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未開口,只是搖頭否認。六娘才不管楚汐的搖頭,她篤定猜測是無誤的。
想著方才章家二人從未重復的謾罵,那張嘴簡直比市井婦人還讓人佩服。
六娘不免幸災樂禍道:“就方才姑娘長輩那番能耐,難嘍,難嘍。”
跟著六娘七拐八拐的經過小廊,這具身子不行,楚汐累的低低喘氣。腳下泛軟,險些摔了去。
就在她想出聲尋求六娘可否歇一會之際,他聽見六娘道:“到了。”
這是裴家待客的寮房,六娘把她送到后,又去廚房端來茶點后,竟不嫌事多賴著不走了。
“那些話本子里的愛恨情仇托姑娘的福總算可以見一見。”
楚汐:……
有六娘那張嘴,楚汐倒沒有等待中恐懼帶來的凌遲。要是,六娘去洗把臉把妝容洗去,就更好了。
她端莊坐在椅子上梨木鐫花椅,絞著繡有蘭花色樣的帕子。耳旁是六娘枯燥且乏味的話題滔滔不絕。
“不騙你,我在我們村子里可是一枝花,村里的漢子那個不爭先搶后到我這獻殷勤。可我一個也沒看上。”
“就村長,我們那偏僻旮瘩里最大的官,為人好色,我又如此貌美,他便請來媒婆上門。妄圖強娶。”
“兩箱聘禮直往我家中抬,藐視律法,逼迫于我。”
她講的繪聲繪色,不去當說書的,真真可惜。
六娘娓娓道來,斜睨了楚汐一眼,見她一副被逗笑的模樣,尖聲道:“怎么?瞧著你這般神情,你這是不信?”
楚汐……
她倒是信楚依依說這人神志不清。
楚汐艱難道:“你的妝容略濃。”
六娘神神秘秘的對她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這是我專門學的,你若要學,我可不教你。”
不了,謝謝!請放過我。
六娘在她眼前走來走去晃蕩了數十下。
忽而得意道:“我們主子如今炙手可熱,那鎮國公府的,平南王府的,更別提旁的人家。哪個不想與之結親將閨中代嫁女兒嫁進裴府!”
六娘說著把方才摘的花插進發間。配著她的打扮,如此倒有些不倫不類,可她偏偏無此覺悟。
“你啊,欲讓我家公子回心轉意,比登天還難。”
楚汐默然,芊芊玉手抬起揉了揉眉心,六娘鬧的她頭疼。偏偏是裴家的奴才,她驅趕不得。好在聽她吧啦吧啦能打發時間。
入秋后的梧桐,有美人遲暮的端莊。一葉落而知天下秋,金黃的色彩,果敢,堅定的在空中墜落,飛旋。
阿肆馬不停蹄的去了書房,待走近后,放緩腳步唯恐驚擾了一回來就鉆進書房的裴書珩。
他恭敬的站在門外,片刻壓低嗓子出聲,生怕擾了里頭人的清靜:“公子,楚姑娘已到寮房。”
裴書珩的書房構造很是簡單,左邊擺滿了各種藏書,密密麻麻卻擺放的極為整齊。
屋內擺著紫檀西番蓮紋長案,案上放著文房四寶,玉山筆架,屬青石硯,紫竹雕牧童戲牛筆洗,上好的鎮紙。
金漆青龍八竅香鼎染著熏香,淡雅而不濃配著書香味極為好聞。
裴書珩回了裴府,就換了一身衣裳,如今著鴉青色素面刻絲直裰,手執書卷,坐在紫檀鑲理石靠背椅上。
不似人前的溫和,如今像是換了個人一般。眸光微閃,眉眼處冷冰如結霜。
裴書珩手下力道加大,書卷被他扯的皺巴巴的。男子低垂著臉,忽而低低一笑。眼底的感情卻一絲絲褪去。
楚汐是個什么東西?章家又算什么?
如今這個份上,還妄圖欺壓在他頭上,他抬起眼眸,視線落在衣架上頭擱著的官服上。
有些人就是看不清局勢,嗤,愚蠢至極,往前堆積的賬,一本一本要慢慢算。
阿肆見里頭沒有動靜,又侯了片刻,只以為主子沒聽見,剛要重復言語。
就聽里頭男子不咸不淡喟嘆道:“我已知曉。”
阿肆當下回了個是。
可左等又等,沒有等到里頭的人出來,阿肆不以為然,未再出聲打擾。
他家公子可是干大事的,楚汐又不是公子的誰,哪能因為小小的楚汐就把公務擱一旁。
定然要妥善處理好公務,才能抽身。
要他說,就要狠狠給這些破皮無賴一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