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世界,唐門附近的樹林中。
幾具殘破不堪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布滿干枯落葉的地面上,江邵寒和陸江背靠著背,互相倚靠著對方,勉強支撐站立。
一個剛剛突破不久的六重天,和一個剛剛突破不久的四重天,在結識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的情況下,默契配合,通過種種手段坑殺了兩個七重天和八個六重天。
算上在和陸江偶遇之前江邵寒獨自坑殺的那個七重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第一批來追殺牧雅曦和牧紫涵的追兵此刻應該已經全軍覆沒了。
“你那個神秘的師父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教出你這樣的弟子?”
平復了一下體內激蕩的氣息,陸江從身上摸索出一瓶傷藥,將其中白色的粉末一一灑在身上的猙獰傷口上,隨后將還剩下大半藥粉的小玉瓶遞給江邵寒。
“抱歉……”
江邵寒并未回答陸江的問題,他可還記得之前師父跟他說過的“龍門不可信”,接過傷藥后,他也學著陸江將藥粉灑在傷口上。
雖然藥粉還剩下大半,不過江邵寒身上的傷口要遠比陸江多上不少,這大半瓶藥粉也只是勉強夠用而已。
“哈哈……嘶,你道什么歉啊,這是你的秘密,我本來就不應該過問的,要道歉也該是我道歉。”
陸江爽朗地笑了兩聲,卻不小心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
“我只是單純地有些好奇,能夠教出你這樣的天才,你的師父究竟是何方高人。”
路江并沒有逼問江邵寒或者從他口中騙取情報的想法,對于一個潛力無限而且并不出身于世家的天才少年,這是最愚蠢的行為。
逼問會令對方的好感度瞬間降到冰點。
用話術騙取的話,且不說親眼見到過這個少年的種種計劃手段之后,陸江并沒有成功哄騙他的自信。
就算他僥幸騙取成功了,伴隨著心性和閱歷的增長,這個少年遲早也會反應過來,到時候后果可能比逼問更加嚴重。
他準備借助龍門的力量自己查。
普天之下,除了超然隱世的道門和高高在上的三位尊者之外,沒有人可以逃過龍門的眼目。
那個少年肯定不是出身道門的,更不可能是某位十重天尊者的子弟。
“好奇心人人都有,只是我確實不方便回答,還請陸大哥諒解。”
江邵寒此前是認識陸江的,不過只在網絡的視頻聊天中見過一兩面,現實中的見面還是第一次。
牧雅曦和牧紫涵的關系比許多親姐妹更加親近,平日的聯系一直頗為頻繁,陸江是牧紫涵的戀人,江邵寒又和牧雅曦一直頗為親近,在這對姐妹的聯系,江邵寒和陸江自然也互相認識了。
雖然這種認識只是局限在網上的視頻聊天中見過面,但是通過剛才的聯手,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迅速熟絡起來。
人生四大鐵之一起扛過槍。
“沒事沒事,本來就只是我的好奇而已,你完全不用在意我這個問題。”
陸江話音剛落,一道溫潤如玉的儒雅聲音便從他的身后響起。
“其實,在下也很好奇這位小哥你的師承,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空氣中水波晃動,一道穿著潔白儒士服的身影手持一把合起的折扇,舉止從容地從水波中踏出。
突然出現的書生看起來約莫二十六七歲,身上白袍一塵不染,面容儒雅俊美,帶著幾分瀟灑,頗有些玉樹臨風之意。
那書生“唰――”地打開手中折扇,展露出扇面上栩栩如生的山河圖,含笑望著面前的陸江和江邵寒。
在被白衣書生隱含笑意的溫和視線籠罩的一瞬間,陸江和江邵寒的心底猛地浮現出無邊無際的恐怖之意,身上寒毛根根乍起,警惕心頓時提到了最高。
“二位不必如此害怕,在下姓牧,名炫,字運恒,如今添為家族太上長老,今日前來,主要是為了尋回兩個不聽話的侄孫女,對二位并無惡意。”
牧運恒臉上的笑容儒雅柔和,聽到他名字的陸江卻心神巨震,喉頭干澀地開口道:“牧家二祖,白衫雅客牧運恒?”
白衫雅客牧運恒,牧家第三位九重天境強者。
“不錯,幾十年了,沒想到還有人可以想立刻起在下的名字。”
牧運恒手中折扇輕搖,微闔雙目點頭。
“前輩……”
陸江一拱手,正欲向著面前看似二十八九,實則一百二十八九的老前輩行禮,卻被牧運恒揮手攔下。
“叫前輩未免有些太過隆重客氣了,在下不太喜歡這些虛禮,兩位小哥如果沒有什么意見的話,就直接叫在下一聲‘先生’或者‘牧先生’吧。”
“嗯?”
原本身姿優雅地立在樹枝上環胸看戲的希爾亞特聽到這句話,纖細的秀眉頓時蹙在一起,翡翠般的眸子中流露出明顯的不喜之色。
“龍門陸江,見過牧先生。”
陸江俯身行禮,江邵寒站在原地未動。
“龍門?呵……這應該算是我牧家的家事吧?怎么,現在連各大家族的家事,龍門也要插上一手了?”
牧運恒雙目微微瞇起,眼神中的笑意消散,身上浮現出江川大岳一般的浩大氣勢,向著陸江壓去。
他并不準備殺死陸江,畢竟龍門不光背后站著道門,而且其本身的總長麟天珩也算是個絕世猛人,家族現在可不適合跟龍門撕破臉。
腦海中浮現出麟天珩那張白凈儒雅的面龐,牧運恒頓時覺得胸前十幾根肋骨隱隱幻痛。
江川大岳一般的氣勢向著陸江狠狠壓下,似是想要讓他跪倒,但是在接觸到陸江的身體的一瞬間,在陸江自己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道氣息從他身上爆發。
這道氣息如天穹般高遠,讓儒生頓覺自己仿佛面對著一片無盡的天空,望之無際,至高至偉,凌御萬物。
“撲通――”
修為達到九重天的牧家二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額頭都抵在了地上。
周圍一時寂靜無聲。
陸江身上的氣息散去,又過了許久,五體投地式跪在地上的牧運恒身形虛幻一閃,隨后重新站在陸江面前,身上白袍整潔如新,只是額頭微微有些泛紅。
冷冷地看了陸江一眼,牧運恒強壓下心中的屈辱和怒火。
他能夠感受出來,剛剛陸江身上爆發的,是某位強者無意中沾染在他身上的氣息。
這種氣息原本只是靜靜留在陸江的身上,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消散。
如果不是受到了他剛剛壓過去的氣勢的激發,這道沾染在陸江身上的氣息根本不可能會爆發。
牧運恒面色沉凝,心中思緒轉動,真氣緩緩修復著體內的損傷。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傷勢,但是在那道至高至偉的氣息壓迫下,他已經受了不輕的內傷。
能靠著些許沾染的氣息,便將一位九重天境界的強者震出內傷,牧運恒大概也猜出了氣息的主人是誰。
十重天,只有那三位十重天的尊者才會有如此磅礴的偉力。
雖然不知道陸江認識的是哪位尊者,但是既然沾染了尊者氣息,那么陸江和那位尊者之間必然會多少有些關系。
不看僧面看佛面,這個姓陸的暫時還是不要動了。
牧運恒將目光落在江邵寒身上,氣勢再度壓過去。
“撲通――”
在與陸江身上幾乎完全相同的氣息中,牧運恒再次五體投地。
真他媽的見了鬼了!老子今年命里犯太歲嗎?!
跪趴在地上,內傷加重許多的牧運恒心中破口大罵。
江邵寒身上的氣息散去,牧運恒咬著牙咽下喉間涌出的鮮血,身形一閃,準備暫時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鏹――”
鏗鏘劍鳴錚然而起,璀璨的劍芒自天穹而下,劃過牧運恒模糊的身形,乍出一捧絢麗的血花。
“誰!!!”
牧運恒雙目泛起血絲,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想來想去,終究還是要砍你幾劍,念頭才能通達。”
清脆的少女聲音響起,卻帶著煌煌浩蕩的威嚴。
“你……是什么人?”
牧運恒已經活了一百二十多年,多年的閱歷讓他見過無數絕色美人,但是在見到亭亭而立的希爾亞特的時候,他的眼神中還是難以抑制地浮現出一抹驚艷。
“是她?!”
希爾亞特身后,江邵寒瞪大了眼睛。
他一眼便認出,那是之前他在學院里遇到的帶給他強烈熟悉感的少女。
“我?你不必管我是誰,”希爾亞特纖細玉白的手掌提著一柄鐵劍,聲音不帶絲毫煙火氣,翡翠般的眸子中一片高高在上的淡漠,“你只需要知道你剛剛自稱‘先生’讓我很不喜……”
“所以,我想砍你兩劍。”
希爾亞特掌中長劍抬起,劍尖遙遙點向牧運恒眉心。
強烈的危機感自心頭乍然浮現,牧運恒雙目微微瞪大,體內圓融如一的真氣毫無保留地運轉起來。
雖然他面前的這個女人修為只有七重天左右,但是一身氣勢卻隱隱有要將他的氣息鎮壓的趨勢。
而且她身上劍意實在是太鋒利了,鋒利到他這輩子只在另一個九重天的女劍客身上見過。
鑒于不到十年之前,就曾有一位七重天的怪胎一人一劍殺穿過一個有著九重天強者坐鎮的外國古傳勢力,他覺得自己還是先慫一波比較穩。
畢竟萬一他面前的這個少女也和某位顧姓至尊一樣是個怪胎呢?
“我與閣下素無冤仇……”
“鏹――”
乍起劍芒打斷了牧運恒的話,將他的胸前衣衫劃出一道狹長的口子,雖然并未像之前那一劍一樣觸及皮肉,但是依舊令其顯得頗為狼狽。
“跑――!”
“跑――!”
反應過來這里將會發生什么的江邵寒和陸江顧不得身上的疲憊傷痛,足下猛然發力,不顧一切地向著戰場外狂奔而去。
“轟――”
沖天而起的兩道氣勢互相碰撞,將方圓十數公里內的一切化作齏粉,若非突然有兩道劍氣浮現,護住了江邵寒和陸江,他們兩個已經尸骨無存了。
戰場中,希爾亞特倒提著長劍,身形懸浮在半空,雙目微微閉起。
“我承認你的劍法之驚艷,確實世間罕有,但是你的修為太低了,咱們這么打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不如……”
一次交手后確認自己應該沒有留下對方的實力,而對方也傷不到全力以赴的自己之后,牧運恒再次開口道。
“這就是你的遺言?”
希爾亞特睜開眼睛,翡翠色的眸子已被無數燦爛星辰代替。
牧運恒猛地轉頭環顧,不知何時,他和希爾亞特的周圍的光線已經徹底黯淡下去,令人仿佛身處在黑夜之中。
下一刻,無數星星點點的細碎光芒在黑夜中浮現,化作無數星辰拱衛著希爾亞特。
蘊含著無盡星辰的漆黑眸子將視線落在滿臉驚懼的牧運恒身上,環拱在希爾亞特周身得細碎星芒每一道都爆發出驚天的殺氣和劍意。
在之前的交鋒中被劍氣護住而毫發無傷的江邵寒和陸江神色震撼地抬起頭。
天穹之上,有八萬四千星芒墜落,紛揚如雨。
眉目如畫的少女被群星拱繞,素手微抬,握住刺穿牧運恒咽喉的長劍劍柄,向后抽出。
于是一具鮮血淋漓噴灑的尸體亦從高天之上墜落,鮮血混著星芒一同灑下,紛揚如雨落。
“呼……這下通達了。”
鐵劍入鞘,希爾亞特一直微蹙的秀眉展開,嘴角勾出一個愜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