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難辨日夜,不知時辰幾何,岳嘯川才悠悠醒轉,只是腦中酒勁未去,仍然頗覺昏蒙,一片混沌中又覺手觸綿軟,鼻端也聞到陣陣甜香。
岳嘯川心生訝異,定睛處不由得猛吃一驚,敢情一名女子正偎在他懷里,纖細的腰身被他有力的臂膀攬住,一雙并攏在一起,細密的烏發微顯蓬亂,胸口隨著均勻的呼吸一起一伏,尤見挺秀之姿。
雖然因為低垂著頭而看不清容貌,但從那一身嫣紅勁裝判斷,這女子正是“歧天一劍”鳳明瑤。
岳嘯川登時一陣心慌,委實不知她怎會與自己躺在一處,不過兩人衣衫齊整,想必未及于亂,當真萬幸。
酒能亂性,果然并非虛言,岳嘯川定了定神,游目四顧間只見不遠處燕怡潔也蜷在祝湘綺懷里,兩女面前酒壇翻倒,看來昨晚都喝了不少。
發現祝湘綺和燕怡潔好夢正酣,岳嘯川總算略略放心,但緊接著他又暗叫苦也,原來場中并無江柔婕的身影,想必這番窘態早被她看去了。
岳嘯川并非懵懂之輩,稍一思索便明白這都是江柔婕的安排,看來這位“紅娘”當真盡職盡責,非要將他和鳳明瑤撮合到一起。
看著懷里恬靜安睡的鳳明瑤,岳嘯川不禁微微意動,心里浮上一條倩影。
雖然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歡愛,可那纏綿滋味依舊縈繞心頭,岳嘯川懷戀之余又生警醒,還好此番并未壞了鳳明瑤的清白,否則良心何安?
拂去腦中的一絲綺念,岳嘯川緩緩收回攬著鳳明瑤的臂膀,然后極盡輕柔的扶著她自行躺好。
所幸鳳明瑤宿醉未醒,并無絲毫覺察,秀美的面龐上紅暈隱現,想必是酒勁所致。
岳嘯川不敢多瞧,起身悄然離開,出洞之后赫見天光大亮,已經是巳牌時分。
江柔婕正悠閑的坐在一塊大石上,見到岳嘯川微微一笑道:“醒了?”
岳嘯川一抱拳道:“慚愧,昨夜醉酒,多謝照顧。”
江柔婕笑意更甚,擺擺手道:“分內之事,無須言謝,只是你這下占了小瑤的便宜,不負責可說不過去。”
岳嘯川暗自扶額,勉強正聲道:“鳳座純潔無瑕,還請江夫人守口如瓶,別讓她生出困擾。”
江柔婕嘆笑道:“燕小妹真沒罵錯,你這小子看似聰明,實際卻是個笨蛋。”
岳嘯川一怔道:“哦?……江夫人何出此言?”
江柔婕搖搖頭道:“小瑤醒得比你早,一切盡收眼底,哪用我守口如瓶?”
岳嘯川為之錯愕,訥訥間只聽江柔婕笑道:“所以你說,她不主動掙開,是不是對你也有意思?”
岳嘯川心念電轉,卻是咳聲道:“江夫人想多了,鳳座恐怕是擔心讓在下察覺,才故意等在下主動。”
江柔婕莞爾道:“說得好,那你以后便主動些,別總等著我這紅娘牽線。我畢竟是過來人,小瑤對你印象不錯,過了這村可真沒這店了。”
她說罷也不容岳嘯川分辯,已然點足躍下大石,跟著粲然一笑道:“好了,估計小瑤已經在給大家煮醒酒湯了,傍晚咱們便下山,先往大關莊查探,看有沒有薛家的人接應。”
岳嘯川沉吟著道:“的確應該如此,凈宇教的人或許已經下山搜尋,咱們趁夜離開太行山地界,路上掩蔽行藏,最好不與他們正面沖突。”
江柔婕頷首稱是,兩人相偕返回洞中,鳳明瑤果然已經起身,神態之中并無絲毫忸怩,只是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紅暈。
岳嘯川不知底細,唯有謹遵禮數,江柔婕則暗暗欣慰,篤定自己的眼光絕無錯漏。
等到傍晚時分,五人帶齊干糧飲水,輕裝離開亢龍頂。江柔婕熟悉地勢,五人又都身手不弱,路上并未撞見凈宇教的巡衛,下山之后避開積水沿路而行,連夜直奔大關莊地界。
次日清晨日出之時,形如棺木的大關山已然在望,山下的大關莊被完全淹沒,積水尚未排出。
五人不由得心下一沉,只聽祝湘綺喃喃自語道:“看來莊子里不會有人了,唉……洪水滔天,平安便好。”
江柔婕點了點頭,溫言安慰道:“祝家妹子別喪氣,只要大家平安無事,日后總有重逢之時。”
祝湘綺嗯了一聲,強作歡顏的道:“總之我的事情到此為止,大家后續有什么打算,咱們再參詳一番?”
鳳明瑤接口道:“日前接到飛鴿傳書,本盟還有一批劍士北上,我打算跟他們會合再定行止。另外還不能斷定長白薛氏無人接應,咱們最好往山上探查一番,如此才好安心。”
江柔婕翟然一醒,贊許的道:“還是小瑤思慮周詳,附近只有大關山能避開洪水,咱們去探探也無妨。”
燕怡潔面現遲疑的道:“可是這里的積水還沒排開,咱們又沒有船只,怎樣才能去到山上呢?”
鳳明瑤微笑道:“我水性不差,這段距離也不算遠,自行過去查探便可,你們在此稍等,日落之前我必定返回。”
祝湘綺心生憂慮,關切的道:“鳳妹妹獨自前去,出了意外怎么辦,我看還是算了。”
鳳明瑤咳聲道:“祝姐姐不必擔心,我行事自有分寸,即便出了意外也有能力應對。”
祝湘綺還待再勸,卻聽燕怡潔脆聲道:“對了嘯川,你的水性也還好,不如跟鳳妹妹同去,互相之間有個照應。”
鳳明瑤聞言詫喜,美眸瞥向岳嘯川道:“是真的嗎?岳少俠也精通水性?”
岳嘯川唔了一聲,訕訕的道:“家師督促嚴格,在下的確粗通水性,只是從未游過如此距離的水路,到時恐怕會拖累鳳座。”
鳳明瑤莞爾道:“岳少俠過謙了,能互相照應自然最好,那咱們同行吧。”
岳嘯川自然沒法拒絕,當下兩人便準備妥當,一同躍入水中,結伴游向大關山。
鳳明瑤水性極佳,主動在前面領路,岳嘯川則緊隨其后。約摸五里地的水路,兩人用了小半個時辰便游到山腳下,而這“山腳”已經是原本的山腰位置了。
上岸之后兩人濕衣沾身,難免有礙觀瞻,岳嘯川并不多瞧一眼,自行取來木柴生火。
兩人背身而坐,鳳明瑤只覺陣陣暖意由身后直透肺腑,早已深藏心底的依賴感油然而生,一時之間竟有些神思不屬。
如此沉默片刻,終是鳳明瑤開口道:“對了岳少俠,聽聞你之所以踏足江湖,便是為了誅殺凈宇教主。但那魔頭能為通神,此次太行山一役功敗垂成,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岳嘯川輕嘆道:“之前是我妄自尊大,想誅殺凈宇教主絕非易事,如今只盼天下群雄戮力同心,將凈宇教徹底剿滅,如此才有可能除掉禍首、凈平天下。”
鳳明瑤附和道:“不錯,雖說擒賊先擒王,可畢竟欲速則不達。剿滅凈宇教任重道遠,日后只要大家能互相扶持,我堅信必定邪不壓正。”
岳嘯川正聲道:“鳳座說得好,對抗魔教必須有這等信心,眼下道消魔長、正義傾頹,但不乏世外高人暗中擘畫,早已為凈宇教掘好了墓坑,只待風起云涌、天下歸心。”
鳳明瑤心中一動,眨眨眼道:“聽岳少俠這話,難道你知曉內情?或者令師便是那位世外高人?”
岳嘯川略一遲疑,輕咳一聲道:“在下格于信諾,無法告知內情,鳳座只須繼續堅信,未來必定邪不壓正,凈宇教唯有覆滅一途。”
鳳明瑤知曉分寸,于是不再探問,兩人又閑聊片刻,岳嘯川言及師門修練刻苦,鳳明瑤也談到義兄督促嚴厲。
正說得投機之際,卻聽岳嘯川輕咦一聲,跟著拿手一指道:“鳳座你看,那是不是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