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身著紅衣的少女,此時手指正戳著氣帳內壁,看她一副欣喜又陶醉的模樣,羅肆至不禁將目光轉到少女所視之物。
不看不知道,一看,這次真的嚇了一跳。
氣帳壁外是幾條形貌詭異的魚。
其實,也不一定是魚。只不過因為在水中游動,有鰭有尾,身覆鱗片,狀似魚罷了。
可如果細究魚為何貌,眼前這幾條與海寧縣南郊外清溪口的相比當真天差地別,說是怪物也不夸張。
魚目渾濁,看不清眼球所在,囫圇一片灰色,在黑水中泛著詭異的白光。腮長且外翻,兩條須子長的詭異,看起來很堅韌,可以輕易刺穿肉身,口邊亦有尖牙。周身原本該七彩流光的鱗片變得暗淡,鱗片層層疊疊交織如網,邊宛如鋼鐵尖利,黑暗之中隱約閃著利刃才有的森光。魚尾和魚鰭似乎也被什么侵蝕,變的殘缺。
羅肆至顯然被嚇一跳,不過并非因為魚的外觀丑陋,也不是因為看到丫頭竟與它們相談甚歡,而是此種魚不應在常世出現。
它,是應該只存在于魔域的異化種。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覺得正道那幫老頑固拼了老命的罵他是有緣由的。
若逢上魔族想要侵占人界,那便是一魔做事一魔當。殺人擄掠,但凡它們是的,都認。
可是近些年來,尚未發掘使用的魔域都管理不過來,哪還有閑情去占領他族。況且,人界大概也只剩下有趣這么一個優點,族群壽命、能力均不及魔族。
原本人杰地靈的大地,因為人族暴增,各方土地被侵占瓜分殆盡,靈息也日漸稀薄,它們魔族根本看不上。
可是,即便如此,也總有傳聞魔族在人世霍亂,這也是為何他此次親自出域地的緣由之一。
而另一邊,紅衣少女還在開心的和它們交談。
“我看你啊,明明是一條漂亮的七彩錦鯉,怎變得灰不溜秋,可別說這是此片水域的流行色!”
“什么,你說你不是?那你是什么魚,灰頭土臉魚嗎?”
自從羅肆至得知她能與異族交談后,凌若便再無顧忌,也不管他是否聽得懂,自己聊的開心就好。
一旁的黑衣男子表示無語,不曉得人和魚之間有什么好聊的,吃的話可以。
正晃神時,為首個頭兒最大的魚沖著凌若擺尾,似乎為了更深刻的表達不滿,還特意將魚尾拍在氣帳上。
“啪啪”兩聲,動靜雖小,可是在水中氣帳明顯晃動了幾下。
兩人都有功法護體,自然穩如泰山,若換成是尋常人早已摔了趔趄。
羅肆至一個眼神瞥過去,那魚兒立刻消停。
感受到這股威壓的還有窩在懷中的小雪。
自打羅肆至想方設法的粘著主人后,它的日子似乎好過了些。
怎么說呢?
雖然羅肆至在它心中仍舊是個兇神惡煞的存在,可一想到這大邪魔會因為主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而猶豫,就像找到這世間專門克制他的人一般,它就很開心。
重要的是它與羅肆至同被受限于主人,換句話說就是平起平坐?如此更開心了!
像小雪這等愛吃魚的“貓兒”,說聞魚色變絕不夸張。至于方才為何一直窩在主人懷中,也是因為黑水中的魚長得太丑,看著無從下嘴。
可是能讓那位大人放出魔息威壓的魚,大概也是一條在不怕死的方面上天賦異稟的魚。
“噯?”
聽聞凌若驚呼,羅肆至忽然警惕。他本就覺得黑水異化魚群很怪異,若非看丫頭聊的開心,它們活不到現在。
“怎么?”
少女轉過頭,雙眼有些迷茫的交待道,“它說它們是東海斕魚族群的一支,起先并不長這樣。”
羅肆至對它們是什么魚并不感興趣,可不知為何凌若看起來反應有些大。
斕魚不正是玉郎府中碧桃小院那一方水池中的幺兒嗎?鮫人貴婦曾提及它二人身世。如果沒記錯的話,幺兒還是個神族后裔。
如此……難道眼前的魚或許認得幺兒?
“你們可知身為神族后裔的那一支斕魚?”
少女試探的向異化斕魚問道。
如果眼前這群異化魚是從魔域溜出的,它們說話他定然可以聽懂。可如今,只能看到幾條形貌丑陋的魚時而擺尾時而吐泡泡,根本無從知曉她們的談話內容。
看丫頭長眉快要擰成一團,羅肆至有些擔憂的問著,“可是發生何事?”
“嗯……也不算,它們告知內容與我知曉的相差無幾。只不過……有一件事有些在意,或許和我們此番探尋爆裂魔息有關。”
“哦?”
拿著烏金扇的那只手將折頁展開,吱呦吱呦的扇了起來。
不過這一扇,氣帳又是不停顫動,仿佛隨時都會破碎。羅肆至趕忙收手,將扇柄輕輕抵在了下巴。
少女全神貫注思考,并未太在意周遭動靜。
“它們說自從水中沉了一個東西后,水域就變得有些怪異,不過也相安無事的共存過幾年,直到幾十年前,一直沉睡的東西忽然有了生息。不止于此,周圍水域陸續遭到污染,族群死的死,活下來的樣貌都發生巨大變化。”
無論死尸也好,魔息也罷,這場探查勢在必行。
凌若與羅肆至相視便知二人已達成一致,于是和魚說道:“那個東西在哪,帶我們去去。”
然而,丑丑魚群并未給出回應,搖搖尾巴就游走了。
剩下一頭霧水的凌若和不知所以的羅肆至。
“它們怎么就這樣走了?”
凌若小聲嘀咕,唯一的線索就在眼前跑了,可她卻絲毫辦法都沒有。進入水底后,他們一直隨著氣帳的飄逸在移動,她根本不知道目的何在,也不知此番游動何時結束。
看出少女面露難色,羅肆至當即猜出一二。便以扇為槳,朝著前方扇了兩下,氣帳移動的方向驟變,慢慢轉向方才異化斕魚游走的方向繼續移動。
現在不是該感慨的時候,凌若克制住內心的激動,雙眼目視前方,看著羅肆至操縱氣帳漂移。
終于,在游移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們的視野慢慢變得逐漸開闊有微光。
或許,剛才的魚兒并非棄他們而去,反而是在引路?
不排除這個可能。
再往深處游,光亮愈盛,豁然開朗。
他們這是——來到了水下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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