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鐸定神,不自覺地舉起槍。
蘑菇頭女士說話帶刺,一臉陰笑地走出,身旁跟著好幾個虎背熊腰的大漢。
他們一早就潛伏在這里,等的就是蘇鐸二人。停尸間是特定挑選的,沒有哪里比這里更適合解決犯人,既然他們都進來了,就給他們最為尊貴的待遇。
女人沒有理會蘇鐸,反而是看著白喬森,臉色很是精彩,道:“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白喬森哼笑一聲:“好,好得不能再好。”
“看來這些年你過得不錯啊,皮糙肉厚,連臉皮也厚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的臉皮什么時候薄過?”
“炸彈應該被你摘除了吧?我想,幫你去偷引爆器的人應該就是這個蘇鐸小兄弟了?”
“什么叫偷?自由本是人權,我拿回屬于我的東西罷了,”他笑著道,“莫非你想說,我的人權也是你們的?”
白麗麗被氣得直咬牙根:“別以為你還是以前的你……”
以前的白喬森有說話的本錢,是大義最為敬仰的對象,被人遇上也需要鞠躬。那時候的白喬森走路都是帶風,做事雷厲風行,形同一個江湖俠客,浩瀚如星海的知識量又如同一尊移動的寶庫。
白喬森在建院的時候的確是心累了,但氣度卻沒有落下,他說的每個字似乎都帶有不可抗拒的力量,沒人敢和他唱反調,要放在以前,白麗麗的行為已經可以被世人判處有期徒刑了。
就算她是白喬森的親女兒。
白喬森將防彈衣脫下,拎起來丟了過去:“我除了老了點,我還是以前的我,沒有一絲的改變。”
直接將身體上保障安全的防彈衣脫下,似乎在說白麗麗根本不值得他去防御。
“你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錯在哪里……”
白麗麗呼吸都顫抖了。
“錯?我堅持正道,何錯之有?”
白麗麗終于憋不住,大聲道:“正道就是見死不救?!正道就可以放棄媽媽的生命嗎!”
轟。
提到了那個女人,白喬森腦海中閃現出一道倩影,卻被通天雷光擊打,轟然消散。
白喬森沉默了。
良久,他正經地問道:“別告訴我……你們……你們還在走那條路……”
“哈哈哈。”
白麗麗大笑一聲。
“何止是走,我們已經快成功了,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那臺手術不是只有你能做!”
白喬森突然暴起:“叛徒!人族為你們蒙羞!”
蘇鐸不解,低聲問白喬森:“到底怎么回事?”
“很多年前,我剛入特務的行列,認識了彭千。那時候的彭千是一個殘疾的小孩,下半身都癱瘓了。我出于憐憫,愿意幫他長期治療,維持生命。”
“直到有一天,彭千告訴我他找到了治療方案,可以徹底醫治好殘疾。我很欣喜,也很驚訝,畢竟他的殘疾都來自于后天的神經和血管壓迫,有這部分的技術可以讓現代醫療前進一大步,甚至說讓前線作戰的殘疾戰士重返戰場,何樂而不為?剛好,我也是這方面的精英,我便答應了他,幫他按照方案做手術。”
“手術在圣迪福醫院正常進行,按照彭千的方案,最后一步需要在他的后背神經中植入一道透明的骨骼。骨骼是彭千給我的,我當時并不知道這個骨骼從哪里來,想也是到這一步了,也沒有過多的考慮,便按照方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骨骼成功植入。”
“圣迪福醫院?”
蘇鐸大腦很痛,回想起那間陳舊血腥的候醫室深處……
“這個骨骼的植入很挑人,植入過程多次大出血,連我有多年外科經驗都差點失敗……不過還好,手術很成功,彭千活了下來。等過去了十來天,他也的確站起來了,我后來問他,那個方案和骨骼從何而來,他才告訴我……”
“是妖族給的啊。”
“骨骼是妖族的,骨骼內含著妖魔的特殊物質能讓殘疾人復原,但也參雜了控制人心的物質,當骨骼植入,他就不再是人族。直到后來研究,我才知道那個物質是從吞鬼槭上提取的。”
“我十分生氣,感覺自己被騙了,內心的正義驅使我多次向彭千提出幫他將骨骼取出來,但他無不都拒絕了,他說能夠控制好自己。”
“我很無奈,但前線非常需要人力,而彭千也沒有做出過分的行為,反而打妖族打得更狠了,我便逐漸打消了這方面的疑慮,或許,他真能控制好自己吧?”
“過了很多年,我準備退休下來建醫院,也把彭千拉了過來,想著他不能擺脫自己的控制。但后來的某一天,醫院還沒建成,我看見了彭千獸性突然大發,殘殺了好幾個人族人,為了不引起恐慌,我就將他私下囚禁了起來,打算自己治好他,畢竟一切的罪都是由我犯下,是我給他做的手術……”
蘇鐸仔細聽著,感覺這個故事只涉及到彭千,問道:“那跟你的夫人又有什么關系?”
“困住彭千的行動不可能毫無聲色,我的行動無意之間被她看見,她是一個善解人意,溫柔善良的女特務,我向她傾訴了一切,她很理解我的做法,我也將她看為唯一的傾訴對象。她真的很棒,我們很快也有了愛情的結晶。但在小女剛剛滿三歲,醫院建成前幾天,妖族便找上了我,他們得知我給彭千手術成功了,想聘請我長期為人族的殘疾精英做這道植入手術。”
“我果斷拒絕,并將他們上報給抗妖局,誰知道他們竟然拿我的女人作為籌碼,用她的死來威脅我……那時候白麗麗還小,只會站在一旁哭泣,她讓我去救她。”
“我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斗爭,最后還是拒絕了。因為我知道,一旦答應,便會徹底陷入妖族的手段當中。可拒絕的結果,就是她的死亡……最后的一刻,她很釋懷,也很高興我做了這個選擇……”
空氣似乎凝固了,全場都在聽著白喬森講述,最為敏感的人便是白麗麗,她本想出手,身體卻止不住發抖。經過了多少年,她再聽到這段歷史的時候仿佛自己又變成那個無助的少女,扯著父親衣角求他救媽媽。
“別說的那么偉大……你,你本來有機會,可以救下母親,并且全身而退,就是你的見死不救!就是你的大義凌然!殺死了她!”
白麗麗快哭出來了:“一切都是你的罪!”
白喬森并沒有否認:“是的,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