
一名有點藝術家卷發發型的廚師,親自端著幾個碟子過來。
顧鯤做了個讓客的手勢:“來來來,先嘗嘗這里的海鮮炒飯。”
“來香江澳縣也有幾次了,還第一次看到先上主食的。”何嵐與葉總隨口評論了一句,純粹好奇,倒也不是吐槽。
“沒多少分量,不耽誤你們吃好菜。”顧鯤隨口解釋。
另一邊,已經把幾盞海鮮炒飯分好,每位估計也就連菜帶飯剛好一兩的分量。
何嵐等領導動勺之后,才亦步亦趨地嘗了一口,隨即眉毛一挑。
“果然有點門道,難怪這炒飯不讓用筷子呢,這么松散清香。”
華人吃飯都是喜歡用筷子的,喝湯才用勺子。到了香江澳縣這種東西方文化糅合的城市,往往還比較敏感,覺得能用筷子不用,是西化的表現。
不過,吃了戴大廚的這道炒飯后,就知道“只許用勺子”的潛規則是有道理的。
因為用筷子吃的話,只有一粒米一粒米地夾了,這是真的“飯要粒粒分開”,一丁點都不黏連。
跟食材無關,純粹就是手藝。
嘗過了海鮮炒飯后,大家一邊品鑒其他的海鮮大餐,一邊聊起一些輕松的私人交情話題。
何嵐確認左右沒有外人,好奇地問顧鯤:“我們原先還一直以為,你還要跟我們拖時間,等跟索羅斯的戰斗徹底結束后,才悄悄地賣船呢。沒想到事到臨頭又讓你擺了一道,你這人還真是讓人猜不透。”
顧鯤得意一笑:“猜不透就對了,這才符合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其實我有想過,很多跟你們內地的合作,什么時機把那層利害關系挑明了最安全?其實,還是跟索羅斯生死關頭的時候。
我現在賣船也好,做其他‘竭澤而漁、不計后果’的撈錢生意也好,就算被對我懷有敵意的外國人觀察到了,他們也會傾向于相信我是‘被逼無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是跟索羅斯賭命賭到緊要關頭,就跟高手比拼內力,誰撤誰死。”
武俠上,這樣的場景太多了。連歐陽鋒洪七公在華山之巔對掌內功全開Allin之后,都不得不拼到底,被楊過拆開還導致了兩敗俱傷。
金融市場上,對賭的時候,確實是誰先收內力誰死。
這種情況,顧鯤很多出格的事情,別人也會覺得“他是被逼的”。
而讓顧鯤放開了膽子這么干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實是上周末巴菲特的那番“我跟索羅斯不是一路人,別人罵索羅斯跟我沒關系,索羅斯也別攀咬我分攤仇恨”的表態。
巴菲特表態了,就說明索羅斯并不能代表大洋國,也不能代表西方。
他只能代表羊群派,連西方的價值投資派都是唾棄他的。
顧鯤因為跟羊群派的總扛把子對內力對上了,不死不休,這總沒辦法吧?他嚴格來說還是在為價值投資派出頭呢,跟一部分西方人是朋友。
何嵐內心盤算了一下,瞬間眼神就變了,再看向顧鯤時,眼光中的敬畏之色又多了幾分。
此子竟恐怖如斯,連這一層都算計到了么?
這是何等的老陰比啊!
不但要干死索羅斯,還要通過干死索羅斯這事兒夾帶私貨,還要讓恨他夾帶私貨的人把他的動機歸因為“被逼無奈”。
就好比一戰爆發的時候,任何一國的宣戰動員姿態,都是告訴自己的國民:“我們被迫拿起武器”。
太踏馬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