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漸漸落下帷幕,雷鳴的震撼還縈繞在耳邊,六本木在上一個瞬間被染成了絢爛的白色,隨后又漸漸地恢復了黑暗。
大廈頂端站立的林弦低頭安靜地看著那下方街道上渺小的影子,黑暗包裹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層殼,蒼龍似的雷霆的威力絕不可忽視,即使是三度暴血的龍鱗,十二作的外殼也無法將之化解。
這就導致了強大的雷擊所帶來的沖擊力、熱能幾乎摧毀了地上的那只怪物的整個軀體,從內到外,每一寸皮膚,每一縷血肉都被那恐怖的雷擊撕毀得干脆。
可林弦是知道的,他是沒那么容易死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有那么一個言靈叫“八岐”,不死的大蛇無論是跌落巖漿,還是被挫骨揚灰,總是能從地獄中爬回來,向殺死他的憤怒地復仇。
在那漆黑的碳化軀殼內,戰鼓般的心跳聲響起,在雷鳴后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震耳欲聾,直到最后,那碳化的黑色軀殼漸漸完全剝落,露出了新的蒼白龍鱗,熔紅的瞳眸也在落下的黑殼下映在黑暗之中。.
林弦側頭默然地看著他,隨后抬起右手,手掌豎立。
云層之中,雷光再度翻滾積蓄,那沉重的壓力再度降下鎖定了那街道上還處于八岐重生過程中的林年。
無法躲避,無可躲藏。
那沉重的氣息以某種“導引”的形式鎖定在了林年的身上,即使通過時間零和剎那的復合領域來對那大廈頂端的林弦的攻擊進行預判式提前躲閃,那蒼龍般的雷擊依舊會精準地落在他的頭上,這是毋庸置疑的鐵一般的事實。
毫無疑問,如今盤踞在六本木上空漩渦龍卷般的雷云依舊是一個復合領域,且是相當龐大、復雜的領域,因為林年在第一次的落雷后就認出了其中混雜的一股格外熟悉的氣息。
言靈·圣裁。
算得上是神速系言靈使用者的一生之敵,林年曾經也吃過圣裁的虧,只是沒想到還會再見一次圣裁,而且第二次也同樣在這上面栽得不輕。
八岐修復還需要一些時間,不過頭頂的那沉重如山傾的壓力已經快要積蓄完畢了,想必又是一發比之剛才只會更加猛烈地落雷。
即使知道自己被鎖定的事實,林年也不準備坐以待斃,他震散了身上的漆黑的外殼,復合領域瞬間爆發,可就在他向前折躍出第一段的時候,白色的光芒再度將一切照得雪白,震天動地的雷鳴擴散,整個東京的市民都捂住了幾乎被撕裂的雙耳驚恐地看向雷云的方向。
沉重的雷擊再度命中它的目標,轟雷擊碎大地,大量的電流導入四面八方,甚至一時間點亮了那些熄滅的路燈,閃爍的光芒之下,林年再度被雷擊擊碎了身軀,骨骼、血肉、皮膚、龍鱗一瞬間被可怕的高溫和沖擊摧毀,但這依舊無法殺死他,八岐再度開始進行重生,違反自然生物定律的高速修復不斷將他從地獄的邊緣拯救回來。
第三次雷云的積蓄開始,林年的八岐也完成了肉體的修復,他從黑色的死去的軀殼中走出,蒼白的龍鱗上竟然出現了宛如新生胎兒皮膚一般的淡粉色,那是短時間內多次八岐重生帶來的異象,沒人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林年完成了八岐的重生,似乎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些許多?因為頭頂的落雷直到現在都尚未落下,而這一次,林年通過復合領域做出了一個完整的起跳動作,目標自然就是大廈頂端那立于雷云之下的林弦。
可就在起跳動作完成的瞬間,他立地的剎那,雷霆再度落下,依舊是精準無法逃避的鎖定,轟雷將他整個人砸在了地上,所有起跳的勢能都如同被九天墜下的瀑布迎頭蓋砸似的按在了地面上!
地面上安靜了數秒后,林年抬起了焦黑的手臂,用力砸在了地面上,地表碎裂的爆鳴中焦黑的殘軀被剝落,八岐的重生再度進行,同時頭頂雷云之中的積蓄的壓力也在同步上漲。
不是錯覺。
在加緊八岐修復體魄的同時,林年默然心算了之前三次落雷的頻率,雷云之中那龐大的力量積蓄的時間是隨著釋放的次數在上漲的,這只代表了一件事——這個未知的恐怖復合領域對于大廈頂上站立的那個她來說必然也是一種高負荷的消耗。
林年是記得路明非提到過的,開啟了三度暴血后的路明非去竊取青銅與火之王的權柄是一個相當消耗心神和體力的過程,別看著之前在大空洞他不要命似的釋放那些花里胡哨的言靈很帥,但事后他的身體也延遲出現了極度可怕的虧空,回到學院后就住進了ICU插管補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營養液。
言靈這種東西的釋放要么消耗體力,要么消耗精神,而大多數情況下,越是高階的言靈,兩者的消耗都會成幾何倍的上升,更不要提復合領域這種要人命的東西了。
到現在為止,林弦釋放了多少個復合領域了?就連陽雷這種危險的言靈她都釋放過了,現在這個融合了疑似神霄和圣裁的言靈不可能對她毫無影響。
如果林年猜得不錯的話,每一次雷霆的積蓄,對于對方來說都是如大壩泄洪般的精力和體力抽吸,即使對方可以通過八岐這種言靈獲得體力,但精神這種元素是怎么都無法無限維持下去的。
即使花費大量的體力和精神,也要刻意地保持著雙方的距離。
看得出來,林弦和林年雙方都很清楚,近身戰上林年對林弦來說恐怕也是擁有著絕對碾壓的優勢,不知原因沒有表現出十二作福音靈構的林弦只要被林年近身,那些防御型的言靈恐怕也無法多阻擋林年哪怕1秒的時間就會被絕對暴力給轟破!
這場勝負就在兩者之間的距離之上,如果林年能在自己對方的攻勢狂潮下成功接近發起攻擊,那么他就贏下了這一籌。
在瞬息的戰斗思考后,林年在復合領域的加持下瞬間起跳,這一次在那高速攝像機都無法捕捉到的須臾之瞬中,他起跳的距離終于變為了數十米,可也就是維持到這數十米,那雷霆已然積蓄完畢,落下狠狠地將他拍回了地面!
八岐開始修復,雷霆開始積蓄。
仿佛這是一場拉鋸戰,某種程度又像是在和時間賽跑,雙方都在玩兒狠似地進行著一場事關生死的比賽,獵人熟練而快速將手槍的子彈上膛,勇猛的豪豬紅著眼睛頂著皮糙肉厚的軀體沖向獵人,他們都不可以失誤,失誤的后果就是成為對方的口糧。
第五次八岐重生完畢,第五次落雷積蓄完畢。
林年起跳的同時震塌陷了地面,暴露出了街道下方埋藏管道的中空,金屬之間的摩擦帶起火星,在爆炸之中,他的速度再度突破新的極限,這一次一躍而上的高度達到了大廈的一半!
可結果依舊是被落雷捕捉,白色蒼龍照亮世界的同時將那光中的渺小黑影重重地砸回了地面,同時引爆了整條街道的煤氣管道,火海如長龍燃燒而起吞噬整條街。
火焰之中,八岐第六次開始修復,而這也是八岐短時間內極限重生次數的倒計時了,被落雷摧毀得如此徹底、干脆的軀體想要通過八岐重生本就是一個巨大的負荷。
正常情況來說,八岐的自我修復是并不會有所謂的數字為“八”的限制的,唯有像是落雷這種強制性幾乎粉碎了整個體態結構的恐怖傷害才會一瞬間將八岐這個言靈的效果壓榨到極限,而這個極限的上限總和便是八次。
八次之后,八岐將陷入超負荷狀態,若是再承受一次毀滅性打擊,恐怕八岐賴以為豪的非人自愈效果將不會再度出現。
第六次修復完成,林年幾乎是瞬間就開啟領域暴跳而起,這一次他將距離拉近到了一個接近終點的地步,他跳到了大廈最頂的高度,與那高臺邊站立的女人四目相對,他看清了對方嘴唇微微觸動,似乎說了什么話,而下一刻,那句話的聲音被落雷降下的轟鳴遮蓋。
從大廈的頂端,被白色的瀑布重重砸向了地面,最純粹的元素威力,雷霆這種東西,本就不是生物能抵擋的,它是大自然中毀滅的象征,任何人都該在其面前匍匐佝僂前行。
一片廢墟的地面之中,林年掀開了身上壓著的石板,八岐第七次開始修復,同時抬頭看向樓頂的林弦表情一點點冰冷了下去,那雙熔瞳中的目光也頭一次變得.森冷恐怖了起來。
他看懂了林弦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對方居然是在提醒他,也算是在警告他。
對方說了一件事實,一個殘酷冷漠的事實。
——如果林年直到現在還不準備動用他的底牌的話,接下來他是真的可能會死。
林年現在的底牌,第四條鎖鏈所象征的權能,的確,如果使用它的話,那一瞬間爆發出的力量,或許就連那落下的暴雷也可以一口氣擊潰吧?畢竟那是不講道理的絕對的“力”,什么都可以摧毀的絕對的“力”。
這是林弦的想法嗎?就在這里,此時此刻,沒有任何的鋪墊,雙方就要決一死戰?要么林年用底牌蠻不講理地殺了對方,要么對方就利用這個復合領域徹底將他轟成渣滓?
頃刻,林年就否決了這個猜想。
不,她的想法絕對不會這么簡單。
她肯定是知道第四條鎖鏈的力量有多么可怕,絕不會輕易地以身試險。
現在的她毋庸置疑站在皇帝這一邊,站在她的角度出發亦或者說站在皇帝的角度出發,這一次的忽然對他們進行的襲擊,以及毫無保留的交戰目的是什么?總不能是單純地打一個招呼,又或者說是想痛毆一頓無法無天的弟弟?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了。
林年熔瞳目光沉得很深——對方清楚他沒有解開第四條鎖鏈,所以這是在逼迫他在這一遭遇戰中完全地解開那條鎖鏈!
這很符合皇帝的目的,皇帝本就想將鎖鏈解開的進度完全掌握在手中,而想要逼迫林年,一個難以戰勝的大敵恐怕是最好的辦法——林弦出現在這里,以披靡之勢與他交戰,又以這種方式逼迫他掀開底牌恐怕目的就是如此。
所以林年沒有選擇在此刻揭露底牌,而是第七次嘗試登頂那棟大廈,在雷霆越來越長時間的積蓄之中,他震碎地面如逆飛的流星般劃過軌跡飛向大廈頂端!
這一次,他在雷霆落下之前已然登上大廈之頂,可即使如此他與林弦的距離依舊存在著那數十米遠,宛如天塹。
可就在雷霆即將落下之際,林年右手的龍鱗之中噴涌出大量的紅色濃霧,塑形如鞭一般甩出死死捆在了林弦的脖頸上,熔瞳中滿是冷怒,仿佛在無聲地威迫著什么。
濃霧血液的實質依舊是可以導電的血液,高濃度的血液如今如同鞭子般纏繞在林弦的身上連接起了雙方,這意味著一旦落雷劈下,這條血霧組成的鞭子就會成為雙方之間的橋梁,將那足以摧毀八岐軀體的雷電分攤給雙方。
就那么一剎那的時間,只要林弦稍有猶豫,他就能抓住那個瞬間撤去復合領域,轉而利用浮生在原地留下坐標,下一次八岐重生后他將有充足的時間在雷鳴到來前對林弦直接近距離發起攻勢!
這一刻,林年對上了林弦的目光,在那眼神中他看到了淡淡的遺憾,似乎是對林年到現在都沒有使用那個底牌而感到不滿意。
抬起的那條赤白的手臂輕而易舉地揮下,頭頂的落雷毫無遲鈍地再度轟鳴而落!
與此同時,林年看見了,一抹白光出現在了林弦揮下的手掌上,輕而易舉地“殺死”了纏繞在兩人之間的濃霧血液,原本可以通過介質的改變避開物理攻擊的濃霧血液在觸碰到白光的剎那就崩解了!林年也完全地和那一部分鮮血失去了聯系,同時,他千分之一秒不到時間內留下的坐標也被白光切斷了。
審判。
林年腦袋中滑過這個詞的時候,人已然再度被白色的蒼龍轟落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