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蕭珩接管內閣之后,一直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繁文縟節能省就省,從不擺譜。
但今日破天荒的,首輔大人竟然要將一個一個叫去房中談話了?
兩位次輔、三位內閣大學士以及若干中書舍人全都面面相覷地聚在首輔的中級殿外,不明白今日是唱的哪一出。
“是不是咱們最近犯什么事兒被逮住了把柄?”劉次輔問。
他原本是莊太傅的心腹,莊太傅落敗后,他棄暗投明,向陛下表明了誠意。
另一位姓張的次輔因情節嚴重,投明也無法赦免,被革職查辦了,頂替他職位的人姓吳,從內閣大學士里選拔上來的。
吳次輔琢磨道:“咱最近也沒犯事兒啊……難道首輔大人發現我提拔了自家親戚了?”
水至清則無魚,沒有哪個朝代能夠保證自己底下的官員絕對干凈,但這幾人至多是有些小心思,算不上國之蛀蟲。
蕭珩平日里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不太過分的他基本不干涉。
“兩位閣老竟然都不明白狀況,那我等——”說話的是武英殿大學士,姓孔。
內閣一共六位大學士,只有首輔與兩位次輔有資格被尊稱一聲閣老,其余三位來自武英殿、文淵閣以及東閣的大學士都只能被稱呼一聲小閣老。
“是啊。”
“是啊。”
文淵閣大學士與東閣大學士嘆息點頭。
劉次輔道:“三位大學士莫要擔憂,首輔不是喜怒無常之人,今日召我等前來,想必是要過問近日的公務。”
吳次輔忙道:“是啊是啊,首輔家自打上任以來,還不曾仔細與我等紅過臉,便是日常出了岔子,也是輕言提醒,今日……指不定是有什么好事呢。”
“最好是這樣。”孔大學士說。
不多時,首輔身邊的書丞出來了,第一個將劉次輔叫了進去。
劉次輔嘴上說著不擔心,真正被叫了又臉色一白。
不知怎的,他莫名感覺今日的架勢太過正事。
難道真出什么大事?
首輔是要栽培自己的人了,讓他們私底下一個個地遞投名狀嗎?
若是不臣服首輔,就要暗中被首輔無情鏟除嗎?
他硬著頭皮進了首輔的書房。
蕭珩正坐在書桌后的官帽椅上,這位昭國史上最年輕的首輔,用實力詮釋了什么叫做年少有為,十三歲成為國子監祭酒,一朝被害,流落民間,卻又在十八歲以解元之身殺回京城,十九歲高中狀元,同年入翰林院,入內閣,入刑部,二十一歲位列內閣首輔。
這是昭國的傳奇,必將被載入史冊。
“下官,見過大人。”劉次輔并不敢因對方年輕便心生輕慢。
“嗯哇”
蕭珩的身邊突然傳出一聲小奶音,劉次輔愣了下。
他鼻子不好使,沒聞出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撲面而來的奶香。
但他耳朵不聾呀。
他壯著膽子往首輔邊上一瞧,額滴個乖乖!
兩個娃!
蕭淙與蕭嫣并排躺在桌邊的搖籃里,天氣沒那么冷了,他倆也不再裹襁褓了,蕭淙一如既往做一個安靜的小美男子,蕭嫣在吃手。
方才的小奶音是她發出來的。
“是、是大人家里的小千金與小公子嗎?”他愣愣地問。
“嗯。”蕭珩不咸不淡地應了聲,表情十分神氣。
劉次輔都懵啦,什么情況啊?您來上個值還把娃給帶來了?
所以您叫我來您書房的目的——
“嗯。”蕭珩沖一旁的書丞使了個眼色。
書丞會意,捧著兩個紅雞蛋走上前,和顏悅色地對劉次輔說:“大人給您的紅雞蛋。”
劉次輔:“???”
見過生娃兩天發雞蛋的,可你見過生娃兩個月還在發紅雞蛋的嗎?
蕭珩面不改色地說道:“主要上次忘了發,這次給你們補上。”
劉次輔:搞了半天您就是想發個紅雞蛋嗎?您早說啊!瞧大家伙兒被您嚇的!
“可愛嗎?”蕭珩一本正經地問。
“可愛……可愛!”劉次輔簡直要懷疑人生了。
你爹炫耀完閨女不夠,你又來炫耀自己的龍鳳胎,你們這一家子到底什么毛病!
第二個被叫進來的是吳次輔。
他也喜提紅雞蛋兩枚,贈送夸贊龍鳳胎的吉祥話一籮筐,不能與劉次輔的重樣。
內閣的大學生們遭受了本年度第一次文學突擊考核——花式夸贊龍鳳胎。
顧長卿的親事落下帷幕,顧嬌打算啟程去暗夜島了,蕭珩與她一道前往,安國公也會一起回燕國。
他們的計劃是先在盛都停留一段日子,顧嬌與蕭珩只用趕在十月的極端天氣前穿越冰原即可。
眼下擺在他們面前的唯一問題是兩個孩子太小了,究竟能不能適應這么大強度的舟車勞頓。
公主府。
一家子坐在信陽公主房中。
信陽公主開口:“四月雨水多,不適合走水路,你們只能走陸路,坐馬車的話太顛簸了,嫣兒與淙兒才剛滿兩個月。”
顧嬌沉默。
這確實是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兩個月的孩子坐馬車太辛苦了,尤其燕國天氣熱,進入五月便如同盛夏,成天悶在車里與放進蒸籠一樣可怕。
蕭戟養孩子一貫虎得很,這回也贊同了秦風晚的憂慮。
讓那么小的龍鳳胎去趕路,太折騰了。
信陽公主看向顧嬌與蕭珩,說道:“你們要么等孩子大一點,明年再去。要么,把孩子留在這邊,我會照顧好他們。”
教父的尸骨還埋在暗夜島,顧嬌已經等了一年,不能再讓自己等第二年。
何況就算龍鳳胎大了一歲,也依舊不適合長途跋涉。
顧嬌看向蕭珩。
蕭珩輕聲道:“你決定就好。”
顧嬌道:“那就把孩子留在京城吧。”
蕭珩握住她的手:“你不會舍不得?”
顧嬌想了想:“還好,你呢?”
蕭珩撫過她的鬢角,風輕云淡地說道:“我當然沒事。”
一回到蘭亭院,蕭珩便扎進房中,鎖上房門,抱著龍鳳胎不撒手,眼眶紅紅的。
出行的東西是幾個月前便準備妥當了,隨時能夠出發。
二人先入宮向姑婆辭行。
誠然,姑婆希望能將他們永遠留在身邊,可孩子大了,總要去外面闖蕩,去完成屬于自己的人生使命。
而她要做的,就是守住他們的家園,等待他們的每一次歸來。
從皇宮出來,小倆口又分別去了碧水胡同與定安侯府辭行,等回到公主府時天已經黑了。
然而就是這一日的夜里,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龍鳳胎不見了!
“嗚嗚嗚……都是我不好……我沒看住小公子和小小姐……”玉芽兒在房門口哭成了淚人,一抽一抽,上氣不接下氣。
顧嬌沒有責怪她,而是冷靜地問道:“你先別哭,到底發生了什么,你仔細說來。”
玉芽兒將今晚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
龍鳳胎在信陽公主那邊待了一整天,她入夜了才把人抱回來,龍鳳胎很精神,沒有睡覺的意思,她便將倆人一起放在了蕭珩與顧嬌的床鋪上,想讓他倆多玩一會兒。
她在房里打絡子。
廚房的人過來,問她要不要給小侯爺與少夫人準備宵夜。
她出去和那人說了幾樣二人愛吃的點心。
“我當時就站在門口……這里……”玉芽兒指了指自己與廚娘說話的位置,哭道,“我沒想到就是這么一會兒的功夫……等我再進屋……嫣兒和琮兒就不見了……”
“龍一當時在府上嗎?”蕭珩問。
玉芽抹了淚,往前一指:“在的……他在院子里削炭筆。嫣兒與琮兒不見了之后,他出去找人了。”
有人潛入府邸,將龍鳳胎偷走了,這是二人的第一反應。
但從玉芽兒所指的地方來看,龍一當時是正對著門口的。
沒有哪個刺客能夠在龍一的眼皮子潛入院子,更別說是偷走龍鳳胎了。
蕭珩進了屋,他仔仔細細地勘察了一遍,得出結論:“沒有第四個人進來過。”
三個人分別是玉芽兒與龍鳳胎。
顧嬌蹙了蹙眉:“既然沒人來過,嫣兒與琮兒是怎么不見的?”
蕭珩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柜上:“我記得,今早你出門時,是將小藥箱放在了這里。”
顧嬌點點頭:“對啊,咦?小藥箱也不見了!”
已知:小藥箱是不可能被偷走的。
所以——
是小藥箱把龍鳳胎拐走了!
顧嬌原地炸毛,捏緊小拳拳,當場黑了臉!
國師殿。
一名身著白色月牙白國師長袍的年輕男子邁步進入麒麟殿。
殿內值守的弟子紛紛向他行禮:“國師。”
葉青頷首。
他的臂彎上戴著孝,沒人知道是給戴的。
他走過麒麟殿右側長長的走道,來到盡頭的那間密室前,對看守密室的兩名死士道:“我進去打掃一下,你們把門打開。”
“是!國師!”
兩名死士聽從新上任的年輕國師的吩咐,拿出鑰匙打開了密室。
葉青舉步走進了師父叮囑他務必用一生去守護的地方。
可他剛把油燈點亮,便瞧見本該空空如也的地方,竟不知何時多了兩個萌萌噠的小娃娃!
“啊呀!”
他大驚失色,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