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青柏,似乎,從未被上天厚待過。
他的背景,給了他最風光的身份,卻并未給過他與身份相等的對待。
被迫離宮,安居鄉野,被追殺,失去至親,及至回去后,被逼著承受他本不該負擔起的責任。
可有一天,他過得安穩?
她纖細的手臂緊緊環著他,用力的程度,甚至讓他覺出痛來。
風青柏反而嘴角盈出笑意,下頜抵著她頭頂,聲音低沉幾分,“笙笙心疼我?”
“嗯,心疼。”她沒有抬頭,隱有鼻音。
他笑意頓了頓,“你可以安慰我。”
“嗯?”
“給我點回應,足夠我心慰。”
回應?她這樣抱著他,任由他將她摟入懷,還不夠明顯的回應?
抬頭,疑惑看向他。
風青柏淺笑,嘆道,“不是這個回應,我教你。”
低頭,再次霸住她的唇,將她唇瓣撬開,“現在,可不可以給我點回應?”
柳玉笙,“……”腦子一抽,伸出小舌頭,便往他唇間探去,舔了下。
小小動作,開啟了風青柏的變身機關。
有夜風吹過,溜過樹葉縫隙,帶出簌簌聲響。
其間夾雜著少女唔唔的掙扎聲。
若有似無。
夜已極深。
夜風拂在臉上沁涼,帶著濕潤粘膩的水汽。
風青柏低頭,看著在他懷里困極睡去的少女,心里纏繞著細細密密的柔情。
想擁著她不放,就這樣在這里坐到地老天荒。
不去管名利場上的你爭我奪,不去管外界紛紛擾擾。
可是不能,她需要他守護。
他終究沒忍住,在沒能把一切隱憂扼殺之前,還是將她拽到了身邊。
自私的霸占了她,貪婪吸取只有她才能給他的美好。
在她伴著蠶蛹破繭成蝶的時候,他就有了那樣的沖動。
在她無意說出相親的時候,他心里有了危機,她已十六,很快,終究會嫁人。
及至她坐著馬車去而復返,對他說,不能丟下他不管,那種沖動終于化為實質,讓他下了決心。
他不能再等,等不了。
他真的很害怕她忘記他。
他更害怕,等他將一切安定下來再去尋她的時候,她已經在另一個人身邊,笑顏如花。
他不要,也不準。
他受不了。
什么只遠遠守護她,只要她安好,不見也無妨。
自欺欺人,他根本做不到!
如果連她都徹底失去,這世界對他來說,便只剩暗無天日的寒冷。
唯有現在這樣,擁著她在懷里,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的心,還是熱的。
小心翼翼抱起他的小姑娘,躍下樹梢,盡量不驚動她一分一毫,將她抱回她的睡房。
將人放在床上,蓋上被子,于床畔看著她嬌美睡顏半晌,風青柏俯身在少女額頭印下輕輕一吻,起身離開。
內院門口,男子雙手抱臂倚墻而靠,看到風青柏走過來,站直了身子。
風青柏在男子三步開外站定,啟唇,“久等了。”
錢萬金嗤笑,“知道我久等,也沒見你早點出來。我是該喚你王爺呢,還是該叫你阿修?”
“人前,喚我王爺為好。阿修是親近之人叫的,錢東家的身份,跟本王太過親近不見得是好事。”
“呵,”錢萬金變了臉,“你也知道跟你親近不是好事,那你還要把她牽扯進來!
你自己什么情況你不知道?你想害死她,想害死杏花村嗎!”
他也是習武之人,哪怕隔得遠了些,柳玉笙房中傳出動靜的時候,他已然有所察覺。
他在這里已經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將內院里發生的一切,從頭看到尾。
他的質問,讓風青柏沉默片刻。
“我既然這么做了,就會護好她。
如果她跟杏花村有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死了。”
這是他的宣告,也是他的誓言。
錢萬金凝著眼前長身玉立,渾身散發出強勢無匹的男子,五味雜陳。
當年那個清冷寡言的少年,他戲言落地鳳凰不如雞的少年,已經站在了萬人之巔,手握至尊權柄,受人仰望。
同時,他所處的境地,也絕非尋常人能夠承受的危險。
風墨晗以皇太孫的身份坐上皇位,那些比他更有資格的皇子、王爺怎會甘心謀算多年的位置,被一個毫無所依的小娃娃半路攔截。
幫助他稱帝并護他一路坦途的風青柏,便成為權貴們的眼中釘,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風青柏的命,幾乎等于懸在懸崖邊緣,一個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可他就在那樣的環境里,穩穩當當站了九年,并且于九年間,除掉一個又一個異己。
他的本事,錢萬金是相信的。
他既然敢做出這種宣告,發下這般重誓,他就一定會做到。
可錢萬金還是不爽。
他從小就看風青柏不順眼,他想,大概就是因為柳玉笙對他,比對自己更好。
至今他仍然不明白自己對柳玉笙到底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態。
但是毋庸置疑,他對柳玉笙是真心維護,冷不丁的她就被拐跑了,他心里,酸!
“你要是敢讓她受傷難過,我絕對不會讓你舒坦!
論權勢富貴,我錢萬金或許比不得你,但是給你添堵的本事,我多的是!”
風青柏勾唇,“小時候你就一直在給我添堵,沒有哪次成功過。你想重蹈覆轍,本王隨時恭候。”
“……”錢萬金臉黑了,那是他的血淚史。
操的,風青柏這個王八蛋,從小就不是好東西!他居然到現在都還記得!
貴人不是應該事忙的嗎!
想到他的陰險,他又想起一件事來。
“早上那個江老把我找過去,這事情是不是你干的?就為了把我支開好去勾引福囡囡?”
他當時真以為是好事,結果過去人根本沒跟他說幾句話,就讓他在那坐著,害他喝了一整天的茶,到現在說話都是茶味!
問話的同時,他緊緊凝著風青柏那張討厭的臉,不放過對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別的本事不敢說,透過表情看本質,他精于此道。
從小就火眼精金。
果然,那家伙一點不意外,眉頭都不皺一下,一點被冤枉的憤怒都沒有。
反而睨著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