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來到水下，或者說她從未想過在人族之外，另有天地。
水底蔚藍浩瀚，大大小小的魚兒成群經游，或嬉戲，或路過。
紅衣少女滿眼好奇，也想如魚兒一般在水中暢游。
可是，她做不到。
在水中行走不比陸地，即使有氣帳的保護，走路仍舊不算自如，邁一步似乎都比平時花上更多的力氣。
“師侄，你看這水中竟然還有宮殿！”
凌若抓著羅肆至向前走了幾步，佇立在他們面前的是數幢高大雄偉的柱形建筑。
水底的方向與陸地不同，除卻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移動，還能上下分層探勘。
每一種高度都可以看到不同景觀。
像現在，稍微向上移動，便能俯觀眼下整片水域的建筑。
水下的建筑群與常世相似，不同族群各司其職，所居位置也有所區分。
方才看到的宮殿，當是立于此地最為核心地帶。四周堆滿形狀各異的海螺貝殼，目力所及之地，爬滿大小顏色艷麗的五角星。
圍繞宮殿的角落亦有小屋。
凌若輕笑，這里看起來與常世無異，也分貴族和平民區。不用猜，參差又低矮的小屋應該是看“普通居民區”。
不過這些小屋看起來有趣極了，要么是兩扇可開合的蚌殼，要么是矗立的旋轉螺殼。
凌若醒來后就長久的居住在陸地，從未近海，扇貝螺殼通通叫不上名字，更不知星星形狀的生物是什么東西。
海寧縣本是由小漁村發展來的，近海。周邊河網密布，水產豐富。縣城內亦被南北流向的河道貫穿，而這條河道最終流向汪洋。
縱然如此，一心只考慮解決當日饑飽的凌若不曾有機會去海邊逛。
“夫人，你看那里。”
久不出聲的羅肆至忽然拉住凌若，示意她不要亂走，并伸手指向宮殿附近的一片由諸多貝殼大概的類似于小花園的地方。
“咦？”
聞聲，凌若好奇的瞧過去，那里早已有幾只巨大魚兒站著等候。
站……是的，的確是站在水底。
凌若揉了揉眼睛，發現的確沒有看錯。
那幾只魚兒，魚頭魚身，只不過魚尾兩邊長著如人族一般的腿腳。
魚……人？或者人……魚？
前者亦或后者，都與她想象中的樣子不大一樣。
在她心中人魚或者魚人應當都是紫陽仙府中鮫人貴婦的模樣，可現在看到的嘛……有些一言難盡。
奇怪的形狀再配上灰不溜秋的皮膚與盔甲一般的堅硬鱗片，一點都不美麗。
少女浮在水域中部有些遲疑，她該不該過去呢？
當她躊躇不定時，老謀深算派的羅肆至少有的“莽撞”起來，反手拽著她的胳膊向魚人聚集的地方走去。
早就感慨過水中不比陸地，除卻有氣帳限制行進速度，走路時也沒有像在陸地上那種“腳踏實地”的實感。每一腳，都像踩在棉花上，軟綿綿、晃悠悠，稍微一個不注意就站不穩。
凌若本想一胳膊肘拄他一下，以示警告。誰知卻被眼前幾個魚人的躬身行禮嚇到。
“不知貴客駕到，有失遠迎。”
貴客？凌若小聲嘟囔，她第一次來到這里，又是個人族，怎么會成為貴客。
承禮不還可不行，凌若也拱手作揖回了過去。
看著對方殷切渴望的小眼神，深覺還是直接進入正題的好。
便解釋道，“方才東部巨響，聲勢浩大驚動了人界。我二人唯恐有異像突發，便一路追尋至此，本是無意叨擾。”
“貴客駕臨，或是水之眾族的救星，求之不得，又怎有打擾一說。”
“救星……這要從何說起？”
“這不是談話的地方。”
為首魚人帶著二人走到花園旁邊的桌旁。
若不仔細看，與常世石桌沒有太大區別。可是當凌若剛站在桌前，底部便有數枚圓形蚌殼旋轉著從水泥中浮現。
“請坐！”
得到指令的凌若坐了上去，誰知胳膊剛放在桌上，便覺得毛茸茸得有些癢。
定睛一看，這哪是什么石桌，而是無數在蠕動的微小生物。
凌若顯然被這些東西嚇到，驚得跳了起來。
“貴客莫怕，這張水桌也是水中一族，珊瑚是也。”
嗯？！
珊瑚，她知道！
五顏六色形態極美，卻不是眼前這塊隨意丟在一邊就被人忽視的樣子。而且……顏色低調到如此程度的珊瑚，她也是頭一次見。
為首魚人長嘆一口氣，“此處宮殿名為琉璃，先前并不是這樣的。”
確然，宮殿宏大是不假，只是看著頗有一種老氣橫秋、壯士暮年的垂敗感。
頂部和底部各有開口，這種建造工藝與常世不同，大概是為了方便水族游動。兩口皆有云梯相連，不止于此，幾幢宮殿之間亦有高低長廊連接。
仔細瞧去，廊橋便是剛才把凌若嚇得不輕的珊瑚，不過上面是凹凸不平的礁壁，并沒有東西蠕動。
在廊橋旁邊，還有一種形態略顯詭異的珊瑚礁，它們如山峰一般自水底矗立，上面掛著浮游海草，礁面凹凸不平，在下凹孔向中滋滋的冒著白煙，呼呼的熱氣。
“珊瑚是守護水底最忠誠的臣民，世世代代筑造著宮殿。”
聽聞為首魚人此番言辭，多少打消了凌若剛才產生的恐懼，于是伸手撫摸著珊瑚礁外壁。
“貴客乃是人族……”
“嗯？”
魚人說了一半忽然住嘴，貴客的身份有些復雜。為人，她身上的氣息有些奇異；不為人，又無法斷定是何種族。
而且，似乎還隱藏著某種似有若無的同族味道，這可就更奇怪了。
當下之際是解救萬千水族，對方是何種族也不重要，魚人繼續道，“貴客常居人界，或許不知。珊瑚雖美，卻不能亂碰。”
這句話當真聞所未聞。
她平日不喜裝飾，習慣了單色衣服走天下，卻也是知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道理。
尤其是家中富足的小姐們，若能得一個珊瑚首飾，估計要激動好些天。尤其是來京城以后，北邊的城鎮山多水少，不像南方，海是極難見到的，更別提珊瑚飾品了，珍貴得緊。
當然，凌若也無法通過魚人的表情判斷對方的情緒，畢竟它的臉分別長在兩面，而她從正面只能看到一張嘴。
“啊……珊瑚寶寶們比較敏感，貴客不經意間的觸摸或許會直接為它們增添新的世代。”
嗯？什么叫增添新的世代……
凌若不解，卻被羅肆至一把拉了過去。
看他生氣的樣子，少女滿腹狐疑，這人不是說聽不懂異族說話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