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吳總兵來了。您看?”
九江府衙內,師爺仇原湊到東翁九江知府趙立本身側輕聲道。
趙立本正在看文牘,聞言放下手中書卷嘆了一聲道:“把吳總兵請進來吧。”
他口中的吳總兵就是九江總兵吳寬。
此人據說和江西巡撫沾親帶故,所以能夠在九江這么重要的地方擔任總兵。
要知道九江可是長江拐入江西之后第一個沿江重鎮。
人們甚至把長江流經九江的一段單獨起了個名字叫做潯陽江。
白居易的那首琵琶行中的名句潯陽江頭夜送客說的就是這段長江。
趙立本和這位吳寬吳總兵照理說呢是井水不犯河水。二人一個是文官,一個是武將,平日里根本沒什么交集。
但如今明賊拿下湖廣,隨時可能順江而下。
他這個九江知府就像坐在火堆上面,屁股燒的慌啊。
要想安穩無憂,只能和這位吳總兵打成一片。二人報團取暖才能安然無事。
師爺仇原連忙去傳話了。
沒過多久,吳寬便提刀進入了屋中。
這可把趙立本嚇了一跳。
他是個地道的文人,見吳寬提著一把刀就心發慌。
“咳咳,吳總兵你這是...”
吳寬見趙立本一雙三角眼緊緊盯著他,哈哈大笑道:“趙府尊多慮了,我這是剛剛去兵營視察完,沒來得及換下戎裝就趕來了。”
趙立本聞言長松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啊,吳總兵快快請坐。”
吳寬呢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吳總兵,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這次來找本府可有什么要事?”
趙立本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吳寬心中冷笑。
心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這里端著架子呢。
“趙府尊恐怕還不知道呢吧,明賊已經殺過來了。”
“啊!”
趙立本是個生性膽小的,聽到這里手中茶盞一歪,滾燙的茶水就灑在了手上。
疼的他是吱哇亂叫。
“哎呦。”
一旁的師爺仇原連忙喚來仆人替東翁收拾。
等到一切弄利落了,趙立本才咧著嘴笑道:“讓吳總兵見笑了。”
還別說這滾燙的茶水真的燙人啊。
趙立本不知道會不會留疤,但這痛感是真的不假。
“無妨無妨。”
吳寬心道他怎么和這么一個悶瓜蛋子分到了一切,真是倒霉死了。
“方才吳總兵說到哪兒了?”
“明賊殺過來了!”
“對,對!”
趙立本深吸了一口氣,苦著一張臉道:“那可如何是好啊。明賊兇殘,一路攻城略地。若是本府守不住這九江,巡撫大人和經略大人一定會唯我是問。”
“趙府尊不必擔憂。城防情況已經提前布置好了,本總兵來也是知會趙府尊一聲,讓您有個心理準備。”
“啊,那就全靠吳總兵了。”
“趙府尊可知道這次來的明賊是那一撥?”
“啊,不是殘明偽帝永歷嗎?”
趙立本驚訝道。
吳寬搖了搖頭道:“是夔東諸賊。”
“原來是他們。”
趙立本喃喃念道。
“吳總兵覺得相較于永歷,這夔東諸賊好不好對付?”
“夔東諸賊熟悉水性,故而此次從水路進攻。不過本總兵已經命人提前鎖住江道。他們的水師應該不可能經過。”
吳寬十分自信的說道:“若是刨除水戰,那么夔東諸賊還是比永歷要好對付一些的。”
趙立本長松了一口氣。
他生怕吳寬說這夔東諸賊還要難對付,對他來說只要保住九江不失就阿彌陀佛了。
“兵事方面全得仰仗吳總兵了。不過吳總兵也請放心,后勤補給糧草方面本府包下了。”
“或許不僅僅是后勤補給糧草方面啊。”
吳寬似笑非笑道。
“吳總兵請明言。”
趙立本皺著眉頭道。
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話說一半讓自己來猜。有些話能夠猜出其中深意,但有些話猜著猜著就猜偏了。
“這打仗嘛無非錢糧二字。糧食呢九江城中肯定是充足的。至于這錢嘛...趙府尊想必也知道兒郎們打仗都是為了賞錢。除了朝廷的那一份,趙府尊能否再籌措出來一些?”
趙立本心中咯噔一聲。
好嘛,原來這個吳寬是沖錢來的。
“獎賞之事,朝廷自有規定,本府也不好貿然加賞吧。再者...”
“若是沒有加賞,恐怕兒郎們未必能夠拼盡全力啊。”
趙立本話還沒說完,吳寬便打斷。
看他那架勢,頗有幾分混不吝的樣子。
趙立本心中長嘆,遂接道;“吳總兵需要多少賞錢?”
“至少五萬兩。”
吳寬亮了亮指頭。
“五萬兩!”
趙立本直接喊了出來。
“這么多?”
“九江城中光士兵就有快三萬人。五萬兩平均到每個士兵身上還不到二兩銀子。趙府尊覺得這也算多?”
吳寬面露不悅道。
“本官不是那個意思,本官是覺得...”
趙立本咬了咬牙道:“本官是覺得一時間籌措不到那么多銀錢。吳總兵想必不知道,九江的收取的賦稅一大半都要交到省城去,能夠留下的只有一小部分。”
“如今府庫之中還有多少銀子?”
“也就兩萬多兩吧。”
趙立本嘆了口氣。
他也不怕跟吳寬交底。
如今九江府是真的拿不出來多少現銀了。
“這么少?趙府尊沒有在騙我吧?”
“吳總兵這是哪里的話,若是你不信,本府可以陪著你親自去府庫察看一番。”
“那就不必了。”
吳寬搖了搖頭。
“只是若是沒有銀子,兒郎們那里真的說不過去。不如這樣吧,某給趙府尊出個主意。”
吳寬腦子極為活泛靈光,他清了清嗓子道:“城中富商可是不少,讓他們一人出一點就能湊夠五萬兩了,這錢也不用從府庫中抽,豈不美哉?”
趙立本還以為吳寬想出的是什么主意,聽聞是要殺大戶心已經涼了半截。
這些九江城中的富商有錢不假,那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憑啥捐錢出來?
趙立本想讓他們捐錢也可以,但那可得得罪一批人,屆時吳寬得了銀子背鍋的卻是趙立本,這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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