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考驗嗎?
是考驗!
趙維本不應該說這些話,因為這些話放在外交之上,顯得幼稚。說沒有用,得去做,去悟。
但是,他還是說了。
因為印第安人本就和中原周邊的那些少數民族不同,那些所謂夷狄非我族類,多少沾染了一些中原的氣息。更多的是與漢人博弈,確實說了沒用。
當然,這些話也不用說,他們自己就能領悟。但是種種原因,包括地理上的因素,使他們沒法做到完全融入其中。
他們都在中原外層,容入不容入,都是中原抵御更外層威脅的屏障。容入了,那外面打進來,他們必然是要頂在前面,先死的就是他們。
可是不融入,外面打進來卻還有選擇的余地。那你說,融入好還是不融入好?反正大國上邦,你真不真心,中原都得顯示大國胸懷。
“非我類,其心必異”是有前提的。
中原異族確實難以同心,可是換個條件,這個異族就在中原的包圍之下,你看他還有沒有異心?
這就好像從前的九黎部落、南方的百越族、西南的古蜀國,甚至已經徹底容入漢人體系的一些北方民族。
他們也曾是異族,可是時間消磨之下,即便當時的漢人不認為他們是同族,可是百年之后呢?千年之后呢?
“百姓”一詞來自炎黃二族,可是千百年后,百姓一詞其實就是百族。
漢人代表的是一個文明,而不是狹隘的種族血脈。
后世基因技術的出現驗證了一個事實:純種的漢族硬杠的話,有!但是,也只在硬扛的情況下了。
這不是什么遺憾,也不是什么壞事兒。別和西方那些所謂血統論,什么種族差異去標榜優越感,那不是什么先進的東西,甚至可笑。
這種交融是祖宗的智慧,一個民族可能現在是敵人,也可能是朋友。
可是時間會告訴我們結果,往往都是敵人沒有了,朋友也不見了
最后就是我漢人大家庭的一個姓氏或者幾個姓氏。
華夏人不以膚色和民族區別對待,我們看待同類的標準只有一個——道德。
道德高尚的人
無論是哪個種族的都值得尊敬。如果你還以華夏的道德標準立世
那也就是自己了。
而道德是什么?就是我們的文化。
華夏文明幾千年,研究最透徹的
就是約束人心,就是道德。
從易經開始
本土的文化:儒家修身以觀萬物;道家承天地自然以養心性;法家重典苛刑仇惡除奸;墨家兼愛非攻創造理想國。
這些都是什么?都是約束人心的法則
只是出發點不同罷了。
百家爭鳴
主體還是祖宗發現這世間最復雜的是人心,只有把人心理順,才能談其他。
所以,儒身先克制自身
道學講順其自然
法家以律困惡,等等等等。
連外來的佛法,也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從簡單的神鬼崇拜
發展成了主修心性的一門學問。
放眼世界,你會發現
所有宗教都以神為主體,萬事萬能,有什么事兒,救神就對了。
只有中原的宗教,神不是主體,修法的人才是主體。神不是萬能,神只起到引導的作用,修法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所有的一切,最終目的都是什么?都是約束人心,崇尚道德。
以至于到了后世,對于“自由平等”的解讀,東西方也是不一樣的。
西方是絕對的自由,無論善惡,只要我想,那就是自由。可在東方,那叫任性,叫不負責任,不叫自由。
東方的自由,是以自我約束為前提,以道德為標準。
一個新冠就體現的淋漓盡至,戴個口罩都能上街抗議,都能打起來。
這就是西方的自由,我想戴就戴,不想戴,誰也阻攔不了我。傳染我,是我的自由。傳染你,那也是我的自由
可是我們不行,戴口罩不但是保護自己,同時也是不給別人添麻煩,不給社會添麻煩。自由也是有底限的。
扯遠了。
總之,中原周邊的少數民族,因為利益關系,無法融入到華夏的道德體系,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是,印第安人不同。
一來,他們想不到那么多,那么遠,原始的生存環境制約了他們在這方面的能力。
二來,不存在中原四夷的那種顧慮。
奇布查三部,那就是和漢人攪在一塊兒的異族。他們的利益就是大宋的利益,還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但是話說回來,能接受是一回事,真心融入是另外一回事。
趙維有一點說的沒錯,不讓三部摻和進來,不是另揣心思,而是信不過。
原因他也說了,漢人是注定要站在舞臺中央的,這是榮耀,也是負擔。
想站上去不容易,想以現在最低谷的姿態再站上去,更難,甚至需要犧牲。
我們漢人不怕,我們有準備,可是你們呢?
大爭之世,風起云蕩,一個不牢靠的自己人,比一個強大的敵人更可怕。
要享受這份榮耀的同樣,你要融入進來,做好犧牲的準備,有這份覺悟嗎?
漢人有!一朝一代,多少漢人前仆后繼?這就是我們的覺悟。
正是一代又一代漢人做好了犧牲一代人的準備,而且踐行其中,才換來百代之興。
想成為漢人,前提就是有這份覺悟,這份勇氣。
此時,百姓再次聚集而來,聲勢震天。
“值了!值了!”
犧牲一代,哪怕幾代,換太平盛世,值了!!
眼中有殺氣升騰,心中有烈火焚燒。
這就是漢人,閑時可能散沙一盤,危時必是磐石如山!
趙維默默地看著阿爾克三人,“當下之局,危在旦夕,本王不敢,相公們也不敢,把漢人的命運交到靠利益建立起來的歸順之上。”
“所以,本王對三部沒有任何要求。”
“可是,實話實說,本王需要你們,太需要了!需要你們全力以赴、風雨同舟!”
“但這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你們愿意把自己融入到我剛剛講的那個故事里。”
“那是漢人的過去。”
“你們還要愿意為漢人之名奮勇爭先,做好為下一代犧牲一切的準備。”
“因為那是漢人的未來。說心里話”
趙維環指越來越多的百姓,“本王、相公們、皇帝,包括這里的萬萬之民,可能根本看不到那個盛世,我們會倒在路上,死在勝利前夜。可是,你問問他們,怕嗎?”
驟然一聲回應,眾口一志,“不怕!!”
“愿意嗎!?”
“愿意!!”
“這就是漢人!”趙維依舊盯著三人不放。
“當你們承載了漢人的過去、漢人的未來,你才能稱之為華夏一脈,本王才敢把千斤之重壓在你們肩上。”
“對了,你們可能還要放棄奇布查人這個身份,擁有漢人的姓氏,成為黎民百姓中的一員。”
“這樣的代價,你們準備好了嗎?”
“怕嗎?”
“愿意嗎?”
此時,百姓漸漸安靜下來,聽著寧王一連串的問題問向三人,目光也再次會于三人身上。
說實話,對于朝廷收服奇布查人,大伙兒都有心理準備。這是必然的,否則還是太勢單力薄了。
不過,也只是有個心理準備罷了,真沒太當回事兒。
因為,千年往復,投靠我華夏的異族多了去了,數都數不過來。最后還不是反叛居多?
可是,聽了寧王這些話,很多人也是猛人驚醒,寧王說的有道理!
因為,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之中,就有寧王所說的曾經異族啊!
有人姓李,黨項李。有人姓復姓,那更不用說,多半是異族融入。
他們不算漢人嗎?當然算。
因為亦如寧王所言,他們承載了漢人的過去和未來。
看著阿爾克三人,眾人隱隱還有一絲期待,寧王的話他們聽懂了,不知道這些人聽不聽得懂,愿意不愿意承載這么多重量?
而阿爾克聽懂了。
雖然還沒做出決定,可是心中那份忐忑已然不在,反而有些氣血上涌。
好吧,也許他從來找趙維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有了決定而不自知。從他來找趙維的那一刻,他就渴望融入,不想做個局外人啊!
因為他為漢人的那股激昂之氣所感染了,他也想做出貢獻。
深吸口氣,環視當場。
然后面向百姓,學著漢人的樣子,抖袖,整冠,合掌于頂,大揖而拜。
“草民,神賜多福山林之舟阿爾克愿為宋人,背負華夏之過去未來!金諸位見證吾心之志,愿與大宋共進退,共存亡!勝則同甘,敗則同苦,以百年之身,報效我族!”
百姓無聲,看著這個剛剛還是異族的漢子,大禮落下。
漸漸的,每個人抱禮、長揖,默然下拜。
這個同族,他們認了。
多澤與長河此時雖未動,卻是激動的手腳發麻。
呆愣了半晌,這才猛然驚醒,大禮落于眾人。
“草民多澤”
“草民長河”
“愿以百年之身,報效我族。”
禮罷,在百姓矚目之下,又轉向趙維,再次大禮送上。
“草民上請官家,上請寧王,請官家與寧王賜姓!”
趙維笑了,看著三人,也看著他們所代表的三大奇布查部落。
這才是可信的自己人,這才是可以托付,不用考慮利弊的關系,這才是真正的上下一心。
親手將三人扶起,“賜姓得事,官家自有安排。不過”
“確實有點事兒得你們辦。大事兒,我辦不了,太臟,得你們來。行不行?”
“我你!?”
三人一翻白眼,這回真的是自己人了,寧王連掩飾都不掩飾了。
太臟?
什么叫太臟?
阿爾克硬著頭皮,“殿下說說看?”
他想看看,到底有多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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