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是氣急攻心所致的暈厥,不久便會蘇醒,但可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太醫寫好藥方,交給沐振軒。
“多謝。”沐振軒讓人送太醫出去。
魏嬤嬤正在給鄒氏擦手,沐振軒伸手,她把浸濕的布巾遞給沐振軒,低著頭退下了。
在床邊坐下,沐振軒拉起鄒氏蒼老枯瘦的手,輕輕擦拭,微不可聞地自語,“娘,何必呢,我已經光宗耀祖,給你榮華富貴,你只管享福就是……”
沐振軒也沒要求容嵐和兒女去看望鄒氏,因為鄒氏不喜歡他們,只想要自己的親孫子。
沐元誠看著自己書房中的白玉牡丹,那是他精心雕刻的,原本打算送給鄒氏的那日,他的人生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夫人叫世子爺過去呢。”興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沐元誠起身,到清容院去,見到元秋也在,便問了一句,“蘇默沒來吧?”
“怎么?你想他了?”元秋反問。
沐元誠輕哼,“我是怕他來了,娘又讓我陪他。”
容嵐搖頭失笑,“阿誠,鄒家親戚的事……”
“我知道了。”沐元誠點頭,神色淡淡。
“你爹要照顧你們祖母,明日六皇子來下聘,你出面招待。”容嵐說。
“娘放心,該準備的我都安排了,本也沒想到爹會今日回來。”沐元誠正色道。
“那就好。”容嵐點頭,“還有上次娘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沐元誠蹙眉,沉默下來。
“什么事啊?”元秋好奇。
“孟家有意想跟沐家結親,說的是五小姐孟嫻。”容嵐說。
“跟阿誠?孟家好眼光。”元秋笑說。
“只是孟夫人言談間提及此意,說是孟老太君中意阿誠。”容嵐說。
“娘跟人家說我的身世了嗎?”沐元誠問。
容嵐搖頭,“不到那個地步。娘先要知道你的心思,你若不排斥,再談后面的事。”
沐元誠微嘆,“娘回了孟家吧,我還是上次的話,過幾年再說,暫時不想考慮這種事。”
“也好。”容嵐上回說讓沐元誠再想想,但這次并未多言。
沐元誠是個男人,不過十七歲,晚幾年再成親也無妨。君靈月這個月底就要嫁給顧楓,沐元誠這么短的時間無法調整好心情也正常。
雖然容嵐覺得孟嫻不錯,人如其名,文雅嫻靜,但孟家人若是得知沐元誠的身世未必不會改變主意。
八字沒一撇,容嵐自會找個合適的緣由全了孟家的面子。
“我和顧楓建立的功勛遠遠不如爹,只是前面接連打了幾次勝仗,又因為鎮國公世子的身份,得到了過高的贊譽。”沐元誠眸光堅定,“我要憑借自己的實力當上大將軍,滅掉西遼,為娘和容氏一族報仇雪恨!”
“娘相信你可以做到,但娘更希望你過得快樂。”容嵐輕嘆一聲。
元秋下晌要走的時候才見到沐元若,她被人邀請出門做客了。
“姐,那日明三小姐去王府找我,她要當太子側妃了。”元秋對沐元若說。
沐元若點頭,“我知道,我今日就是去了明國公府。早知如此的話……”
元秋挑眉,“難道姐后悔當時回絕她的請求了?”
沐元若敲了一下元秋的腦門兒,“想什么呢?我是說,早知她那么難的話,當初我對她說話會客氣些。她的處境不是我造成的,雖然我很同情她,但有些事是底線,讓她跟我共侍一夫?我腦子又沒壞!”
“真羨慕姐姐,能找到那樣契合的伴侶。”元秋笑著說。
“你這么一說,我又開始發愁你的事了,可怎么辦呢?”沐元若蹙眉。
“我過得好好的,姐你好好當你的新嫁娘吧,我走了。”元秋瀟灑地擺擺手,帶著紅苓離開了。
回到王府,阿福問元秋以后回娘家能不能叫上他家主子?
元秋很淡定地說,“蘇默想去,讓他親口跟我說。”
阿福只得嘆息一聲,沒戲!
鎮國公府。
沐振軒這次回來,容嵐對他的態度緩和許多。
但沐元若即將出嫁,她搬到了清容院跟容嵐同住,沐振軒只得繼續住在外院書房。
鄒氏半夜醒來,哭著要見沐振軒。
沐振軒到容華堂,就見鄒氏泣不成聲,滿面哀痛。
“娘,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沐振軒抱住鄒氏,沉聲安慰。
鄒氏說了許多她以前在鄒家的日子,又說她這些年只顧著沐家,都沒真的幫鄒家做過什么,心中歉疚。
“振軒,你舅舅和耀光都走了,還是在來探望我的路上。鄒家就剩你表弟耀祖一家,還有耀光的一雙兒女。這么大的事,原是該我回去看看的,可我年紀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了,你又重任在肩,不能離京太久。不如讓元誠代替你前去鄒家吊唁吧。”鄒氏對沐振軒說。
沐振軒皺眉,“讓阿誠去?娘不是不肯認他嗎?”
鄒氏苦笑,嘆氣,“我認不認的,你們在乎嗎?無論如何,對外,他是我唯一的孫子,你唯一的兒子,是鎮國公府的世子。沐家養他這么大,什么都給他了,不過讓他代表沐家去鄒家吊唁,有什么為難的嗎?”
“此事,我需要跟容嵐再商議一下。”沐振軒說。
鄒氏面色一沉,“容嵐容嵐,又是容嵐!我看這個家改姓容算了!一點小事你都做不了主,我也不難為你,他不去,我去!讓人備車,明日一早我就回娘家!”
沐振軒連忙好聲好氣地哄著鄒氏,應下說讓沐元誠前往鄒家吊唁的事。
翌日,陸哲前來探望鄒氏,鄒氏屏退下人,只留下陸哲在床邊說話。
“哲兒,自從你跟八公主定親,你就沒再來外祖母這里了。”鄒氏嘆氣。
“是我的錯,請外祖母莫怪。”陸哲也沒解釋。
鄒氏握住陸哲的手,“我知道,八公主那樣的名聲,你心中定是不愿的。如果你姓沐,是我的孫子那該多好啊!那樣振軒也能理直氣壯地幫你出頭,護著你,不像現在,你的事,要處處受制于陸家,有時候,我們想幫也幫不上。”
陸哲垂眸,“外祖母對我的疼愛,舅舅對我的關照,我心里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鄒氏拍拍陸哲的手,“鄒家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已讓振軒安排沐元誠盡快前往鄒家吊唁。”
陸哲皺眉不解,“外祖母為何讓他去?”
鄒氏眸中閃過一道厲光,“若不是因為容嵐生不出兒子,若不是因為沐元誠那個野種霸占著鎮國公世子之位那么多年,騙得我以為沐家有后,事情怎么會變成如今這樣?我又何必想方設法給振軒納妾,還找了我娘家侄女來?結果,半路竟都丟了性命!這筆賬,得算在容嵐那個賤人和她養的野種兒子頭上!”
陸哲陰郁的眸子里閃過一道幽光,“外祖母想怎么辦?”
“這次沐元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回來!”鄒氏面色陰沉,“我的大哥和侄兒侄女能出意外喪命,沐元誠自然也能出意外!你知道該怎么做!”
陸哲唇角勾起一抹陰寒的笑,“外祖母放心,交給我。”
“等他死了,你舅舅名義上就沒有親生兒子了,到時候讓他納妾更名正言順,他以后也會更盡心幫你。”鄒氏看著陸哲說。
“外祖母說得對。”陸哲點頭。
另外一邊,沐振軒正在跟容嵐商量讓沐元誠前往鄒家吊唁的事。
“我不同意!”容嵐開口便拒絕了。
“嵐兒,這也代表娘對阿誠的認可,你不也希望一家和睦嗎?”沐振軒語氣討好,“若我能去,我便親自去了。”
“這什么都代表不了,阿誠也不需要你娘的認可。”容嵐搖頭,“我可以理解你的孝心,但盡孝是你的事。我不介意你把手中的兵權全都交給阿誠和楓兒,然后你就可以自由地想去哪里去哪里!”
“嵐兒,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了嗎?”沐振軒神色有些受傷。
“沐振軒,我沒變,是你變了!是你對阿誠的心變了!”容嵐看著沐振軒冷聲說,“你舅舅沒了,你娘傷心,沐家要有人去吊唁,全都天經地義!但你真覺得阿誠能去嗎?”
沐振軒神色一僵,就聽容嵐冷聲說,“西遼的皇子還在沐家關著,你讓我的兒子跑到千里之外去吊唁他根本不認識的你娘的親戚?阿誠出了事,誰來負責?”
“嵐兒,是我的錯,是我思慮不周,最近事情太多,我沒有……”沐振軒神色愧疚,想要解釋。
“你現在親口告訴我,你不再把阿誠當親生兒子看待,以后他的事,便再跟你沒關系,我也不會再對你有任何要求!”容嵐面色冷然。
沐振軒擰眉,“嵐兒,你真的誤會我了!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太多,我承認我已有些應付不來,娘又總是逼我,她身子不好,太醫說不能再受刺激,我才勉強應下讓阿誠前去鄒家的事,但我是來找你商量的!我發誓,在我心里,阿誠就是我親生的,沒有變!你相信我!”
“你去跟你娘解釋吧!”容嵐話落,甩袖進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