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先前已經將下人全部屏退,所以楚云只能親自應了一聲,前去為二人跑腿。
而一臉懵逼的李儒,則是在曹操的攙扶下起身。
他想過曹操會看在楚云的面子上寬恕自己,但他委實沒想到,曹操會對自己這么熱情!
當初,大家嘴上喊著討伐董賊,鋤奸扶漢,實際都是為了爭取自己的利益才參與其中。
也正因如此,當初的十八路諸侯聯軍才會在即將徹底誅滅董卓時開始勾心斗角,功虧一簣。
因而在曹操這等格局極高的人看來,李儒過去的所作所為,純粹是各為其主,迫于無奈。
就像賈詡、程昱等人,都做過類似的行徑,曹操既然能接納和接受他們,又怎么會唯獨容不下他李儒呢?
況且,一見到李儒,曹操那段在朝為官,做驍騎校尉的回憶就被勾起,這讓極少動情的曹操難免動容。
當晚,楚云加入其中,講述自己與李儒相遇的過程,聽得曹操比那些聽說書的茶客還要入神。
受寵若驚的李儒與曹操對飲幾杯,暢談天下大勢,再緬懷幾句曾經的歲月,好不愜意。
曹操對楚云安置李儒的做法,也是頗為贊同,以李儒的身份,即使曹操愿意,要授予其官職也難免會引人注目,萬一被人查出李儒的真實身份,對曹操和整個朝廷的聲威都是一種打擊。
畢竟再怎么說,明面上,李儒毋庸置疑是漢室的大罪人。
三人喝得進行后,曹操也交代讓李儒在楚府安心住下,有什么需求無論找他還是找楚云都可以。
當然,曹操對李儒這般親切寬和也并不僅僅處于對故人往事的緬懷。
更多的因素,是他知道李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難得楚云能把他搞定帶回來,曹操哪有將之拒之門外的道理。
而且經過交流,以曹操的水準當然能意識到李儒這人已經有所變化,雖然不能完全信任,但還是可以一用的。
重點是由楚云來看著他,曹操也能安心。
當晚喝得盡興后,李儒拜別曹操,隨楚云回到府上。
隔日,曹操將辛毗留下,另派人前去回復袁譚,說答應他的歸順,同時下定決心親自率大軍北上。
這一次,朝廷二十萬大軍可謂傾巢而出,楚云、郭嘉、荀攸等能出謀劃策的頂尖謀士相隨,隨軍的將軍們更是數不勝數。
但曹昂被留在許都,本來他是一萬個不情愿的,但楚云跟他說“諸侯出征,世子守城,這是叔父對師兄你的信任”。
這一句話,就讓曹昂改變了心思,不再堅持隨軍,而是專心坐鎮許都,保證曹操后方無憂。
與以往出征的不同在于,楚云這回帶上了李儒,由他在旁為自己斟酌計策。
出征前,楚云再次與喬紫青分別,但這次夫妻二人在家相聚了不少時日,喬紫青也就沒什么怨言,只是叮囑楚云萬事小心。
當曹操二十萬大軍渡河過后,還未行進至黎陽,信使就已經提前想方設法進入被重重圍困的平原城,將曹操大軍即將到來的消息傳達給袁譚。
這下,袁譚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自怨自艾時,也終于挺胸抬頭,知道這次他即將能出一口惡氣。
曹軍渡河之后,連營盤都沒有扎,曹操直接帶二十萬大軍直奔黎陽,打算一口氣拿下鄴城。
而袁尚雖然愚蠢至極,但在聽聞曹操大軍已然過河之后,也趕緊放棄對平原的圍困,率軍調頭趕回鄴城進行布防。
這一次,袁譚倒是聰明了一回,在謀士辛評的勸阻下,他打消了原本制定好追擊袁尚的計劃。
袁譚這一手出爾反爾,可以說是狠狠地坑了曹操一把,本來如果他出兵追擊回援的袁尚,袁尚急于回救鄴城,根本不可能回頭跟袁譚交兵。
也就是說,袁尚會完全處于被動挨打的逃跑狀態,袁譚能撈到不少好處。
更重要的是,會極大程度的拖延袁尚回援鄴城的速度。
但辛評為袁譚仔細分析局勢后,袁譚意識到,以目前的情況,放任袁尚回去鎮守鄴城才是對他最有利的選擇。
辛評替袁譚分析得很清楚實際上無論曹操還是袁尚,對于他們而言都是敵人。
如果袁譚在這個節骨眼上追著袁尚窮追猛打,等袁尚回到鄴城的時候,要么鄴城已經落入曹操之手,要么袁尚無力鎮守鄴城,被曹操輕而易舉擊敗。
無論是鄴城直接落入曹操之手,還是袁尚被曹操輕易擊敗,之后袁譚都必將面對沒有損失的二十萬曹軍。
到那個時候,他袁譚不過是步袁尚的后塵,他們兄弟倆陸續滅亡罷了。
若是任由袁尚保全兵力,回鄴城以守城之勢,與曹軍拼個你死我活,那么到頭來無論是曹軍勝了還是袁軍獲勝,他袁譚都能從中獲利。
再不濟,他也能保全自己,韜光養晦靜待時變。
不得不說,從袁譚的立場上來看,他這么做非但沒錯,而且簡直是對極了。
不過他這樣做,結果就是曹操本想著兵貴神速以最快速度,趁袁尚回援之前攻打空虛的鄴城這一計劃完全破產。
果不其然,曹軍與袁軍再度形成對峙狀態。
所幸黎陽還在自家人手里,曹操進駐黎陽,開始整頓兵馬。
因為先前袁譚已經說好要歸順曹操聯手抗擊袁尚,曹操見袁譚出爾反爾,氣得捶足頓胸,當場召集謀士,商議對策。
今日的議事廳堂比以往都要擁擠,但卻不熱鬧。
原因無他,作為主心骨的曹操正在氣頭上,眾人自然似乎各個繃著臉,不敢胡言亂語。
“袁譚豎子!言而無信!戲弄我二十萬大軍!讓我助他金蟬脫殼!”
曹操氣得直跺腳,說話的全程都在用冷冽的目光盯著辛毗。
至于原因,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
當初真是辛毗為袁譚做信使,向曹操建議渡河北上,向鄴城用兵。
說好袁尚若是不回援,則曹操攻取鄴城再救平原,若是袁尚回援,則袁譚率軍追擊之,拖延其回援速度。
結果袁譚完全違背了當初的約定,狐假虎威地借助曹軍拜托了被圍的困境,卻不肯出兵追擊袁尚。
這致使曹軍的處境變得相當尷尬。
退,二十萬大軍渡河折騰一趟不容易,都到了黎陽,一無所獲兩手空空就這么撤走,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退,袁尚如今在鄴城之內嚴陣以待,若是曹操就這么攻過去,無異于再次重蹈覆轍。
辛毗也是一臉尷尬忐忑地垂著頭,根本不敢面對曹操那幾乎要把他給生吞活剝的兇惡眼神。
他倒是想解釋幾句,其實他此刻對袁譚的恨意,比起曹操來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知道,他辛毗作為袁譚的使臣,奉命來聯曹抗袁尚,可他如今還在曹營,袁譚就公然違背約定,這等同于把辛毗給完全賣了,一點兒也不擔心曹操會一怒之下殺了辛毗泄憤。
也就是說,袁譚為了保全自己,已經不在乎他辛毗的死活,這讓辛毗如何能不怒?ωωω.九九九)xs(
只不過辛毗氣歸氣,卻拿袁譚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更是想不出對策應對曹操的怒火,只能裝死。
好在曹操即使在盛怒之下,仍然沒有失去理智,他也知道這事錯完全不在辛毗,況且辛毗早就已經正式歸順朝廷,成為他帳下的謀臣,他也只得壓下火氣,向眾謀士垂詢對策。
“諸位不妨說說,為今之計,該如何是好?是戰?是退?”
曹操內心糾結了半天,最后還是要集思廣益,聽一聽謀臣們的意見。
謀臣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相當棘手,彼此干巴巴地對望了許久后,一時之間,竟無一人出聲。
見沒人出聲,曹操只能自己點名。
“公達啊,你且先說說看!”
被點到名字,荀攸雖然還沒思索到合適的對策,也別無他法。
他想了一會兒,開口道:“主公,在下有一計策,不知可不可行。”
聞言曹操頓時大喜,趕忙道:“公達不妨先說出來讓諸位都聽聽!”
“喏!”
荀攸微微拱手作揖,道:“主公,我們的目的是趁袁氏兄弟內斗,將敵人逐個擊破,既然袁譚背信棄義,出爾反爾,屬下建議不如改變方針,棄袁譚而聯合袁尚,如此一來,只要袁尚同意與主公聯合,主公便可出手攻打袁譚,順手接收青州!”
話音未落,不少謀士已不禁連連點頭。
“有道理啊!”
“不失為可行之策!”
“公達先生果然厲害……”
曹操想了一會兒,不置可否地向其他謀士們繼續道:“嗯……諸位還有其他意見嗎?”
這個時候,郭嘉站了出來,上前一步,泰然自若道:“主公,在下倒是覺得,公達的計策雖可行,卻并非最佳之選擇。”
“哦?為何?”
曹操好奇地問道。
“一者,如今的局勢是袁尚強,袁譚弱,若是聯強抗弱,即使袁譚為主公所滅,袁尚仍安坐于鄴城之中,難以撼動。
二者,青州偏遠,一旦袁譚被滅,主公的手難以隔著冀州伸展過去,而袁氏在河北根深蒂固,袁譚覆滅后袁尚完全可以借助其父當初建立的聲勢名望,以極快的速度接受青州各郡縣,這樣一來,我們非但被袁譚利用了一次,很可能還要再為袁尚徒做嫁衣!
最后,袁譚雖被滅,可主公不僅很難能得到好處,還幫袁尚除了掉心腹大患,助他加速統一整個河北。”
聽郭嘉分析得頭頭是道,荀攸一向淡定的臉上,已經微微泛紅。
郭嘉所指出的這些問題,他心里一清二楚。
只是倉促之下,曹操強行逼迫他回答,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勉強給出一個還算可行的答案。
見荀攸低頭沒說話,曹操就知道他也認識到郭嘉所說的這些問題所在了。
不過再怎么說,也是曹操自己逼著荀攸回答的,所以曹操也不好去怪罪荀攸什么。
“奉孝,那你說說,可有何良策?”
見郭嘉鞭辟入里地把荀攸計策的錯誤之處分析了一遍,曹操心想他肯定已經想好了對策。
果然,郭嘉信心滿滿地淡淡一笑,道:“主公,我軍真正的戰略目標很簡單,就是擊敗袁尚,攻克鄴城!
鄴城城防堅實,力敵自然不易。
但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要對付袁尚這等愚蠢之輩,在下建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可以報袁譚一箭之仇,又能讓我軍走山觀虎斗!”
曹操聽得似懂非懂,問道:“怎么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主公,您可以裝出假意要采用公達之策的態勢,派人傳消息給袁譚,讓他將女兒嫁給您的某位公子。若是袁譚不同意,您就要與袁尚合力消滅他!
如此一來,袁尚唯有答應,只要他把女兒送過來,您就立刻將此事大肆宣揚,尤其是要讓袁尚知道這個消息!”
郭嘉這么一說,曹操就徹底明白了。
離間之計!
“可是,都到了這個份上,我們大軍壓境,隨時都能攻打鄴城,袁尚收到這些消息就算憤怒又能如何?他總不會放著鄴城的防務不管,帶兵去打他親哥吧?”
曹操臉色夸張地問道。
對于曹操的提問,郭嘉憋不住笑,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道:“主公,您可能對袁尚此人還是不夠了解……”
“奉孝,你是覺得這離間計能奏效?”
曹操不是不信郭嘉,而是不敢相信袁尚會蠢到那么離譜。
“屬下敢保證,能!”
見郭嘉就差沒拍著胸脯立軍令狀了,曹操只能將目光投向楚云。
一直裝死的楚云見又是自己收場,對于曹操求助的眼神,他暗嘆一聲,清著嗓子開口道:“回稟叔父,侄兒覺得,奉孝此計可行!”
其實楚云的看法與郭嘉是如出一轍,袁尚是什么人?弱智低能一樣的家伙,除了顏值一無所有的廢物!
他對親哥哥的恨意,遠在對曹操這個殺父仇人之上,腦回路根本就不能用常人的方式去衡量。
哪怕是最低端的離間計,也能像一把烈火般,點燃他對袁譚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