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山訝然的看了眼被賬本擋住的精瘦男子,眉頭微微蹙了蹙,雙眼跟著微瞇。
文老爺也是一愣,似乎沒想到蘇木槿會如此緊張此人。
蘇木槿見二人神色一變,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但她實在是太歡喜了,江南那么大,文老爺只是憑著她給的只言片語就找到了宋叔。
宋叔是她被戰棲顏丟到商場歷練時撿漏的一個經商奇才,她能坐穩夏啟第一皇商,宋叔居功甚偉!
顧硯山看了眼文老爺。
文老爺會意,輕咳兩聲,“宋賢弟,快來見過咱們東家。”
蘇木槿眼神灼灼的看著,眼睛一瞬不瞬。
顧硯山的臉黑了。
精瘦男子將賬本放到一旁的高幾上,上前一步,不卑不亢作了一揖,“宋銘見過東家。”
顧硯山這才看到精瘦男子的長相,不由愣住。
男子四五十歲的模樣,身形不高,一身洗的發白的灰藍色長衫,頭發灰白,五官極其普通,只一雙眼睛矍鑠有神,眸底的深沉與涼薄似沉淀了許多東西。
顧硯山眉頭微蹙,去看蘇木槿。
卻發現蘇木槿眼眶微紅,在他面前狡詐的小狐貍居然神色緊繃,很是緊張。
“蘇三……”
蘇木槿回神,卻沒看他,目光近乎貪婪的看著宋銘。
“宋叔……”
她一出口,聲音就有些沙啞,還隱隱帶著一股哽咽的淚意。
顧硯山一怔。
文老爺也是一愣。
宋銘更是有些莫名,抬眸飛快的掃了眼眼前的女東家,發現她竟然紅著眼眶看自己,眸底的渴望和熱切像是見到了親人!
這……
宋銘扭頭去看文老爺。
文老爺一頭霧水,搖了搖頭。
“宋叔,等你很久了,你終于來了。”蘇木槿眼中含淚,面上卻帶了笑容,揚聲喚安泠月,“泠月姐姐,宋叔來了,趕緊給宋叔泡杯顧渚紫筍……”
不等安泠月應話,又叫藍遺,“去找文殊蘭,問問他附近哪有比較清凈的小院子,一進……宋叔,宋奶奶來了嗎?宋嬸子和幾位蘭姐姐是不是都一塊兒來了?”
宋銘啊了一聲,茫然的點了點頭,“除了素蘭嫁在了江南,心蘭、云蘭、蕙蘭、建蘭都來了。”
“真的?”蘇木槿眼睛一亮,滿臉狂喜。
“那一進的指定不夠住,讓文殊蘭找個二進以上的院子,房間不能太少了,幾個姐姐都愛種花,后面能帶個小花園就更好了,快,快去……”
藍遺詫異的看了眼宋銘,垂首應了,轉身出去。
安泠月端茶進來,見蘇木槿滿臉歡喜,像小孩子似的繞著不知所措的宋銘轉,不由愕然的去看顧硯山。
顧硯山攤了攤手,表示他也不知。
“姑娘,茶來了。”安泠月走過去,低聲道。
蘇木槿猛的轉身,險些撞上安泠月,安泠月驚呼一聲,端著熱茶忙往一旁躲避,顧硯山身子一閃,扶住蘇木槿。
“怎么樣?沒燙著吧?”
蘇木槿看了看他,嘿嘿一笑,“沒、沒燙著。”
顧硯山見她傻樂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人就在這兒,又不會突然消失不見,怎么這么沒出息?”
蘇木槿張了張嘴,想說她好多年都沒有見到宋叔了,臨死的時候只顧著想蘇連華與沈氏,都沒想過宋叔他們怎么樣了……
那年姝表姐帶著孩子進京走的江南路子就是宋叔拿銀子硬生生砸出來的,姝表姐死后,江南那邊的消息傳進來更難,等她后來與鎮北王聯手,通過鎮北王人脈去到江南,也是宋叔瞞著李成弼與蘇海棠,散盡江南產業,傾盡全力配合自己……
想到這,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看向宋銘,“宋叔……”
宋銘忙垂首,“東家,宋銘有個不情之請。”
蘇木槿笑著嗯了一聲,“宋叔你說。”
“……宋銘的老母親年事已高,前些年中風在床,遍尋名醫都不見好轉,聽文老爺說東家一手銀針出神入化,還請東家出手幫宋銘的母親治好中風,宋銘愿……”
宋銘撩袍就要跪下,被蘇木槿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宋叔這是做什么?宋奶奶的身子還沒大好嗎?”
宋銘搖頭,“藥石罔顧,大夫都說……沒有救了,怎么會沒救,我聽人說有人中風就能治好……”
“宋叔別急,我知道宋奶奶的中風之癥。你們先修整兩天,等宋奶奶適應這邊的氣候,我再給她請脈,看看怎么治好她的中風,你看如何?”
宋銘猛的抬起頭,似沒想到蘇木槿能這么爽快的就答應給老母親治病,他一路想好的那些愿意一被子為東家所用,絕不背主的話,都還沒機會說出口,這事就這么成了。
他覺得有點不真實。
“宋叔嘗嘗用我們金水鎮的水泡出來的顧渚紫筍,比江南的溫潤是不是多了一絲冷冽之氣。”蘇木槿笑著去端茶遞給宋銘。
宋銘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這東家連他喜歡喝什么茶都知道。
忙雙手接了,剛啜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品,就聽到蘇木槿有些遺憾的嘆道,“可惜沒有萬果齋的糕點……”
宋銘咕咚一聲將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瞪著蘇木槿。
怎么、怎么連他喜歡吃江南萬果齋的糕點都知道?
他脖子有些僵硬的咔吧咔吧抬起看文老爺,看到文老爺那張臉,又突然反應過來,他喜歡吃什么喝什么只有家里人知道,文老爺應該也不知道才對吧?
那這位小東家是從哪里聽說的?
送走宋銘,蘇木槿一張臉都是笑瞇瞇的。
安泠月與顧硯山對視一眼,朝蘇木槿努了努嘴,自己退了出去。
顧硯山,“……”
“蘇三,你認識這位宋銘?”晚飯時,顧硯山終于尋了個機會,將心底的話問了出來。
蘇木槿看他一眼,點頭,至于怎么認識的,只字不提。
顧硯山,“……”
半晌,蘇木槿放了碗筷,道,“我曾得宋叔幫助良多。”
顧硯山一怔,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轉頭問文老爺,文老爺奇怪道,“這個宋銘在我找上他之前,從來沒有離過江南的地界啊……”
顧硯山嗯了一聲,無奈的笑了笑。
這丫頭,不知道還有多少事瞞著他。
不過她不說,他不問便是。
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愿意將那些藏在心底深處的事說給他聽。
世子爺,就是這么自信。
文殊蘭知道自家老爹從江南請回來的人,是蘇木槿要派大用場的,手腳極其麻利,不過半日就尋了一處離第一鍋不遠的三進小院子,第一進只有一排倒座房,第二進除了正院,還有一個小跨院,第三進是一幢兩層的小樓,是先前那戶富商嬌養女兒給蓋的繡樓,給宋銘一家幾口住,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文殊蘭又買了一家六口人提前送到了院子里,看門灑掃,洗衣做飯,還有跑腿伺候的,都齊了。
蘇木槿知道后,很是夸了文殊蘭一通。
文殊蘭一臉苦逼,自家爹現在三句話里兩句都是讓他跟著她好好干的,若是這么點小事兒都沒辦好,自家老爹知道了還不定怎么罵他!
再說,他別的不行,這找院子、找鋪子的本事可是練出來了,只要說個用處,他走過去掃上一眼,就知道合適不合適。
雖說這技能有些雞肋,但……也是他的本事不是!
“能報銷不?”文殊蘭舔著臉湊過去。
自從自家老爹認了東家,他各個鋪子的銀子好像瞬間都不屬于他了,超過一百兩的銀子都會上報給老頭子知道,過的實在苦逼。
蘇木槿對文家老爺收了文殊蘭的產業歸文家公中這事兒也略有耳聞,如今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好笑,“去找四叔,讓他把銀子拿給你。”
文殊蘭一屁股坐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傲嬌道,“不去,找我爹,我要讓我爹把銀子親自送到我手上!”
文殊蘭瞥了眼站在門外,抬手欲敲門卻突然僵住的文老爺,忍不住笑,“你確定?”
“確定!再確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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