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哥哥好劍法!素素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鳳若素之前見他,還是坐在輪椅上的謙謙君子,今日得見的,卻是持劍而立的少年英雄。
那身錦藍衣袍,浸了汗水,與身材貼合地那樣好,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
琴奕不樂意,自己賣力叫好喊了半天,正經地小姐沒喊來,怎么喊來個自己送上門便宜的!誰是她的不語哥哥!
這世上,有三種人會自稱自己的名字,第一,小孩子,第二,下位者對上位者,第三,撒嬌的小婊砸!
他仰面朝天嘀咕,“江湖規矩,偷看別人修煉家傳絕學,是要挖眼睛的!”
鳳若素身后跟著的小丫鬟,名喚芷草,也是個牙尖嘴利的,“喂,嚇唬誰呢!我們小姐是鳳家的千金,稀罕看什么劍法?我們小姐是來看琴公子的!”
她倒是心直口快,說的全是實話,卻聽得琴不語卻十分不悅。
江湖中人,將傍身之技看得比命都重要,一輩子能否名震天下,靠得就是獨門絕學。夸一個人好,不如夸他的劍好。夸一個人美,不如夸他的劍法厲害。
鳳若素趕緊呵斥芷草,“閉嘴,說什么呢,口無遮攔的!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芷草不懂,她也不懂。可她是小姐,不可以不懂。
于是鳳若素拼命在腦中搜索關于武學的見識,忽然想到以前跟鳳乘鸞去街上看雜耍的時候,曾聽她說過,什么眉來眼去劍,情意綿綿刀,是世上最厲害的殺招。
她從未學過武功,當時這句話,對她來說實在太玄奧,完全不能領會,可今日見了琴不語舞劍的氣勢,好像明白了幾分,武學的最高境界,可能就是以眼神、意念殺人吧。
于是鄭重道:“不語哥哥的劍法,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依素素看,就連眉來眼去劍和情意綿綿刀,只怕都不是你的對手。”
噗哈哈哈哈!琴奕內心狂笑,捂住嘴,轉過身去偷偷樂。
琴不語因舞劍而從額頭垂落下來的發絲,登時隨著周身的怒意,微微飄動了一下。
她竟然將他名劍山莊橫行天下的棲梧劍法,拿來與街邊賣藝的下九流招數比!
不但下九流,還專門挑了最下作最不堪的那倆!
貶低他的劍法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調戲他!羞辱他!
若非這里是鳳將軍府的宅邸,他現在就可以一劍將她破成兩半!
琴不語手中將劍柄一按,“還不知這位素素小姐如何稱呼,來找琴某,有何貴干?”
“啊?”鳳若素這才發現,琴不語根本不認識她!
這可糗大了,她以為,他小時候來鳳府做客,曾與鳳乘鸞及幾個姐妹一起玩,自會記得素素是誰!
“不語哥哥,我是素素啊,若素!”
琴不語根本不想關心她是誰,冷淡道:“若素小姐好。琴某始終是外人,能在滄瀾院小住,全仰賴姑姑信任,若素小姐若是沒什么事,還是請回吧,以免瓜田李下之嫌。”
逐客令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鳳若素臉上有些掛不住。
再蠢的人,此刻也懂了,對方根本不待見她!
可是,就這么走了,豈不是白來一趟?
江湖上的門道,她不懂,可這后宅中的挑撥離間,她無師自通。
“呵,原來不語哥哥已經忘了往日的情分了,看來記得咱們往昔童年樂事的,只有素素一個人了呢。”她絞著帕子,“你瞧,就連姮兒,也忙著陪她的藍染,聽說,她自從回家,到現在都還沒回過千里歸云軒呢。”
這才是她今日來的主要目的,告訴琴不語,他的準未婚妻,昨晚沒回房睡覺!
果然,琴不語眼中,一抹失望,一閃而過。
芷草連忙道:“是啊,剛才奴婢還看見,三小姐與那藍公子手拉手,從西苑客房那邊出來,直接去了東花廳,說是太師大人又來了,招他們二人共進早餐,之后還要與藍公子將昨日的殘局下完。”
鳳若素點點頭,“嗯,藍公子棋藝超群,深得太師大人喜愛,昨天太師與他從早晨殺到黃昏,不分勝負,兩人在亭子里有說有笑,不知有多開心,還偏偏不準旁人靠近,也不知那藍染是有什么法子,哄得脾氣古怪的太師公公這么高興。就連母親都說,許久沒見過他老人家這般精神爽朗了。”
主仆兩,你一句,我一嘴,言中之意大概是:你琴公子本是受邀而來的,如今卻成了擺設。
琴不語沉靜的臉上,終究還是有幾分掛不住了。
鳳若素捏準時機,仿佛全忘了方才被人下逐客令,天真溫柔道:“對了,其實素素今天來,是想問問,過幾天,鹿苑的馬球賽,不語哥哥也會去嗎?”
琴不語果然驀地抬眼,“此事,的確不知。”
“哦,這么好玩的事,姮兒沒有跟你說啊?”鳳若素旋即一笑,“沒關系,不語哥哥現在知道了,還來嗎?素素正好缺個人同行。”
琴不語如何不懂她賣弄的小聰明,板了多時的臉上,重新綻出他慣有的溫和笑意,“這樣有趣的事,的確應該去看看!”
“那你的腿……”
“不礙事。”
“好!那就一言為定!”
鳳若素喜滋滋地走了。
琴奕湊上來,直咧嘴,“公子,您……真的陪那樣的貨色去打馬球?”自家主子的品味怎么忽然變得這么差!掉身價啊!
琴不語長眉一挑,“百花城貴女的馬球比賽,向來是一南淵的一道風景,既然趕上了,去看看有何不可?況且,我說過陪她了嗎?”
“哦,可是那是馬球啊,您的腿行嗎?莊主說了,您現在是關鍵時期,不能妄動!”
“無妨。”琴不語望了一眼那邊的薔薇花墻,“走吧,更衣,去文塔。”
“公子,又去看書啊?您來了鳳家兩天,除了看書就是看書啊?難道書比鳳三小姐好看啊?”
“多事!”
那邊,鳳若素剛出了滄瀾院,便氣得一跺腳,“鳳姮!你好樣的!什么眉來眼去劍,情意綿綿刀,凈編些瞎話唬我不懂武功嗎?你以為我不會武功,就治不了你?”
芷草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小聲點,別讓別人聽見。”
鳳若素氣得發抖,身為庶女,婚事必是由主母做主,她的將來,若不自己主動謀求,少不得就與其他姐姐們一樣,被發配去邊疆,嫁與鳳系的哪一個軍閥統領,一輩子成為鳳家把控軍權的一根紐帶。
可是她不甘心!為什么鳳乘鸞可以選,她就不可以選?
鳳乘鸞連皇太子都不稀罕,她求個少莊主怎么了?
在龍幼微母女眼中,她們庶出的,都不是人,而是待價而沽的貨物!
她帕子一甩,“走!陪我給母親請安去。”
東花廳門口,鳳乘鸞和阮君庭一左一右陪著龍皓華出來。
龍皓華許久不曾有過這樣厲害的對手,無論是下棋,還是比武,亦或是抬杠,對付起來,都游刃有余,實在是個難啃的骨頭,這個靖王殿下,比起當年的鳳于歸有趣多了!
這會兒,他正在興頭上,生怕阮君庭不陪他玩,就好言好語地哄著,“藍染,你說,今天的棋,咱們怎么下?老夫奉陪到底!”
阮君庭眼皮不挑,咱們倆到底誰陪誰?“隨意,反正怎么下,你都是輸!”
“那可未必!老夫昨晚徹夜未眠,在大內藏書閣中做了一夜的功課,查閱了許多棋譜古籍,大有斬獲,今天一定要將你殺個落花流水!”
阮君庭淡淡道:“兵家致勝,講究的是實力,謀定而后動,一舉制勝,以最少的損失,謀最大的勝算。那些旁門左道,只能逞一時之快,贏得不過是運氣罷了。”
“哼!”龍皓華一拍大腿,“老夫今日就跟你贏個運氣!”
他拉著阮君庭就要走,就看見龍幼微抱著根打王棍,杵在門口的石階上,正黑著臉,一副要打人的模樣。
“丫頭,這又是怎么了?”
“你問他!”龍幼微手中棍子,唰地指向阮君庭。
剛剛鳳若素去給她請安,有一搭沒一搭地就提起鳳乘鸞昨晚沒回千里歸云,而是一大早跟藍染手牽手從西苑客房出來的。
她一聽就炸了!
自己的女兒,夜不歸宿也就罷了,還被人看到從男人的房中出來,而且這種事,居然還要別人來告訴她!
讓她這鳳家主母的臉往哪兒放!
她這次可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的來揍人的!
龍皓華對女兒這副架勢早就見怪不怪,和稀泥打哈哈,“現在要打人的是你,老夫問他干什么!”
龍幼微吼阮君庭,“你有膽干就該有膽說!你昨晚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