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鑄鑌一聲歡呼,拔步沖前去,將蝶語緊緊抱在懷里。
謝青衣看得一陣嫉妒,但眼見絲蘿得托喬木,他心中又生出幾絲快慰。
狂喜之情稍稍減退,只聽邢鑄鑌關切的道:“小蝶使的可是調虎離山之計?那咱們趕快尋個所在躲藏,等船靠岸再趁機脫身。”
蝶語抿嘴一笑道:“公公和那位薛大俠武功高強,咱們即便僥幸脫身,后面也難逃追捕,總得想辦法困住他們幾日才好。”
邢鑄鑌察言觀色,不禁欣喜的道:“難道你已經想出了辦法,快說給我聽。”
蝶語靠在邢鑄鑌懷里,柔聲細語的道:“昨晚我買下這艘樓船,然后連夜搬請工匠,在艙底鑄了一座堅固的鐵屋。那鐵屋外面安置了機關消息,公公和薛大俠剛進去,我便啟動機關,牢牢封門戶。”
“鑌哥盡管放心,那鐵屋里早已備好食水,我吩咐原先的船主七日之后再釋放他們,到時咱們早已遠走高飛,自然不懼追捕。”
邢鑄鑌聽罷又驚又佩,再看蝶語眸中密布血絲,知道她昨晚必定殫精竭慮,憐煞愛煞之下,便要揭開她的面紗,著意溫存一番。
孰料正在此時,忽聽一聲暴喝傳來道:“賤婢!今日若不殺你,我愧對邢氏一門列祖列宗!”
邢鑄鑌和蝶語聽出這正是邢振梁的聲音,驚駭之余雙雙踉蹌后退,隨即果然見到邢振梁和薛繼祥并肩而來。
邢振梁的臉色黑如鍋底,長劍霍地指向蝶語,怒不可遏的道:“賤婢!還不前受死!”
蝶語聞言嬌軀劇顫,邢鑄鑌急忙擋在她身前,滿面凄苦的道:“父親,我和小蝶情深義重,求您成全我們吧!”
邢振梁更是怒發沖冠,咬牙切齒的道:“逆子!再敢多說半句,我連你一并殺了!”
邢鑄鑌幼承庭訓,老父積威已深,知道邢振梁行事斷不容情,滿心絕望之下,散亂的目光恰好對蝶語凄迷的眼神。
霎時兩心交匯,再無半分猶豫,只見邢鑄鑌和蝶語雙手緊握,竟是齊齊縱身一躍,向著滔滔黃河中跳落!
邢振梁見狀直是目眥欲裂,啊呀一聲疾沖前,眼前所見唯有浪濤滾滾哪里還有愛子的身影?
邢振梁大悲大慟胸中濁氣一時之間激涌如潮,噗的一口鮮血仰天噴出三尺,腦海中天旋地轉一跤摔翻在地當場暈厥過去。
薛繼祥慌忙前照護邢振梁痛心之余難掩愧悔的道:“倘若早知如此,我何必指點老哥破開鐵屋的機關,唉!鑄鑌侄兒,你真是糊涂啊!”
謝青衣縱橫河洛,深知黃河之水兇險異常邢鑄鑌和蝶語此番絕無幸理惋惜之下冷冷一哂道:“不錯,正是你害了這對璧人的性命,你這次罪過不小也該前往凈宇堂懺悔一番才是。”
薛繼祥登時語塞,想辯駁又欠缺底氣,原本一片熱心成全美事結果卻落得一身罪業,這可真是從何說起了。
不一刻樓船抵達孟津渡口,薛繼祥等三人一同下船,邢振梁雖然恢復神志,卻仍是痛徹心扉,乃至失魂落魄,渾似一尊雕像呆立在碼頭。
薛繼祥只得近身看護,以防邢振梁一時失志,跳河尋了短見。
謝青衣百無聊賴,幾番想要催促,但終究還是欲言又止。
此時天光已經放亮,只見一名捕快打扮的漢子踱步過來,下打量著謝青衣,趾高氣揚的道:“你不是本地人吧?哼……敢觸犯朝廷禁令偷渡過河,依照律條罰銀五兩,還不速速交予本捕?”
謝青衣平日呼風喚雨,豈會將這等人物放在眼里,當下索性來個充耳不聞,臉還露出幾絲鄙夷之色。
那捕快登時一滯,徑自腰間抽出一把鐵尺,一邊向謝青衣肩頭打落,一邊揚聲斥罵道:“刁民還敢藐視本捕,真是狗膽包天!”
謝青衣要穴被制,內力運使不得,但應付這等人物,仍舊綽綽有余,只見他肩頭一讓,順勢側身一頂,那捕快立刻腳下拌蒜,哎喲一聲摔了個嘴啃泥。
那捕快慣于欺壓良民,幾曾吃過這樣的虧,吐掉嘴里的沙土,跟著放聲大叫道:“好個刁民,竟敢毆打官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眼里還有王法嗎,還有律條嗎?”
謝青衣微微一笑,不溫不火的道:“毆打官差又如何,你便說我殺官造反也無不可,回去灌碗濃茶醒醒酒,再來看我是何人。”
那捕快聞言登時一滯,浮腫的尿泡眼驀地睜大,結結巴巴的道:“你……你難道是……”
謝青衣打開折扇,淡淡的道:“洛陽府衙張貼的懸賞榜文,頭一名便是我了。”
那捕快心中大駭,醒神之際剛要喊叫,薛繼祥已經直趨過來,一把攬住他的肩膀道:“官爺稍安勿躁,這位朋友純屬玩笑,如果真是了榜的大賊,誰敢直認不諱呢?”
說話間薛繼祥暗中遞過去一塊碎銀,那捕快鎮定心神,就坡下驢的道:“唔……這話有理,你這漢子還算道,日后管好那廝的嘴,別再惹是生非。”
薛繼祥自然滿口答應,此時忽聽邢振梁長嘆一聲道:“罷了,我已經無顏面對邢氏一門的列祖列宗,這便與鑄鑌同赴黃泉吧。”
薛繼祥這一驚非同小可,再看邢振梁果然要跳河自盡,哪還來得及前阻止?
正在薛繼祥冷汗瀑下之際,倏見邢振梁頓住身形,一雙鷹眼牢牢盯住遠處,旋即拿手一指道:“薛兄弟你看!那是什么?”
薛繼祥一顆心險些跳出胸膛,猛沖過去一把拉住邢振梁,然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但見浪濤洶涌之中,竟有一人隨波載浮載沉,凝足目力仔細觀望,才見他腳下踩著一只老黿,前后足有丈許之數。
而正在此人身后,老黿背還馱著兩條人影,看服色正是邢鑄鑌和蝶語!
邢振梁霎時大喜過望,但轉念間又心急如焚,只因兩人此刻皆是俯身倒臥,全然不知生死安危。
所幸老黿來得極快,須臾已經抵達碼頭附近,只見前面那人俯身挾起邢鑄鑌和蝶語,接著腳下輕輕一點,穩穩躍碼頭,輕功之高著實令人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