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荷幽幽醒轉,劇痛襲來,卻讓她欣喜,她還活著!
寸步不離守在床邊的樊驁神色大喜,“夫人!”
“孩子……我們的孩子……”柳清荷死死地盯著樊驁。
“莫慌!孩子好好的!”樊驁話落,抓著柳清荷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圈兒一下子泛了紅。
同樣在旁邊照料一整夜的元秋,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鐵漢柔情,真好。
嬤嬤把襁褓抱過來,給柳清荷看孩子。
小小嬰兒紅紅的,閉著眼睛,像個小貓兒一般。
柳清荷看到的第一眼,喜極而泣。
是個兒子。嬤嬤連聲夸贊小公子長得多么漂亮貴氣,樊驁倒是不愛聽,讓把孩子放下,嬤嬤出去。
夫妻倆挨著頭,稀罕孩子半天,依次討論孩子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像誰,新手爹娘的歡喜激動溢于言表。
終于,樊驁想起元秋,柳清荷也看過來。
“夫人需要多休息,不可亂動,流淚傷眼。”元秋起身。
柳清荷的丫鬟給了元秋一身干凈衣裳,比她原先的粗布棉襖料子好很多,臉上戴著一塊面紗。
柳清荷伸手,元秋走過去,手就被抓住了,“妹妹,你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
“將軍已給過我報酬。”元秋很直接。
柳清荷仍滿面感激,說不管元秋想要什么,提出來,她定沒有二話。
樊驁輕輕拍了拍柳清荷的手,簡單說了昨日她昏迷后的事。
柳清荷看向元秋的眼神,便帶上了幾分憐憫,“妹妹,是他們不懂珍惜,你做的沒錯。”
元秋微笑,“道不同不相為謀,便是血緣至親亦如此。”
樊驁聽元秋言談不俗,更是認定她絕非一個簡單的村姑。
看過柳清荷的傷口,再次把脈,元秋說已沒有性命之危,接下來只需小心照料著,會慢慢恢復的。
從離開林家村,一天一夜過去,元秋只昨日半夜喝了一盅湯,始終不曾合眼,這具身子又弱,轉身,頭重腳輕,栽到了地上去,不偏不倚,磕破了額頭的傷疤,一摸,滿手的血。
躺在隔壁的房間,醫館的老大夫給元秋上藥包扎好,態度恭敬。
“姑娘臉上的紅斑……”老大夫問。
元秋沒照鏡子,也知道昨日那般折騰,受寒,緊張,疲累,原本輕微的過敏定又嚴重了。
“無妨。”元秋實在太累,話落便合眼睡去了。
醒來時,已過了正午。
喝下一碗濃濃的雞湯,吃了兩塊糕餅,胃里暖起來,元秋精神恢復了些。
再見到那對夫妻,聽樊驁和柳清荷都出言邀請她同去京城,柳清荷還說要認元秋當妹妹,元秋卻有些猶豫。
穿越到現在,不過半月時間,她如履薄冰。
原主生活在林家村一方小天地里,記憶中能給元秋提供的信息有限,她尚且不了解這個時代的背景,和所在國家的規則。
元秋不認為柳清荷和樊驁是惡人,或對她存有算計利用之心。
但她當下絕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因為自己真的是個異類。
樊驁帶著探究的眼神元秋無法忽視,她可以理解。
這樣的貴人,且是將門,定要查清楚身邊所出現每個人的底細,防止敵國安插細作。
而元秋有個奇葩且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一說謊就打噴嚏,連編故事的機會都沒有。況且,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圓。
她無法解釋醫術從何而來,無法解釋她為何識字。更麻煩的是,她認識的是上輩子所學的簡體字,與這個世界的文字差異不小。
因此,若跟隨樊驁和柳清荷,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元秋除非一直裝傻,否則就會不停暴露她的怪異之處。
事到如今,樊驁已認定她深藏不露,若她謊稱自己不識字,要從頭開始學,這事兒,根本不合理。
易地而處,若元秋是樊驁,面對一個突然出現,透著神秘的恩人,亦會下意識地當做可疑細作來調查。
元秋當下很清醒,并未被這對夫妻的感激和貌似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沖昏頭腦。她跟隨樊驁并不安全,反倒有極大的風險。
她需要點空間獨處放松,需要點時間,來讓自己變得正常些。
“多謝兩位好意,但我只求將軍再給些銀兩。”元秋微笑。
樊驁眸中閃過異色,“你不愿隨我們進京?只要錢?”
元秋輕輕頷首,“是的。”
“要多少?”樊驁眸光幽深起來。
元秋也不客氣,“越多越好。”她接下來有許多事要做,沒錢寸步難行。
柳清荷一愣,“妹妹,你一個姑娘家,無依無靠,能去哪里呀?”
元秋笑笑,不說話。
“好!”樊驁答應得倒爽快,“既然林姑娘另有打算,我們也不好強留。”
其實他方才松了一口氣。
若元秋真跟他們走,他是必定要查清楚她身上所有可疑之處的。查不到,元秋又給不出合理解釋的話,按常規操作,便是要當細作,上刑拷問了。
但私心里,樊驁真不希望元秋是別有用心接近他們的。因此,元秋想要分道揚鑣,不是壞事。
柳清荷心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單純感激元秋,也心疼她,仍勸元秋留下。
元秋只笑說,若日后到京城,定會登門拜訪,去看望她接生的寶寶。
醫術已暴露,救人救到底。
以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一個不小心,柳清荷仍有危險。元秋口述,樊驁執筆,寫下滿滿一頁紙,是關于接下來柳清荷的醫治和康復需要注意的事項。
入夜時分,樊驁命人為元秋準備的馬車、衣物鞋襪、干糧都已備好,他另外交給元秋一個盒子,里面是她要的銀票,且專門換了些碎銀,方便花用。
元秋沒數,想來少說夠她揮霍幾年的。
“林妹子,還有個禮物送給你,希望你不要拒絕。”樊驁拍手,一個須發雪白的老者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后,眉目冷肅,并不言語。
“這位是段嶸前輩。因我家老爺子救過段公子,段前輩自愿追隨,三年為期,還剩一年。林妹子救了我夫人孩兒,大恩并非些許錢財所能報償。我與段前輩商議過,最后一年,他效忠于你,任你差遣。”樊驁眸中雖仍有探究,但已無戒備。
見元秋猶豫,樊驁又說,“段前輩并非樊家人,武藝高強,正直寡言,不會干涉林妹子的任何決定。待一年之期結束,自會離開。”
元秋起身,對著老者行禮,“那,就勞煩段老關照了。”
這是意外之喜。
翌日清晨,天色將明時分,段嶸駕車,帶著元秋出了松林鎮。
“去哪里?”段嶸問。
元秋眉目舒展,坐在馬車里開心地數銀子,“除京城外,東明最繁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