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糯米粉磨好了。”紅苓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元秋放下手中的筆,伸了個懶腰,外面天色已全黑了。
今日十五,元秋從藥庫走出來,就見明月高懸,掛在合歡樹上的鸚鵡花花已將腦袋埋在翅膀里一動不動了。
元秋仰頭看了一會兒皎潔的月亮,收回視線,進廚房去,給蘇默做宵夜。
等元秋將散發著甜香氣的酒釀湯圓盛出來,問了紅苓一句,“他們四個回來了嗎?”
“沒呢,白芷按照小姐的吩咐,已準備了豐盛的膳食給那四位大哥。”紅苓說。
“好,把這個送去蒼松居吧。”元秋蓋上湯盅的蓋子,便回房去了。
阿福站在蒼松居門口,翹首以盼,終于看到一抹倩影出現,走近發現是紅苓,難免有些失望。
“這是我家小姐給王爺準備的宵夜。”紅苓把食盒遞給阿福。
她們幾個都沒改口管元秋叫王妃,仍是跟在沐家一樣叫小姐。
“哎!辛苦紅苓姐姐!感謝王妃!”阿福笑容滿面地接過去,紅苓便扭身走了。
“主子,吃宵夜了!”阿福聲音響亮。
蘇默放下手中的筆,起身來到小廳,就見阿福把一個湯盅放在他面前。
掀開蓋子,清甜的香氣撲面而來。青瓷盅里,漂浮著白白胖胖的小團子,頗為精致可愛。
蘇默拿起勺子,舀一個品嘗,口感軟糯,甜蜜的滋味兒在齒頰彌漫開來,是他尤其喜歡的花生餡兒,一點兒都不膩。
阿福咽了咽口水,“主子,好吃嗎?”
蘇默輕輕頷首,“嗯。”
“屬下沒吃過,能嘗一個不?”阿福再問。
蘇默微微搖頭,“我不夠吃。”
阿福:……
巴巴地看著蘇默將一盅酒釀圓子吃完,放下勺子,翩然離開回了書房,阿福嘿嘿一笑。
蘇默并不嗜甜,但偶爾會有一些時候,突然想吃甜食。如果能吃到讓他滿意的,心情都會好很多。
譬如,蘇默和元秋初見時,寒冬臘月他從元秋背簍里拿走吃掉的烤紅薯,以及今日的宵夜。
這可是蘇默無欲無求的生活中極少能讓他歡喜的事情了。
阿福相信,發生過的事都會留下痕跡,吃過的美味都會留下回憶,他且看著,真要分開時,蘇默如何舍得?
半夜青風四人回來,有豐盛的宵夜等著,大快朵頤后才去休息。
元秋先前跟蘇默說好,等沐元若成親后,她就正式開始跟蘇默學武。
藥庫里的藥材她已經過了一遍,當然不夠,但比起一開始對中醫淺顯的了解,如今算是入了門,接下來仍需要潛心鉆研學習。
勞逸結合。休息腦子的時間,用來練武,很合適。
于是這一天,觀瀾院里的合歡樹再次遭到了“毫無人道”的摧殘。
上回是蘇默自己,這回蘇默示范過后,便是元秋對著樹不停地練。
而蘇默悠閑地坐在觀景亭里,享用元秋給他準備的茶點。
中間紅苓叫元秋休息片刻,但她興致勃勃繼續練。速度、角度、精準度,都需要無數次地練習,最好是形成肌肉記憶,真正用的時候,才可以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元秋飛刀離手,直直地釘在了合歡樹上,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會因為力道不足,角度不對而掉下去。她一下子突然找到了“對”的感覺。
“今日到此為止吧。”蘇默開口。
元秋回頭,眸光晶亮,“蘇天仙,你來,靠樹站著別動,讓我試試準頭,敢不敢?”
“我看行!”阿福立刻開口附和,“主子不去就是怕了!”
蘇默目光涼涼地看著元秋,“你該去給我準備午膳了。”
元秋:……行吧,家規里寫著,沒辦法……
看著元秋走進小廚房,阿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蘇默一眼,“主子你陪王妃玩玩兒能少一塊肉嗎?”
“就她的水平,我若站著不動,能少很多塊肉。”蘇默神色淡淡。
阿福眨眨眼,“被刺中也挺好啊,這樣就可以讓王妃貼身照顧了,嘿嘿!”
“阿福。”蘇默語氣幽幽。
“哎!”阿福點頭。
“我看你太閑了,去數數那棵樹上有多少片葉子,數不完,不準吃飯。”蘇默抬手,指了一下不遠處的合歡樹。
阿福:……
“我說話不管用了?”蘇默輕哼。
阿福默默地走過去,仰頭看著合歡樹青翠細小的葉子,哭喪著臉開始數。
來給蘇默添茶的紅苓進了廚房,便把這當做一個笑話給元秋講。
元秋無語,“阿福那么可愛,主子卻如此無良。紅苓,你去,就跟阿福說……”
紅苓聽了元秋說的話,眸光一亮,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突然被拉了一下袖子,阿福剛數好的一枝一下子亂了,就在他心情郁悶的時候,聽紅苓小聲說了兩句話。
紅苓很快離開,阿福又裝模作樣地伸手指指這里,點點那里,片刻之后,轉身看著蘇默,一本正經,“主子,數完了,一共有十萬九千八百七十六片樹葉!主子若是不信,我請王妃出來做見證,主子親自數一遍,只要證明我錯了一個數,我就一個月不吃飯!”
蘇默:……
接下來,元秋上午練飛刀,下午繼續去藥庫,還要為蘇默準備午膳和宵夜,過得忙碌而充實。
元秋練武時,蘇默大部分時候就在旁邊靜靜看著,偶爾出言提點一句,她就感覺茅塞頓開。
很快到了五月十八,是沐元若三朝回門的日子,元秋帶著蘇默回娘家。
見到君紫桓和沐元若的時候,元秋便懂了何謂嫁給愛情,琴瑟和鳴,蜜里調油。
君紫桓春風得意,沐元若艷光四射,這是真正的新婚夫妻才有的狀態。
一個不經意的對視,都甜度爆表。
反觀明明不過成親一個半月而已的蘇默和元秋,便是所謂的相敬如賓了。
鄒氏這回是真病了,見到君紫桓和沐元若過去拜見,也只是抬抬眼,哼唧了兩聲,讓魏嬤嬤拿出一早準備的紅包給他們。
從容華堂再回到清容院,兩人自在很多。
在沐振軒和容嵐面前,君紫桓并不拘束,爹娘叫得十分親熱。
“娘放心吧,我和若若保證讓您早日抱上外孫!”君紫桓拍著胸脯說。
沐元若面色微紅,踢了他一腳,他笑得更燦爛了,轉頭看向蘇默,“妹夫,咱們來比比,看誰更快當爹,敢不敢?”
元秋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卻見蘇默點頭,“不用比,我相信你能贏。”
其樂融融時,宮中來人,傳君兆麟口諭,宣沐振軒即刻入宮覲見。
沐振軒匆忙離開后,顧楓進府,帶來一個消息。
“西遼皇室派了壽王姬昶前來,與東明商談交還被擒的西遼皇子之事,人已經進宮了!”顧楓擰眉說。
“這就承認姚遠的身份了?”元秋有些意外。
“看樣子是認了,至少表面如此。”沐元誠若有所思,“壽王在西遼位高權重,頗得圣寵。”
顧楓輕嗤,“一個侏儒罷了!據說他武功高強,但好色荒淫,殘忍暴虐,不是什么好東西!”
君紫桓要陪著沐元若在鎮國公府住兩日。下晌元秋和蘇默離開時,沐振軒尚未歸來。
傍晚時分,阿福急匆匆地跑進觀瀾院找元秋,“王妃,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元秋面色微變。
阿福將一張帖子放在元秋面前,“王妃快看這個!”
元秋拿起來打開,愣了一下。是邀請蘇默前去西遼驛館飲酒賞花,落款是,姬昶。
西遼皇帝姬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被冊封為壽王。但因天生體殘,是個侏儒,背地里被人叫做侏儒王爺。
“怎么了?”元秋問阿福,“這跟我沒關系,又不是請我。”
阿福皺眉,“有關系!王妃不知道,西遼壽王就是個死變態,男女通吃!那個不要臉的老東西定是盯上我家貌若天仙的主子了!”
“你家主子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你緊張過度了。”元秋搖頭。
“這帖子我已替主子回絕了!但我家主子在外面就是手無縛雞之力!接下來東明和西遼談判,表面功夫定要做,說不定這兩日就會有什么宴會招待那個死變態!到時候他若輕薄主子,主子又不能動手,那可怎么辦?”阿福神色嚴肅。
“你想怎么辦?”元秋反問。
“王妃,主子的清白,就要靠你來守護了!”阿福看著元秋說。
元秋嘴角微抽,無語地看著阿福,“其實我覺得……”
“王妃有話盡管吩咐。”阿福神色恭敬。
“小阿福,你真的太閑了,不如去數樹葉,我也很想知道那棵樹上有多少片葉子。”元秋幽幽地說。
正在這時,紅苓拿著另外一張帖子過來。
被阿福說中了,明日宮中設宴款待西遼壽王姬昶,南安王蘇默和南安王妃沐元秋必須按時出席。
手中拿著帖子,看著阿福殷殷期待的目光,元秋微微蹙眉,想到家規其中一條是,明面上她要保護蘇默,暗地里蘇默保護她……
“行吧,如果有人欺負蘇默,正好讓我練練飛刀。”元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