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六本木的天空忽然晴朗了,沒人能解釋發生了什么,氣象臺的漂亮女記者和扛著攝像機的大哥還在半路上,就只能抬頭望著那從六本木射上高空擊碎了雷云漩渦的白光,表情顯得有些錯愕,似乎大風大浪過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陣仗。
通天的光柱照亮了整個東京的天空,像是有白色的脈絡在黑色的云層后游走,不似閃電,更像是某種極光電離的現象,每個人都拿出了手機對著天空拍照,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社交媒體以及視頻網站上幾乎被清一色的《東京夜空出現罕見白光現象》給刷屏。
話題榜瞬間上漲到各類榜單第一,電視臺緊急插播新聞,官方氣象臺專家安撫群眾這是正常的罕見現象,和冷熱氣旋相撞有關,與核電站泄露絕無關系,也和謠傳甚廣的2012世界末日沒什么關系。
但很快,互聯網上又多了一些奇怪的輿論,說是從六本木停電范圍內逃出來的一些本地市民聲稱見到了有“超人”在互相戰斗,把大廈整個地拔了起來互相投擲,甚至還能發出JUMP少年漫畫里那樣的光波摧毀一整個街區!
這種話題突然引得無數的人興奮無比,甚至同一時間六本木還處于停電狀態,就已經有一群自媒體人以及中二少年們戴著手電筒和DV機想來一場現實版本的《鬼影實錄》了。
可很快,各大媒體下出現一批水軍開始各種洗地,將話題引導向了外星人、駐日美軍新式武器實驗出錯等等方面,發言的口氣言之鑿鑿,一錘子打死這就是和地外生命有關,要么是外星人入侵,要么是美軍為了迎擊外星人不得不動用了科幻片中才存在的超級武器。之后甚至還有人在深網里放出了不知真假的武器藍圖,據說是從地外可以精準打擊地面的軌道激光炮,一下子就和那沖天的白色光柱對上了,這使得陰謀論的氣息一下子占滿了整個日本互聯網。
多出來的這一批水軍引導自然是蛇岐八家的功勞,事情鬧大成這樣,橘政宗也不得不下達命令緊急喚醒輝夜姬,在極短的時間內利用輝夜姬的性能在各大網站瘋狂灌水引導輿論方向——現在已經不是顧不顧得上輝夜姬有沒有后門的時候了,再不做出一些緊急措施,明天龍族的秘密恐怕就要被挖出來一些。
此刻最心急的果然還是蛇岐八家這群人,其中又以源稚生為最,駕駛座上的矢吹櫻已經把改裝后動力拉滿的汽車在東京街頭飆到極限了,無視了大多的紅綠燈,上演了一場真實版的東京漂移。好在現在警視廳的注意力大多都被六本木的停電和異狀給吸引過去了,這才讓他們的身后得以沒有大串警鈴的跟隨。
“自衛隊也出動了嗎?龍馬家主那邊不能將事態控制一些嗎?”源稚生坐在副駕駛上對著電話青筋綻露,右手按住太陽穴強行讓自己的血壓不要爆掉今晚本來就不怎么平和的血管。
“恐怕不行,軍方高層懷疑六本木的大停電是某種新式的軍用EMP在搗鬼,暗網上不知道誰為了把水攪渾公布的那張天基激光武器的藍圖也似乎顯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兒,現在軍方那邊統一都相信了六本木的現象是某種奇點武器造成的!他們都想趕完現場得到一手的勘測情報!”
電話那頭的聯絡員也在用手帕擦冷汗,他是蛇岐八家安插在日本國會中的議員,大晚上的在情婦床上被雷聲給炸醒,在拉開窗簾見到六本木那邊的雷云時,他的心就咯噔了一下,桌上的手機在短暫的三秒后就瞬間被各路人馬打爆了。
“盡量拖延軍方的腳步,至于理由.能動用美軍方面的關系向自衛隊施壓嗎?想辦法讓龍馬家那邊協調一下!給我爭取到5分鐘!就5分鐘!我需要保證現場不會殘留下和龍族有關的信息!”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源家家主的死命令,也可以是大家長的直接命令!”源稚生越過了橘政宗下達了死命令,手握龍膽紋戒指的他的確有這個權力,身為執行局的局長,在戰時他的家族內權限可以比橘政宗這個名義上的大家長還要高——這是日本向來軍部獨走的特性,也一貫延傳到了本家之中。
“少主,五分鐘的時間我們能做什么?”后座的烏鴉和夜叉已經磨刀霍霍了,袖口內插滿了刀,手上抱著的填滿了達姆彈的霰彈槍也上膛完畢,槍口對準車頂。
“我也不知道。”很意外的,源稚生居然給了一個相當沒底的回答,讓駕駛位上的櫻都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他,“就看看我們能盡力做到什么程度吧。”
烏鴉和夜叉表情都是嚴峻如赴死,他們望向窗外六本木的方向——云層上多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露出了干凈的夜空和月亮,白色的光流順著消散的烏云滾滾向四面八方流去,他們都很清楚這個異狀代表著什么。
那個敵人又現身了,并且動用了那個禁忌的權柄。
上一次,源稚生帶領著他們被那個女人伏擊,得到了難以承受的挫敗,這一次,主場在他們的手中,情況是否會有所不同?
而此刻的六本木中心。
失去地基和承重柱的大廈終于坍塌了,即使在“劍御”的約束下盡量地控制了坍塌的方向,形成了一次“完美爆破”后的豎形坍塌,濃烈的灰塵依舊如同土色的海嘯一樣沿著主街區的分支咆哮沖去。
一個次優秀的引爆高樓是能做到在繁華的街區炸掉大樓后完全不會影響周圍建筑以及街道的安全,一般的爆破辦法無非是定向傾倒,折疊倒塌,原地坍塌,逐斷階梯四種。李獲月選擇了折疊倒塌的辦法,通過劍御在大廈的不同樓層造成了不同方向的三角形缺口,在大廈失去言靈控制墜地受到沖擊的瞬間,整個結構都像是散沙一樣向下潰散成為了一個金字塔般的廢墟。
神霄的引雷再加上劍御的爆破瞬間抽空了她的精力,半跪在原地杵著青銅古劍,看著爆破后大廈那沖來的帶著無數碎屑的灰塵,她只能低頭抬起右臂遮住面孔準備成為泥石流中的礁石硬抗過去。
可就在那些咆哮的土龍即將覆蓋她的時候,她卻只覺得大腦的平衡感出現了一瞬間的輕微暈眩,此時她就已經明白過來了發生了什么,抬起頭看向四周,自己已經出現在了街道旁的一棟樓房天臺上,下方的街道灰色的怒龍席卷而過將整個街區都吞沒了進去。
李獲月微微垂首,聆聽到了身后那戰鼓般的心跳,站起身來沒有回頭,反倒是看了一眼大廈崩塌的方向,以及頭頂那被開出了一片空洞的晴朗夜空,熔瞳的視角下,她能清晰見到高空上那些混亂的元素流制造出了可怕的“黑洞”區域,任何的戰機雷達抵達那片區域恐怕都會像是傳說中的“百慕大三角”一樣失去控制栽向地面,也希望自衛隊的人不會昏了頭派出戰機來進行巡航。
“擊中了嗎?”李獲月開口就問出了一個相當直接的問題。
她知道剛才大廈上發生了什么,所以對結果很在意。
“沒有死,但肯定不會很好受。”背后傳來了林年的回答,他身上的蒼白色龍鱗盡數都是漆黑的裂痕,就連臉龐鱗甲下的皮膚也出現了龜裂,里面能見到流動的霧態血液以及斷裂肌肉下滿是裂痕的面骨。
“這是你短期內唯一一次機會了。”李獲月低沉地說道,“你告訴我你打空了?不會是故意的吧?”
“不是故意的,我保證我下了死手。不過你怎么能確定這是唯一一次機會?”林年說,“我覺得她還會再出現的,我有這種預感。”
李獲月聽見林年的話微微頓了一下,回頭看向他,熔瞳中掠過了一抹怪異的目光,但眨眼間就將那抹異色藏了起來,默然地站起身來。
“龍王狩擊中她之前先觸碰到了審判——全力釋放的審判,在摧毀審判之前給予了她不到0.01秒的躲閃空間,她發動了浮生,但還是被我抓住了落點用龍王狩最后的余力擊中了她,雖然沒有看清她的受傷情況,但我敢肯定即使是被擦到邊,她的狀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林年輕聲說。
“.你現在的狀況同樣也好不到哪里去。”李獲月淡淡地說道。
在她視野的盲區,林年的背后,一條巨大的十字創口留在他的后背,那是審判留下的創傷,如今的八岐并沒有辦法修復它,如果不是霧態鮮血擬態出了斷裂處的動脈、毛細血管進行臟器之間的血液的流通,他現在已經因為巨量失血進入瀕死狀態了。
“我會自己想辦法的,倒是你,沒事吧?”林年看向這個半蹲在天臺邊上的女人。
“先照顧好你自己吧,蠢貨。”李獲月站起身直言不諱地冷漠說道,“你沒有多少次殺她的機會了,下一次如果可以的話,瞄準之后,有百分百把握再用你的底牌——剛才那一招不是沒有代價的,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我知道,現在我已經能基本跳過之后的虛弱期了,所以問題應該不大。”林年看了一眼自己輕微握緊的拳頭,雖然他現在全身上下都像是玻璃一樣快要碎開,可這也不過是八岐到達極限后無法快速自愈的暫時現象,不過十二福音依舊在運作,吊住了他的命。
遙想第一次使用龍王狩,他可是在輪椅上坐了兩天,那種失去血統的脫力感對比起現在只是渾身上下瀕臨破碎的重傷簡直不值一提。
可林年還是聽見了一聲微不可尋的嘖的聲音,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李獲月發出的,抬頭看向她的方向對方表情如常。
林年看著這個只留了個好看的后腦勺給自己的冷漠女人,沉默了幾秒后問,“你剛才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指引導落雷劈向大廈的事情,在他看來那簡直是個奇跡。
“她釋放的復合領域主導領域依舊是神霄,只要通過相同性質的領域進行干涉,并非去抗衡,以引導為主就能改變落雷的方向就能讓你逃過一劫,這是很簡單就能做到的事。所以這次的交手也暴露出了她的缺點,她并不是無敵的,雖然她能使用許多權柄,但對那些權柄似乎并沒有多深的認知——起碼在神霄的使用水平上,她接近我,但不如我,所以我才能做到剛才的事。”李獲月望向大廈坍塌的方向漠然地說,
“你如果想要贏她,找到她的破綻,就得先知道她強大的秘密。能運用如此多的言靈,甚至將之進行復合,這已經不是天賦能解釋的事情了,你得去查清她的秘密,下一次才能更好地擊敗她。如果要我給你意見的話,我的建議是從她釋放過的那些言靈上入手,她并非言靈周期表上所有的權能都能使用,只要找出她現在已使用過的那些言靈的規律,就能找到她強大秘密的真相。”
林年默然點頭,不得不承認,李獲月在戰斗這方面是絕對的天才,寥寥幾次見面,她就為他提供了敵人的攻略切入點。
“蛇岐八家的人應該很快就會過來,解決好你剩下的爛攤子吧。”李獲月將青銅古劍收進了袖口中貼身藏匿,轉身走向了天臺的邊緣,回頭看了林年一眼淡淡地說道,“我不是每一次都能來得那么及時,我希望你能意識到一點——不要在該冷血的時候心軟。”
值得一提的是,李獲月說出這句話的前提,是她并未親眼看見林年錯失一擊必殺的機會,但她就自己趕往戰場中央,一眼就見到林年陷入了絕對的劣勢來看,瞬間就分析出了林年必然是“放水”了,否則絕不可能被單方面壓制到這種地步。
這是李獲月對這個男人的了解,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比她清楚這個叫林年的家伙究竟掌握怎樣的力量,對于林年她其實才是有著最直接盲目的“信心”的一個。可同樣的,她也是對林年最沒報以“信心”的一個,因為她很清楚這個男人在表面堅強冷漠下的柔軟,她也一直相信這份柔軟遲早有一天會害了他的命。
“我知道了。”林年點頭。
“短期內可能我可能需要一次心臟的更替,剛才釋放神霄的時候明顯感受到了有些不適。”李獲月平淡地說道,“等到了時候,我會電話聯系你的,記得保持線路暢通。”
“走了。”沒有再多說任何的廢話,在稍微恢復一些體力后,李獲月看都沒看林年一眼,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就直接跳離了天臺,在樓房的頂臺之間幾次跳躍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她完成了她救場的任務,還了林年一次,然后就消失不見了,等待著下一次需要她的時候再度現身,就連多一句話都不愿意寒暄,只留林年一人站在天臺上默然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