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的李美玲，馬老四心頭火熱的同時，也更加的心疼。
這樣好的女人，自己走了之后，真留下她來，怕是要吃苦受累，還要守寡，受盡人的白眼。
想到這些，馬老四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春香啊，爹這一下子走了，這個家就只剩下你來守著了，你娘這些年也不容易，她……”馬老四正準備夸贊一下李美玲。
結果秋杳突然間插話進來，輕聲說道：“天天最多賺五工分，確實挺不容易的。”
秋杳這句話說的意味深長，懂的人都懂。
李美玲被這么一說，整個人倒沒覺得害臊，像是她這樣的人，哪里還有臉皮了？
不過，這么多人看著呢，她倒是氣得紅了臉，偏偏這個時候，還指望著秋杳把拖油瓶都帶走呢，哪里能就這么鬧翻了？
咬了咬牙，李美玲忍了下來。
身邊的馬秋香和馬冬香倒是想說些什么，可是見李美玲忍下來了，兩個人默默的低下頭，保持著沉默。
而馬老四被秋杳噎了一下之后，喘了好幾口粗氣，這才慢慢平復了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接著說道：“你娘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所以爹走了之后，你讓你娘回娘家去吧，你來撐著這個家，照顧好弟弟妹妹們。”
一句話，把一屋子人的都驚著了。
放婆娘回娘家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放著她改嫁嗎？
這些年，大家知道，馬老四放任著李美玲搓磨前頭的孩子，可是沒想到，如今還能做到這一步？
自己死了，還把媳婦安排好了，把這一家子的重擔都扔給一個還沒到二十歲的孩子？
這這這……
幾個哥哥想勸，卻又被各自家里跟過來的人揪了揪衣袖，提醒了一下。
想了想，這些年老馬四干出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幾個哥哥互看一眼，又覺得沒有勸的必要。
只是不勸的話，這家里沒個大人的，萬一日子過不下去了，找上他們幾個伯伯怎么辦？
可是勸了，李美玲在馬老四走了之后，就是要扔下孩子不管去改嫁，他們也不能怎么樣她啊。
進一步為難，退一步更為難。
三個哥哥一時之間也為了難。
而秋杳聽完馬老四的話，卻是微垂著頭，沉默不語。
“春香，聽話，放你娘走，你把弟弟妹妹們帶大，不然爹死了也閉不上眼睛。”馬老四一看秋杳沒動靜，不由提高了一點聲音。
只是這一提高聲音，帶動著整個身體一陣劇痛。
他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這會兒意識有些不清醒，眼前還有些花。
身上疼的他一直在嘶嘶的抽著氣，饒是如此，目光還是緊緊的放在秋杳身上，看那樣子，大有秋杳不答應，他怕是都不能合眼的架勢。
見馬老四如此，秋杳慢吞吞地說道：“爹你放心。”
一句話剛開口，便已經讓馬老四放了心。
馬老四這會兒已經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整個人呼呼的喘著粗氣，時不時的還有些哼哼嘰嘰的聲音。
大概是因為消耗的太多了，這會兒他連叫疼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秋杳在他放松了神經，想安心離開的時候，慢吞吞的補足了后面還沒說完的話：“爹你放心，你如果就是睜著眼睛走，走后我會幫你抹上的。”
馬老四原本就已經挺不住了，以為心事已了，可以輕松的上路了。
結果，這會兒峰回路轉，聽到秋杳這樣說，整個人氣得一口氣沒提上來，嗷的一嗓子，然后兩眼一翻，身子一挺，直接過去了。
雖然說大家都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誰也沒料到，馬老四就這么走了？
說走就走，臨終話別，就跟秋杳交待了幾句，還沒說完呢，人就沒了？
眾人犯了一會兒蒙。
這個時候，還是李美玲反應最快，猛的撲到馬老四身邊，就是一陣痛哭：“當家的啊啊啊，你怎么就這么撒手走了呢，留下我們娘幾個可怎么辦啊？”
嚎了幾聲之后，李美玲眼淚婆娑的看向了秋杳，聲音又尖又利：“都是你，都是你氣死你爹的，都怪你！如果你應下了你爹，他就不會這樣了，不會了！都怪你！！！”
李美玲說著就想往秋杳身上撲。
其它人哪能任由著她這么撒野啊，雖然說馬老四剛走，李美玲心里難受是正常的。
但是秋杳沒了爹，那心里指不定更難受呢。
幾個人攔了一下，秋杳倒是沒閃沒避，還站在那里，語氣依舊慢吞吞的：“我尋思著，爹的重點可能是想走的時候，把眼睛閉上嘞。”
眾人：……！
眾人被秋杳的這個邏輯弄的極度無語，可是轉念一想，人家姑娘就是這么想的，或者說是秋杳并不覺得照顧弟弟妹妹有多難，人家在意的還是親爹是不是閉著眼睛走的。
這么想的話，秋杳的邏輯那就沒毛病啊。
李美玲萬萬沒想到，秋杳會這樣說。
雖然說，不管馬老四有沒有交待身后事，等人一下葬，她就走了，也沒人能說出個什么。
可是，到底不比秋杳應下了馬老四，然后這一大家子做個見證，讓她走的更瀟灑一些。
有秋杳的保證，便是這一大家子活不下去了，也不可能輕易的找上她去，找上她，她也不會管。
可是如今沒有秋杳的保證，這一大家子真活不下去，她便是改嫁了，估計這日子也過得不安穩。
她不怕秋杳，但是怕馬老四的這幾個哥哥。
畢竟，馬老四走了，身為伯伯總得幫著照看著這些侄子侄女，萬一他們不想照看了，估計要找上自己。
李美玲恨恨的想了半天，覺得這件事情還是怪秋杳。
如果她早應下，哪里有這么多事兒？
李美玲哭天搶地的，秋杳站在一邊，想用自己還算是能看得過去的演技，擠點眼淚出去。
結果，擠了半天發現，人渣不需要眼淚，自己真哭不出來。
有李美玲這哭的撕心裂肺的作對比，自己如果一直這樣保持沉默，不見傷心的，似乎也不太好。
想到這些，秋杳兩眼一番，直接暈了過去。
馬老大幾個正攔著李美玲呢，發現秋杳暈了，又來忙活著她這邊。
倒是馬秋香姐弟幾個，這會兒茫茫然的站在那里，顯然已經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