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中。
程知節臉上失色。
李鴻儒隨口的一句感慨話,他面容已經慘白發土,手腳有了哆嗦,陷入了胡言亂語的辯解中。
‘你有點不像此前的你了’,這種話可以描述對方此時難有年輕時的勇冠三軍,行事有了畏畏縮縮。
但在長安城中,這也是長孫無忌等人判別仙庭下凡者的區別之一。
但凡性情與往昔不同,又或出現胡言亂語,甚至于出現頭疼等狀況,基本被長孫無忌等人認定成仙庭大修煉者下凡。
不管是與不是,一眾人都被賜死。
李鴻儒的一句話,事情可以很大。
程知節連連吐聲辯解。
李鴻儒此前沒什么心思,但程知節連連開腔后,這讓他有了一些思索之色。
他肅立在中軍大帳中,目光凝視著程知節。
“我我我……我是凡人,我現在是凡人,你們不能那樣對我……”
程知節額頭冷汗不斷溢出。
他臉色難看,目光更是放向了李鴻儒的后方。
“汪,這種不打自招的行為怎么有點像巨靈神那個慫貨?”
小旋風低低發聲。
想讓他這種嘴碎的狗子保持長期禁言狀態是一件難事,而且他狗嘴喜歡吐八卦。
中軍大帳中,小旋風只是低聲一句,隨即讓程知節身體一歪,撲騰一聲就倒了下去。
“程大人!”
蘇烈上前攙扶時,他心中也有一顫。
蘇烈沒真正接觸過仙庭下凡者替代后的凡人,但他師從李靖,知曉很多事情。
只是攙扶程知節,他雙手已經微微一扣。
但凡程知節反擊逃命,他這一手足以瞬間截斷對方的經脈。
讓蘇烈詫異的是,眼前的程知節似乎沒有任何奔逃的念頭,身體軟癱時就開始了求饒。
“求王大人饒我一命,那渾貨腦袋一根筋,打仗時一直猛打猛沖,三十多年前被宋金剛打死,我才蘇醒過來取代的,我這幾十年也算是忠心耿耿為大唐辦事,從來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
“求真君救我!”
程知節連連吐聲。
“你怎么怕成這樣子?”
李鴻儒身后,二郎真君皺眉,開口插了一句話。
“我往昔還沒那么怕,但大元帥說仙庭沒不死藥了,仙桃也沒了,老君的金丹也沒了,若我在下界還算穩妥,趕緊去活第二世,然后然后……”
“莫非你將仙軀斬了,元神齊齊匯聚在這具身體上?”二郎真君問道。
“都是大元帥半年前指導的,我斬完了才后悔沒多等等看看情況呀!”
程知節跪在地上。
與小旋風的嘲諷沒區別,對方有不打自招的性格。
甭管往昔是什么性情,等到巨靈神全身心下凡,對方的性情確實有了部分轉換,已經與仙庭的巨靈神沒了區別。
“我現在才想明白,我仙軀還有九十九年的仙壽,但這具凡軀怕是只能活十幾年了,我現在好后悔做了這種選擇”程知節痛哭道。
“你是仙人下凡,抓現場后就沒十幾年了”蘇烈抓著經脈低聲道。
“王大人饒我,真君救命,嘯天大哥救命!”
被蘇烈提醒,程知節又恢復到了求饒中。
這讓李鴻儒重重吁了一口氣,也讓蘇烈一臉陰郁,算是明白了程知節在西伐中態度有變換的原因。
西伐初期,他的前鋒軍團沖鋒殺伐有力,程知節續接及時。
但他們的西伐軍團只是打了那一場大仗,隨即就少有大行動,直到王文度接手。
“晦氣!”
蘇烈松開程知節的手,他身體后退,默默站在了中軍大帳入口處。
憨人有憨人的運氣。
他想象中的奪路而逃并沒有發生,也沒有死斗的行為。
眼前的程知節只是求饒。
若程知節求饒的對象是長孫無忌等人,這只會讓屠刀落得更快一些。
但對方求對了人。
此行不僅僅是李鴻儒前來,還有二郎真君。
李鴻儒有真武宮的身份,二郎真君則是根正苗紅的仙庭人。
在這個大帳中,反而只有他才是純粹的大唐朝廷人。
蘇烈一顆心上下浮動,一時難知李鴻儒等人的態度。
“他也不算太犯錯,要不饒他一命?”
李鴻儒數秒都沒有發聲,這讓二郎真君試探性問了一句。
“真君說了算,若是有所需,到時調他給你幫忙都沒問題”李鴻儒道。
“我不會用他這種戰將”二郎真君連連擺手道。
“巨靈神身材很高很壯,但膽子不大,只有在人多勢眾的情況下才能發揮全部實力,人少的時候就很慫了”小旋風嫌棄道:“就他這樣的跟著我們干活,嚇到后被人一刀就砍死了!”
“你真是這樣的?”李鴻儒奇道。
“……我確實是人多的時候膽子才大,打仗也只能打這種仗!”
程知節悶悶吐聲。
他看著眼前的眾人,只覺自己仿若被群狼環繞,全然沒有任何安全感,一顆心有著上下的忐忑。
但二郎真君應往昔的人情幫他開口,眼下的死罪或許已經逃了出來。
這讓他身體沒那么哆嗦,話語也正常了起來。
“那你需要讓一讓位置了,西伐抽調國內的物資和人力太多,不能這么繼續霍霍”李鴻儒頭疼道。
“我讓,我什么都讓,只要不砍我的腦袋,我回長安就卸任!”程知節保證道:“我不貪朝廷權勢,肯定卸任得干干凈凈。”
“你能推蘇烈指揮西伐軍團嗎?”李鴻儒問道。
“可王副總管……”程知節猶豫了數秒才道:“他也是仙庭的人,我在仙庭職位又沒他高,只能聽他的話,沒法交權!”
“什么!”
李鴻儒詫異出聲。
龐大的西伐軍團,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是仙庭下凡者。
這讓李鴻儒只覺長安城誅殺仙庭下凡者依舊輕了。
若是有人協調指揮,這種兵團勤王護駕殺入長安城,李鴻儒已經能想出那種腥風血雨。
“王文度是誰下凡?”李鴻儒問道。
“我不清楚,但他摸出了我的來路,職位應該比我高”程知節道。
“怪不得王文度如此強訓,他這是居心裹測想害我們西伐軍團!”蘇烈怒道。
“真君,仙庭人下凡的事情不大,但折磨坑害大唐的軍士涉及二十余萬人,若是讓這二十余萬人殞命在邊疆之處,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李鴻儒謹慎開口詢問二郎真君。
對純粹的朝廷官員而言,遇到這種事情就是直接誅殺仙庭下凡者。
但李鴻儒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處于這種對仙庭和朝廷官員的選擇中,但凡他偏心過重,都會導致李鴻儒在另一方勢力難于自如。
他不能和仙庭對著干,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朝廷兵馬被禍害。
這讓李鴻儒將問題拋向二郎真君,想聽聽對方的意見,而后才做決策。
“記得我第一次拜訪你時說的話嗎?”二郎真君笑道。
“什么話?”
“人間不乏紛亂和嘈雜,但這份煙火之氣才是真實,虛妄而不著實際的操控,妄圖天地一統永遠沒有可能!”
相較于第一次的表態,二郎真君此時再度表態多了一份真切與真實。
從口頭上表達的觀念,他此時已經有了真切的變換。
仙庭是仙庭,灌江口是灌江口。
往昔諸多仙人給他面子,也能給予各種幫襯,但西王母宮破滅后,他的關系已經基本落到了人間,少有了什么牽扯。
這更無須說他去給某個仙官面子,又或支持對方掀起滔天血案。
“往昔我也曾想與那猴頭一般,將那位置上的人挪一挪,如此也能免去人間疾苦”二郎真君輕笑道:“可惜我能耐不及,背后支撐也有限,否則哪輪到玉帝老兒坐鎮凌霄殿。”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李鴻儒點點頭。
相較于高天之上的眾仙,地仙們長久接觸人間,也多一份人心,并不純粹將凡人視為無物。
二郎真君的二次表態,也讓李鴻儒知曉了事情該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