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海跑回家的時候都有點不知道面對侄子。
反倒是老趙很淡定：“錢要回來了吧？”
“嗯嗯！”趙景海連連點頭。“你托關系了嗎？花了多少錢？我其實就投了一點錢，不值當你搭人情……”
“我就打個電話。”老趙習慣性調侃二叔。“你就那點錢，我怕你要不回來，以后圖強過生日你都買不起禮物。”
趙景海臉上一紅，少有的沒有再強辯。
實在是下午的事兒，給他的震撼太大了點，他覺得那會兒，可能是自己這輩子最風光的時候了。
當時的情況趙景海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如在夢中。
被人確定自己是‘趙總的二叔’之后，似乎一下子所有人的態度都變得，讓趙景海有點反應不過來。
那個剛才說話還皮笑肉不笑的大金鏈子，此刻被人看管著，態度也變得有些低三下四起來，想讓他幫忙說句話來著，還說有個什么楊公子是他侄子。
趙景海有點擔心，萬一那什么楊公子太牛，自己給侄子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就劃不來――他還指望侄子以后多照顧自己兒子呢，現在老趙家的一切，都是以他這個大侄子為中心，可不能給侄子惹事兒。
結果旁邊的帶人來查封公司的人就笑了起來，一擺手對看著大金鏈子的那倆人說道：“你們把手機還他，讓他打電話，免得他不死心。”
大金鏈子當時就覺得不對，果然，電話打過去之后捂著手機說了幾句，聽到那邊的人問趙總什么名字，他不知道，但是那會兒聽見個‘小武’，就回答了過去。
下一刻對面沉吟了一下，隨即就說道：“二叔，你別說認識我，真的，求求你了啊！記得，千萬別說我認識你，家里你放心，只要我沒事肯定會幫你看著點的……”
說完就干脆利索地掛了電話。
大金鏈子當時就差點哭了，同樣是二叔，自己好歹是混個場面人，那邊那個當二叔的畏畏縮縮的，就是個混街頭擺攤的……但是這侄子，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正準備過來找畏畏縮縮的擺攤人求情，結果剛走兩步電話響了。
大金鏈子一看來電當時就激動起來，侄子打來的，這是事情有轉機？
結果接起來之后，那頭的人說的是：“你也甭給別人打電話了，真的，也別騷擾家里人，不然老爺子知道的話，你下場更慘，說不定我因為知道你的事兒都得被牽連。”
對面一句話說完立刻掛電話，大金鏈子拿著手機，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趙景海沒聽到大金鏈子的電話里說的是什么，但是大金鏈子變臉似的由求饒到失望再到驚喜最后絕望的表情變幻，他是看清楚了。
不但是他，屋里人都看明白了，那個楊負責最干脆，他是真哭了，哭著把身子一縮，和鵪鶉似的――啥都別說了，老實點吧！
趙景海旁邊的李二狗就不說了，一臉傻呆呆的表情，在旁邊低聲嘀咕：“狗日的，我覺得自己隱藏挺深的，這混蛋比我還能陰……”
一直以來李二狗都覺得，自己這個兄弟老海，就是個挺能混，但是家庭挺一般的人――因為趙景海平時就慫不啦幾的，除了能認識很多成管看起來很四海，其他除了吹牛比也看不出來什么。
誰知道現在突然鬧出來這一幕，李二狗覺得自己有點被顛覆人生觀了。
感情以前這廝吹牛比，那不是吹的……
最厲害的是旁邊的李小剛，居然在旁邊的辦公桌上很認真細致地涮了涮茶杯，給倒了杯茶端過來：“趙叔，你喝茶！”
剛才李小剛還因為老爸說自己是趙景海大侄子不樂意的很，現在就心甘情愿的很。
這就是李二狗和兒子矛盾的由來，他自己混的不怎么樣，身上還帶了點‘屠狗輩’的義氣，也帶了點‘屠狗輩’的性子，所以一直看不得兒子為了向上爬，有時候見人卑躬屈膝的模樣。
趙景海才是真傻眼，自己這就又多了個侄子，看起來剛才出場的時候應該還是挺牛的――關鍵這個新侄子，年齡看起來比自己還大點啊！
這時候大金鏈子過來擠出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求情來了。
趙景海才不同情這混蛋，別的被騙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件事兒，不管是自己，還是李二狗，現在存的那點錢，都是養老錢――特別是李二狗，估計還有很多個‘李二狗們’，房子拆了才終于有點錢，結果還沒享受什么，就全部玩完了。
不過這家伙就是爛泥扶不上墻，做人硬氣不起來，說起話也沒氣勢，嘀嘀咕咕的：“我都說了，我侄子讓我問你敢不敢接三五個億，你還不信。這會兒我也不知道他干啥了，我就是來的時候問了他一句……”
他剛才這么說的時候沒人信，現在重新說出來，聽第二遍的人還是有點半信半疑的――實在是說話語氣不是那回事，說話的人看著也和幾個億不沾邊。
但是這些人看到新來的負責人那個淡定不意外還有點羨慕的表情，立刻都信了。
大金鏈子都想罵人――這混蛋是怎么能把這么牛比的話，說的這么慫的？但凡剛才這個擺攤二叔把話說硬氣點，現在自己的事說不定就還有轉機。
這特么是麻子不叫麻子，你得叫坑人啊！
旁邊的負責人一看心里差不多明白了點什么，客氣禮貌的對趙景海一笑，然后對大金鏈子說道：“我看你還是把該退的錢都退了，將來被處罰的時候追著你的人少點，說不定你還能好過點。”
于是趙景海的錢當時就被退了回來，他的真少，人家都不需要轉賬，直接財務室取了現金給他的。
等到趙景海出來，李二狗還拉著他問：“你那個侄子，是干什么的啊？親侄子？”
趙景海這會兒顧不上別的：“我得趕緊回去看看，那可是我們家的希望，可不能因為這點破事兒，讓他搭上了別人的人情。”
李二狗一聽也懂了，這侄子肯定是親的。
他自己有兒子，雖然彼此看不順眼，但是等閑小事兒真沒麻煩過兒子――天下的父母大抵都是如此，不論如何，都怕給兒子惹麻煩。
所以就沒再拉著趙景海：“那行，老海你先回去，等沒事兒了咱們老哥倆再聊。”
趙景海風風火火跑回來，就有了見到老趙的那句話，然后還被調侃了一把。
不過這會兒他不氣，也不打擾侄子，跑旁邊去回味剛才的那一幕去了――那種被人吹捧，看著剛才趾高氣揚的人，忽然在自己面前點頭哈腰低三下四的感覺，實在是太特么爽了，回味一下都特么爽半天。
沒辦法，趙景海就是這么個低級趣味的人。
老趙也顧不上管這個二叔，他正在規劃地圖呢！
原本是準備送十八個人去看樹林，但是這幾天，馬總忽然搞事情了――這家伙說，公司做大了，就得樹立企業名牌，建議做點公益，就是把這個植樹活動，進一步擴大。
柯子幾個有點不樂意。
倒不是心疼錢什么的，主要是現在公司一直持續的擴張，連老趙都開始跟著忙，柯子幾個人忙的更是腳不沾地，哪有那個精力啊！
不過馬總說的也有道理，咱們做公益，是個持之以恒的事兒，公司的品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起來的，要干就得早點干，越是在大伙兒困難的時期，做出來的事情，才能顯示咱們的誠心。
柯子還反駁，我們現在的林業公司還不算公益嗎？那邊現在掙的錢基本沒拿回來過，都是直接又投了進去，實際上咱們一直在干白工。
馬總也沒什么好說的，他知道這情況，所以就翻來覆去，苦口婆心的勸擴大范圍――最后柯子幾個人沒招兒，都開始喊他馬婆婆了，但是他還是堅持。
老趙知道后就把這個活兒攬了過來。
種樹嘛，論專業知識他可能比不上別人，但是論實際操作，他自信，沒人比得過他。
所以他就拿著地圖，準備選個目標。
選來選去還沒選好。
因為他的本意，是自己做就行，這事兒沒必要張揚。反正對他來說，自己的本事都挺管用，除了費點心，其實別的也沒啥。
但是馬總又反對了，理由是，咱們是做公益，但是這年頭，已經不流行酒香不怕巷子深了。所以咱們做的時候，要踏踏實實地做，但是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對不對？
建議還是找個別人能看到的地方，不然的話何談樹立公司品牌形象呢？
柯子幾個對這個就挺支持。
老趙想了想，就開始回來想地方――這個是專業性的，而且他已經把活兒攬下，大伙兒都不好給意見。
想了半天，老趙也沒什么想法。
一抬頭，看到遠處院子中間一臉傻笑的趙景海了。
所以老趙就準備不恥下問一下下：“二叔，你說我要是種點樹，種什么地方，能讓人看見，并且印象深刻。”
“那多簡單啊！你沿著路邊隨便種，南來北往的都能看見。”趙景海正回味陶醉呢，聽到侄子的話想也不想的說道。
說的時候是順口說的，說完了再一想覺得自己剛才簡直太英明了，嗖一下竄起來跑過來：“侄子，你看啊，你要讓人看見，就得人們隨時能看見對不對？如果你種沙漠里，人們如果能看見，那肯定震撼，印象深刻，但是也得有人去看……”
老趙一擺手：“二叔你趕緊忙你的去吧，我明白，不用你解釋了。”
趙景海碰了個無趣：“我好歹給你出主意了，到底行不行，你說說啊？”
“行！”老趙腦子轉的多快，剛才是一直沒想到，只想著找一片區域，沒想到可以找‘一線’區域。被二叔一提醒，思路頓時開闊，肯定不需要趙景海解釋了。
“那你以后有事還找我，好歹我也是能出個主意的。”趙景海一聽行，當時就開心起來，哼著小曲就走了。
心里真開心，看來自己也不是一無是處，好歹也能給侄子出個主意――被大侄子采納自己的主意，這個成就感，讓趙景海覺得比剛才自己被人吹捧還爽，都開始有點飄飄然了。
老趙就不用在地圖規劃了，沿著路嘛，根本不用想，直接沿著進西薩的那條公路就行。
他當時就打電話給王磊：“磊哥，我想好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好好和你們說說。”
結果晚上大伙兒聚一起，老趙得意洋洋的把自己想法一說，當時馬總柯子幾個就差點哭了：“小武，咱們是要做公益，做公益的前提是把公司發展好，不是讓你敗家敗公司啊！”
老趙都還沒解釋，王磊就開始苦口婆心起來：“小武，你要這么折騰，我們幾個跟不上你的思路啊！你打算沿著那條路種樹，那不是種樹，是打算把我們幾個栽那路邊吧？咱們現在幾個公司學校，還有那個醫院的股份都賣了，都未必夠你去種樹！”
是個人都知道，進西薩的路，別說是種樹，就是走一趟都夠難的。
小軍還試圖轉移老趙的注意力：“小武，那個送咱們的獲獎人去西薩的事兒，你安排的怎么樣了？那邊路不好走還是小事兒，關鍵還可能有各種風險，安全上一定要做好。實在不行，我覺得你找王小二，讓他幫個忙……”
“那都是小事兒。”老趙一擺手。“我早安排好了，只等天氣暖和點，隨時都可以出發。”
真安排好了，除了一輛能拉十八人的臥鋪車是必須的，其他的都是小問題。
司機的話，回頭辦幾套手續，直接上豆人司機――撒豆成兵的兵人，也叫豆人！
除了拉人的車，再跟兩輛讓人放心的，差不多的物資車就行，反正安全上肯定能保證。
不過他這安排沒法解釋清楚，那邊路途遙遠不好走，小軍他們幾個才一直操心著。
見他說的淡定，王磊幾個放下心來，又開始勸：“種樹的話，隨便什么地方都行，真的。哪怕你愿意去沙漠邊緣都行，但是沿著路，不說別的，運輸都是大麻煩啊！”
馬總現在都開始后悔勸他們做公益了：“小武，趙總啊！你知道得運多少水不知道？不信你找人做個計劃看看，我覺得那工程量，比挖一條水渠把你家門口那后海的水引到西薩那邊還要大。”
老趙繼續淡定：“你們看著就行了，我先干著，干不成了自然會換個路線。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趕緊喊服務員上菜，等下我還得去接媳婦。”
柯子看老趙心意已決，想想老趙干的讓人匪夷所思的事兒也不是一兩件，心里倒是安心了那么一點點――這就那么一點點。
看王磊他們還想勸，就說道：“算了，讓小武先折騰，咱們幾個搞好后勤就行。”
“不需要你們搞后勤，我自己來。”老趙真不需要這個。“不過我要是種樹，一忙起來的話……”
“我們都明白，公司的事兒你就顧不上了，以后麻煩我們多操點心……”王磊馬總幾個一聽他的話，說話都異口同聲的。
一起這么久，太了解這家伙了，反正不管大事小事，他都顧不上管公司，這句話都是他的口頭禪，哥幾個早都聽膩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