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暗獄,一眾皇親貴胄盡數被關在獄中,七皇子李承澤被關在最里面,相比較四周哀聲一片,他面無表情坐在那里,十分平靜……
破城時他一步未退,若非平云衛看的緊,李承澤差點要被魚龍衛救走,可到底落了劣勢,功敗垂成。
也是因此,他身上傷痕遍布……可即便如此,他的神態依舊平靜,就好像所處的不是牢房,而是自己以前的宮殿。
片刻后,幾道腳步聲靠近,接著就是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他的傷替他處理一下,陛下即位前不準他死。”
齊御醫小心翼翼點頭陪笑:“是、是……”
看守的侍衛離開,齊御醫走進牢房,跪坐在李承澤面前,還未開口就紅了眼圈。
“殿下……”
齊御醫仿佛都在短短數日內蒼老了數倍,他哀聲勸道:“殿下何苦至此,您并未即位,日后不過發配邊疆,您又何苦心存死志啊……”
頓了頓,李承澤緩緩抬頭。
他無謂笑了笑:“如今于我而言,是死是活并無區別。”
亦或者,讓他從今往后成為低賤的奴隸,在邊疆過完勞苦半生,他寧愿死的體面。
齊御醫哀聲央求:“殿下,螻蟻尚且貪生啊……”
李承澤淡笑:“我非螻蟻。”
頓了頓,李承澤忽然開口:“瑤瑤她……可曾入土為安”
齊御醫面色微變,猶豫再三,終是長長嘆了口氣:“新帝霍恒淵搶了郁小姐尸身,不知藏匿于何處,已經被郁將軍逼問數日了……”
李承澤微怔,隨即失笑:“他竟是個癡情種子。”
齊御醫想到那位一夕白頭后更顯冷戾血腥的未來新帝,無聲嘆息……可想到什么,他又是低聲哀求:“殿下萬萬要保重自己,哪怕是為了郁小姐能在九泉之下安心……”
李承澤眼中本就空洞的笑意頓了頓,緩緩垂眸:“她必定是恨我了。”
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說給齊御醫聽,霍恒淵緩聲道:“我沒有想著要傷害她的,我只是……”
只是想用她逼迫霍恒淵!
可誰知,她竟那般烈性……
想到郁瑤躍下城門最后一瞬眼中的釋然,李承澤的心臟便不由自主的一陣緊抽,喃喃自語一般:“她必定是恨我了……”
齊御醫急忙搖頭:“不會,不會的,郁小姐一定不會怪殿下,而且……”
齊御醫赤紅著眼圈啞聲開口:“殿下,郁小姐本就時日無多了……”
李承澤頓時一愣,下意識抬眼:“什么無多?”
齊御醫重重叩首:“殿下,下官死罪……數日前,郁小姐就已經油盡燈枯,她知道殿下憂思過重,不愿讓陛下分神,亦知道自己藥石無醫,因此要求下官不要將這件事告知殿下……”
齊御醫眼中落下淚來:“郁小姐對殿下情深一片,又怎么可能恨殿下您。”
李承澤頓時僵在那里。
油盡燈枯、藥石無醫……
所以,最后一次見面,她說她身體虛弱所以抗拒她的親近,并非欺騙。
而他當時做了什么?
他要她去嫁給霍恒淵……
她為了救她傷了根本以至于日趨虛弱藥石無醫,卻不愿他分神,獨自承受著這一切。
可他在做什么?
他懷疑她、利用她……讓她就那樣,沒有任何尊嚴的成為交易的物品一般,立于千萬人面前。
他還對她拔劍相向……
這是世上唯一一個整顆心都替他考慮,對他沒有任何圖謀,為護他不惜付出生命的人,可就在她生命中最后的時刻,他卻將她置于那般境地……
李承澤的身體不受控制顫抖起來。
齊御醫大驚,連聲喚他:“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話音未落,李承澤噗得吐出一口鮮血,怔怔抬頭,面白若鬼。
他嘴角還殘留著血跡,忽的笑開,滲人至極。
“是我負了她,是我……負了她!”
就在這時,旁邊牢房忽然傳來聲響。
“慕小姐,請。”
是關在李承澤旁邊的慕菀。
大學士慕梧歸順霍恒淵,成為新朝臣子,慕菀受家族庇護……只要她徹底割裂和李承澤的關系,以后回歸慕家,便不必再受牽連。
慕菀來到李承澤牢房前,抿唇站定,片刻后,緩緩出聲:“請殿下賜我休書一封。”
李承澤緩緩抬頭看過來,慕菀視線游移,最后,卻終是直直落到李承澤身上。
“求殿下。”
李承澤提了提嘴角:“你懷了李家骨血……”
慕菀偏頭看向一旁:“陛下特赦,只要打掉這個孩子,以后我便與李家再無任何關系。”
李承澤沉默一瞬,隨即又是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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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瑤被他間接害死,霍恒淵必定恨他入骨,當然知道怎樣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可惜,他并不在意什么骨血不骨血。
對有的人來說,血緣不值一文!
而自始至終……唯一真心待他的,只有一個郁瑤。
可他還未得到,就已經失去。
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因果輪回、報應不爽,每個做錯事的人都會受到懲罰……他亦然!
對上慕菀不安又焦慮的視線,李承澤笑了笑:“別擔心,我會放你離開。”
然后,他獨自一人,干干凈凈的去九泉之下找那個為他付出所有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