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熊熊,照亮附近的整片森林。
火焰中的營寨不斷坍塌,時而發出轟鳴之聲。
“營寨……沒了。”有人望著比樹冠還高聳的火焰,口中呢喃,沮喪無比。
“好在關鍵的木材都保存在了外面。”木班慶幸地道。
紫蒂正指揮著一些人給大個子包扎傷口。
大個子的傷勢很嚴重,踉蹌地跑到這里之后,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船匠圍著紫蒂,巴巴地看著少女:“會長大人,大個子的情況怎么樣啊?”
紫蒂想說我只是藥劑師,不是醫師,不過看到船匠一臉擔憂的神色,還是道:“放心吧,他有巨人的血脈,恢復能力很強。再配合我的藥劑,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船匠吐出一口濁氣,擔憂之色逐漸減緩。
紫蒂又補充道:“只是他這身傷勢,比上一次還要重得多。接下來的半個月,都只能養傷,不能隨意活動了。”
說到這里,紫蒂又追問船匠:“他有黑鐵級別的實力,你們就沒有想過訓練他嗎?如果他經過一些最基礎的鍛煉,也不至于傷成這種樣子。”
船匠哀嘆一聲:“大人,我不是沒有過這種想法。但是這個大個子腦子不好使,有時候還會發瘋。只有我能和他較好的交流,其他人的話,他根本就不聽的。”
紫蒂點點頭,算是了解了。
環視一周,少女的臉上開始慢慢浮現出憂容。
她心中的那個他還沒有出現。
和針金分別之后,鬃戈趕往營地正門還是慢了一步。留守在正門的隊伍已經出現了潰逃的情況。
藍狗狐狼率領僅剩下的魔獸軍團,沖殺過來。
幸虧鬃戈趕到,抵擋住了魔獸軍團的沖勢。
他陷入魔獸的重重包圍中,和藍狗狐狼交手,精鋼鎧甲都被猴尾棕熊的利爪插出了血洞,鬃戈的白骨巨錘的錘柄也在激戰中折斷了。
事實上,在戰斗中,錘柄已經斷過一次。
但木班為鬃戈制造了備用錘柄。
在悍勇的鬃戈的帶領下,三刀、藍藻等人奮勇殺敵,雙方陷入短暫的僵持。
鬃戈卻知道己方早已精疲力盡,只是拼最后一口氣。但魔獸們的力氣都是綿久悠長,所以帶頭突圍。
整個營寨熊熊燃燒,許多燃燒著的建筑物被鬃戈利用,奮力甩開了魔獸們的追擊。
然后,鬃戈又盡全力救援營寨中的其他人,將他們盡量帶出營寨。
出了營寨之后,鬃戈這批人和黑卷、紫蒂、蒼須等人順利匯合。
魔獸軍團似乎停留在了營地中,鬃戈加緊休整,重整隊伍。同時又命令白芽每隔一段時間,放一支響箭。
得到信號,不時的,就有散落在外的同伴回歸到大隊中來。
“咳咳咳。”森林中傳來咳嗽聲,立即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下一刻,渾身浴血的針金從森林中緩緩走出。
“是針金大人!”
“我就說他不會死的。”
“主人!!”藍藻大叫,先紫蒂一步,沖了上去,攙扶住針金的手臂。
針金步履蹣跚,渾身浴血,似乎身上傷勢很重。
眾人看向他的目光,從驚喜中逐漸轉為震撼和敬佩。
針金身上的鱷頭錘尾蚺皮甲已然面目全非,一道道的切口和傷痕,顯露出少年騎士曾經經歷過一場多么驚險的生死激戰!
然而事實上,針金的皮甲胸口、肩膀處,的確是被藍狗狐狼抓撓破了。
但其他部位,其實是針金自己異變出狼爪、狼頭,然后撓扯撕咬出來的。
“借助火焰,我贏了藍狗狐狼,但沒能殺死它,讓它跑了。”針金交代道。
說了,讓我看看傷。”紫蒂來到針金面前,語氣哽咽。她伸出芊芊細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針金的皮甲,想要將破爛不堪的皮甲取下來。
針金卻制止了她。
他的身上可是毫發無損,這要是取下皮甲,那就露餡了。
“給我一些傷藥,我自己來處理!”針金語氣堅定,“我的傷并不要緊。”
鬃戈走上前來:“不管多么英勇無畏的戰士,也要學會照顧自己的身體。你的劍。”
鬃戈將細劍銀電遞給針金。
針金接過來,插回到腰間的劍鞘中。
鬃戈背后的三刀解釋道:“藍狗狐狼在正門組織了最后一次沖鋒,那頭地下巨蟲也參與了。但它遭遇了鬃戈大人,被大人再度擊潰。”
“是鬃戈大人看到它身上插著的劍,冒險跳下深坑,將這把細劍取回來的。”
針金點點頭,目視鬃戈:“這一定是很精彩的戰斗。”
“謝謝你!它回來的非常及時,現在我們可以乘勝追擊了。”
除了鬃戈、蒼須之外,其他人都大吃一驚。
針金一手搭著劍柄,一手叉腰,氣息不穩,但放大音量:“諸位,現在兩頭藍狗狐狼都沒有死。我們不能放任不管,周圍的獸群雖然都被我們清繳,但藍狗狐狼已經認準了我們。只要給它們一段時間,它們就能補充兵力,重現今天的魔獸軍團,甚至規模更大!”
“我更擔心的是,這兩頭藍狗狐狼興許還會呼喚出更多的藍狗狐狼,那樣,我們將來的麻煩會更大,大到我們無法處理,只能無奈受死。”
眾人面色都很難看。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這一點,只是都采取了逃避的態度。
這并不怪他們,而是人之常情。
今天這場戰斗,沒有鬃戈、針金,眾人鐵定是慘敗。而現在這種結果:營地被燒,大量人員傷亡,魔獸軍團尚存,都是讓眾人的士氣下跌的因素。
為了這一戰,他們準備多日,拼盡全力,仍舊失敗了。
眾人因此產生畏懼的心理,是很自然的事情,都下意識地不去想這個問題。
而現在針金的話,卻是將難題再次拋給眾人,逼迫他們來面對。
針金鼓舞道:“諸位,不用畏懼。仔細想想!”
“魔獸軍團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沒有來追殺我們,它們會陷入火海中被燒死嗎?”
“藍狗狐狼這樣狡詐,絕對會領著它們離開營寨。”
“只是它們為什么不來追擊呢?”
“如果它們實力很強,它們早就該來追殺我們了,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但現在,它們沒有追過來,正說明了它們的軟弱和疲憊。在藍狗狐狼看來,魔獸軍團已經不是我們的對手了。”
“它們已經很虛弱了,只要我們鼓足勇氣,奮力一搏,就能搏出逃生的大希望。”
然而,眾人仍舊沉默。
針金目光掃向哪里,哪里的人們就低下頭,或者轉動眼眸看旁邊的人,躲避針金的目光。
針金只能在心中深深嘆息。
他除掉了藍狗狐狼之后,就觀察到正門的戰況,也想過對剩下的藍狗狐狼下手,但是直覺卻提醒他這個計劃很危險。
的確,藍狗狐狼身邊有許多魔獸護衛,聯絡不到另外一頭藍狗狐狼,藍狗狐狼本身處于極端警惕的狀態,針金就算異變成完整的魔獸,冒然靠近也會遭受瘋狂打擊。
在藍狗狐狼面前,針金并不想暴露太多自己的情況。
狼嘯能傳達很多信息,他上一次就在這方面吃虧了。
意識到之前的引誘潛伏斬殺的計謀不能奏效,針金沒有只身冒險,他返回大部隊,想要借助眾人的力量,來牽扯掉藍狗狐狼身邊的魔獸。沒有了這些阻礙,針金論單打獨斗,很有信心殺掉藍狗狐狼。
就像他說的一樣,藍狗狐狼必須鏟除!姑息的話,麻煩會迅速變大到針金等人處理的能力極限。
之所以針金撒謊說還有兩頭藍狗狐狼,則是因為即便火燒,也會在廢墟中留下藍狗狐狼的尸體。但藍狗狐狼實際上已經被針金徹底轉化,沒有證據,就成了破綻。
在別人看來,魔獸軍團還有兩頭藍狗狐狼。經此一戰,藍狗狐狼的狡詐陰險讓人心生畏懼,但其實只剩下一頭。
或許針金說實話,能讓人減輕心里的壓力。
針金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堅定無比:“好吧,你們有自己的選擇,我并不會強迫。但哪怕只有我一人,也要去解決掉藍狗狐狼。”
“大人!”紫蒂低呼。
其他人也紛紛動容。
“主人,請讓我和您一同赴死!”藍藻一臉肅穆,他站到針金的面前。
針金對他點點頭。
鬃戈哈哈一笑:“有點意思。我也來吧。”
“我將追隨大人,不論何地。”三刀也旋即站了出來。
“鬃戈大人、三刀大人……”其他傭兵團成員也意動起來。
白芽臉色變幻,心中在掙扎。
這太危險了!
雖然他也曾經不顧生命危險,在綠蜥口下,拯救了蒼須,但當時其實是白芽發自內心的沖動,沒有時間去細想。現在給了他充足的考慮的時間,他充分地意識到其中的危險,這讓他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強烈的畏懼之情。
三刀察言觀色,還沒有等到他的前傭兵團員們開口,就出聲阻止:“你們不要去了,有我們就足夠了。森林中情況復雜,出了意外,我們可來不及照顧你們。”
“不,不要,針金大人,請你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紫蒂罕見地阻止針金,一直以來,針金的決定少女都從未表示過反對。
“別勸我,你應該是最能理解我的。放任不管,死的一定是我們。但如果我們現在出手,至少還有希望。”針金深情地注視著少女,心底在嘆息。
他知道:藍狗狐狼帶給紫蒂巨大的心理陰影,現在針金看起來傷勢很重,仍舊要逞強去追殺藍狗狐狼,這讓紫蒂也喪失了信心。
“至少要治好傷。”紫蒂堅持。
“我必須爭分奪秒。”針金搖頭。
紫蒂凝視著針金,似乎忘記了周遭所有一切,美麗的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噙著淚水。
“我剛剛沒有出現的時候,紫蒂一定極為擔心我吧。其實我有很大的把握,只要有人為我吸引火力。但這些我不能告訴她,只能讓她對我牽腸掛肚。”
針金也凝視著紫蒂,一股隱瞞而導致的愧疚,還有濃濃的愛憐之意在針金心中升騰而起。
下一刻,針金將紫蒂緩緩摟在懷中。
紫蒂身軀微微一顫。
針金將鼻翼貼著紫蒂的耳朵,輕輕地對她道:“等我回來,我像你保證,我會回來的。”
說完這話,針金松開紫蒂,轉身便走。
鬃戈等人緊隨其后。
其他人怔怔無語,看著四人漸行漸遠。
“這就是英雄啊!”有人發出由衷的感嘆。
這話一下子觸動了白芽內心的最深處,年輕人大吼一聲:“大人,等等我!”
白芽沖出人群,臉上再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一刻,冒險的精神和榮耀充斥他的心胸,讓他失去了理智。
“快攔住他。”紫蒂立即下令。
“你就給我歇去吧,臭小子。”細索輕輕一勾腳,就將白芽絆倒在地上,“你這是去送死。”
白芽爬起來,還想要追隨針金:“我要成為一名騎士,騎士怎么可以退縮?”
“勇敢不是愚蠢,年輕人。”蒼須嘆息,勸說道,“或許有一天,你會成為騎士。但你現在還只是一個凡人,而這……是屬于騎士的浪漫。”
白芽還想說話。
“給我閉嘴!”黑卷一擊將白芽擊昏,神色羞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