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安德斯.....”
眾人有些茫然地看著趙維指向的那個名字。
在眾人看來,卡倫.安德斯這個名字,對于印第安土人名來說,除了有些怪異外,其它卻是看不出任何不妥。
趙昺擰著眉頭,“皇叔,這個人很有名氣嗎?”
其他人也露出與趙昺同樣的詢問之情,“這個人,很有名嗎?”
只見趙維緩緩搖頭,又緩緩點頭,隨之又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把那份工部任命慢慢放到桌案之上。
此時,無數個念頭在趙維腦海之中串連、匯聚。
之前所有解不開的謎團、看不透的問題,在這一刻也漸漸清晰。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凝重道:“他原來無名,可將來卻很可能名垂千古,甚至有可能名氣大過我們當中的很多人,”
眾人面面相覷,這就有點言過其實了吧?
別的自信沒有,但是名垂千古這事兒,大伙兒心里還是很有數兒的。
可以說,無論成敗,將來是元人一統天下也好,還是大宋復興有望,這個屋子里的人都將載入史冊。
無它,單是身處這個位置、這個時代,就足以留名了。
這個卡什么什么斯的,憑什么?
只見趙維依舊苦笑,憑什么?
就憑他們這些人只是身處時代,而這個卡倫.安德斯卻可以開創一個時代。
只憑這一點,他注定要比這里的很多人更有名氣。
長出口氣,依舊看著那個名字,“這不是一個土人,而是一個白人!”
眾人更是不解,“白人?什么是白人?”
趙維:“也就是色目人。如果我猜的沒錯,他還是一個維京人。”
卡倫.安德斯,一個維京人,并沒有像后世影視作品中出現的那般,有著高大的身材和粗獷的性格。
事實上,中世紀的維京人,有點樣后世的索馬里,盛產海盜。
大名鼎鼎的維京海盜,縱橫北海,稱霸北歐沿海以及英倫三島。
卡倫.安德斯,便是海盜中的一員。
他的生活枯燥且毫無目的,每年春夏秋三季,他所屬的海盜船游蕩在北海到英吉利海峽之間,劫掠過往的商船以及教廷船支。
冬天無法航行的季節,因為不敢在北歐長時間停靠,所以便依照先祖遺留的一條秘密航線一路向西,經由冰島中轉,來到一片溫暖的陸地越冬。
等到來年春暖花開,則繼續回到北歐沿岸,過著打劫、醉酒,不知道哪天慘死喂魚的生活。
按照這樣的軌跡,他注定一生籍籍無名,甚至死后連塊墓碑都不配擁有。
而那片溫暖的陸地,也永遠是存在于海盜的秘密海圖之中,成為一代又一代維京海盜的避風港灣。
可是,生活跟卡倫.安德斯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就在他的海盜船再一次來到那片陸地,準備過一個安穩富足的冬天的時候,他們遭遇了一伙神秘而強大的敵人。
那些人裝備精良來去如風,只是一個照面,就讓他的海盜團損失過半。
到了最后,只有卡倫.安德斯一個人活了下來。
于是,這個醉生夢死的小人物揭開了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世界,是一個圓!
此時,趙維一臉篤定地說出,這個維京小人物將名留青史。
眾人依舊一臉狐疑,不懂越維到底是什么意思。
“色目人?扶桑有色目人嗎?維京人又是哪一處的色目人?”
“況且”趙孟禧皺著眉頭,“這和元人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了!”趙維挑著眉。
這個世界上,除了親眼見過卡倫的人,可能只有趙維能明白其中的奧妙。
“維京人,生活在羅斯國的西邊靠海!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大伙兒搖頭,腦袋都是懵的,“不知道。”
“呼!”趙維無語,猛的沖出府廳,跑回自己屋里,取出一份各大汗國的山河圖。
跑回廳中,直接攤在地上,跪坐圖前,指著欽察汗國左邊的空白,“這里是羅斯國,對吧?”
“對啊!”眾人點頭。
但是羅斯國沒有地圖,這份四大汗國的地圖,還是在釣魚城時,兔兒爺依照從各汗國拿回來的情報拼湊出來的,比例并不準確,只做參考。
此時,趙維又指著羅斯更左邊已經算是圖外的磚地道:“維京就在這兒!”
大伙還是機械點頭,“怎么了?”
在那就在那唄?你一臉色鬼見花魁似的表情干什么?
“你們!”趙維有點抓狂,“還不懂嗎?”
干脆左右看看,一眼瞥到了王瑜正在給眾人端飯進來,“去!去我屋里,取張大紙來。”
王瑜一見,不敢怠慢,放下飯菜就小跑去拿。
沒一會兒,就捧著一張大紙回來,“紙來了。”
趙維一把搶過,胡亂摸了支筆,用口水沾了沾,便在紙上畫了起來。
“這是中原..這是扶桑...中間是大洋。中原的西邊、北邊是四大汗國,下面是德里蘇丹。”
“這是黑海,黑海外面是地中海,這是羅斯...這是維京人。”
趙維簡單地畫了一張世界地圖。
此時,維京人的地盤在左上角的位置,而扶桑則是在地圖的最右邊。
大伙兒圍作一團,連王瑜都好奇了貼到他身邊,看著那張又丑又抽象的地圖滿臉的不理解。
到底怎么回事兒啊?寧王瘋了?這和元朝還是沒關系吧?
“還不明白?”
趙維看傻子一樣看著眾人,指著最左邊的維京,“維京人在這兒!!”
又指向右上角的扶桑北大陸,“元人的探險隊在這兒抓的人,還不明白?”
大伙兒搖頭,真不懂。
“你到底要說啥?”
只見趙維嘩啦一聲把地圖立了起來,然后緩緩繞成一個筒子的形狀,把最左邊的維京和最右邊的扶桑靠到了一起。
“現在...明白了嗎!?”
大伙兒腦袋對腦袋的湊過去,最遠的兩個點...如今卻是最近?
似乎...明白了點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明白,依舊一臉茫然。
“啥意思?”
唯有王瑜,看著兩點連接的地圖自行解封,猛然一聲低呼,“呀!!”
嚇了大伙兒一跳,齊齊看向王瑜。
而王瑜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地看著趙維,腦中不由想起平日里,趙維與她閑聊打發時光的日子。
“告訴你個秘密”
“什么?”
“這個天下,是個球兒!”
“騙人。”
“真的!”
“不信。”
“沒騙你,咱們一路向東也能回家。”
“不可能,咱們是從西邊來的。”
“所以是個球,從西邊來,往東邊走也能繞回去。”
王瑜想著那些趙維的瘋話,瞪大了眼睛,“所以...這天下...真的是一個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震,腦子里嗡的一聲。
而趙維無力地把手一耷拉,深情地看著王瑜,“就你!!最懂我!”
和這群笨蛋根本就沒法交流,把地圖一扔,興奮地抱過王瑜的小臉兒就嘬了一口。
一個清晰的墨色大唇印便烙印在王瑜臉上,嚇的王瑜一僵,登時不會思考了。
幸好所有的心思都沒在這二人身上,只是愣愣地看著圖。
好吧,天下是一個圓,趙維現在還沒法解釋,天下是一個球兒。
但是,這確實能說明是個圓。
這...這太顛覆眾人的認知了,“怎么可能是個圓?”
但是,也唯有天下是個圓,才能把之前所有的疑問串連起來,解釋清楚。
趙孟禧緩緩拿起地圖,學趙維的樣子,把地圖卷了起來。
“所以...各汗國關于扶桑的消息,根本就不是通過阿難答透露出去的,而是忽必烈!
是忽必烈自己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了各汗國,換取了邊境的和平。否則,各汗國只會按咱們的設想往東走,而不是向西。
向西!特么的,忽必烈居然通過一個什么卡什么斯的就發現了天下是個圓!?”
“欽察和窩闊臺之所以猛攻羅斯國,是因為...因為羅斯以西就是維京,他們從那里也可以到扶桑?”
張世杰則是點頭道:“應該是了。你們看察合臺汗,它被各汗國,還有元朝夾在中間。
按理說,往東往西都沒他什么事兒,可是,他們卻在打德里。德里下面也是大洋,應該是忽必烈告訴他們,只要下了大洋,從哪都能到扶桑。”
“伊爾汗就更不用說了,如果拿下東羅馬,那就...那就可以在殿下所說的那片地中海得到港口,那里比察合臺還要近一些。”
好吧,哪是近一些,察合臺汗是被忽必烈忽悠瘸了,從印度洋下海想去美洲淘金,累死察合臺算了。
這個餅畫的有點大。去澳大利亞還差不多。
“這”張世杰只覺頭皮發麻,“為了一個扶桑,元人和四大汗國至于如此大張旗鼓嗎?”
“至于!!”陳宜中臉色幾乎能陰出水來。
“之前,蒙古人不繼續西征攻占,其實表面上是和蒙哥汗身死四川,諸王奪汗位有關。但實際上,還是蒙古人在擴張的過程中得到的好處越來越少。”
“說直白些,就是剩下的地盤都太窮了,不值得在勞師遠征。”
確實,在蒙哥汗離世,蒙古帝國停止擴張的那個節點,蒙古帝國除了宋王朝這一個富庶之地還沒有囊括其中之外,最富有和最輝煌的文明以及全部的牧場,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北方的金朝、西域,以及北方草原、中亞各國,西亞的阿拉伯世界,這些這個時代最富有的區域,都已經是他們的了。
別提什么歐洲,更別說非州。
這個時代的歐洲正是中世紀最黑暗的時期,教廷和蒙古人帶過去的黑死病把歐洲禍害的已經不成樣子了,甚至還沒有南亞那些小國有油水。
除此之外,就剩一個埃及。
太遠就不說了,這個時代的埃及是馬木留克王朝,一個由閹人奴隸軍建立起來的王朝。
和正統阿拉伯世界打了好幾百年了,也窮的叮當響。當然,還敗過蒙軍一次,但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
總之,蒙古帝國征服成本在提高,但收益卻太小。
也別說什么,疆域太大、信息傳遞落后、統治不過來的話。
蒙古人才不管那么多,打下來再說,統治不了就下蛋唄!
一個蒙古帝國能分成五個汗國,就也能分出十個二十個。只要讓他們看到利益,他們敢征服地球。
此時,陳宜中繼續道:“可是扶桑不同,這里有無比寬廣的牧場、耕地,最重要的還是金銀!那么多金銀,誰不眼饞?”
“可是.....”陳宜中又有些糾結,說出一個唯一剩下的疑點,“老夫想不通,忽必烈這是圖什么?”
“咱們把扶桑的消息透露出去,那是為了掣肘元人,說得通。”
“可是,他自己透漏又為了什么?而且要是換了老夫的話,幾大汗國已經開始行動,那更應該加速扶桑之行吧?怎么還不動?”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又陷入茫然,只有趙維和謝疊山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驚懼之色。
是的,這師徒二人都是最貼近忽必烈,最了解他的人。
他要干什么?趙維猜到了,謝疊山也猜到了。
趙維臉色慘敗,“他要...他要一統蒙古!”
眾人一怔,“什么意思?”
趙維,“那幾大汗國還得有一段時日,就算欽察和伊爾勢如破竹,想平定羅斯、東羅馬,也得一兩年的時間吧?”
“再加上造船、探索航線的時間,沒個三五年,到得了扶桑嗎?”
“可是,按照正常速度,元人的六十萬大軍兩年就能兵臨西雅圖。三五年之后,忽必烈已經一統扶桑了!”
“到那個時候,誰還敢來?”
“在中原都打不過忽必烈,到了一個遙遠的,已經被忽必烈站穩腳跟的扶桑,幾大汗國還有覬覦的心思嗎?”
“忽必烈在等,在等他的對手!一方面,先派農牧之民來占地方,來積蓄力量。另一方面,也做出有大把好處還沒拿到手的姿態,來引各汗國上鉤兒。”
“等到幾大汗國到了,把全部兵力都投了進來,以為可以和忽必烈爭一爭,可是實際上呢?”
“人家已經在這深耕廣植了好幾年了,兵、糧都不缺,牛馬都生好幾窩了,怎么打?”
“打不了了,忽必烈就可以輕易吃下各大汗國!”
“只要各汗國的主力折在扶桑,那”
后面的話都不用趙維去說了,忽必烈這是請君入甕、引蛇出洞的一招絕妙計策。
幾大汗國在中西北,在中亞,不好打,有高山荒漠阻隔,就算打輸了,也未必臣服。
可是,要是在美洲被吃掉了,亞洲那邊還不好解決嗎?
不是好解決的問題,而是連帶著東羅馬、東歐、北歐以及印度半島,全都會被忽必烈收入囊中。
到時候,除了半個歐洲和非洲大陸,忽必烈真的就當上“球長”了。
眾人被震的驚懼莫明,無以附加。
直到此刻,陳宜中才深深地體會到趙維的那句話,“忽必烈...很不好對付!”
而且,在明白了忽必烈的戰略意圖,以及各汗國得戰略邏輯之后,在場的眾人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一個致命的問題。
那就是,大宋現在所有的力量和防御都針對的是美洲西海岸,可幾年之后,最少有三股強大勢力可能在東岸登陸。
而東海岸...不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