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所遇到的,都是詭譎和黑暗。
那么現在呈現在許默眼前的是一團紅,深紅。
曠遠的荒野,天穹是無際的緋紅。
目之所至,都接觸不到緋紅的邊緣。
荒野上,矗立著一個又一個的墳頭,有的墳坍塌了,有的墳依然鼓起。
許默駕駛著公交車,漫無目的在荒蕪的空地上疾馳,他曾經想象過,如果在公交車上可以壓制身體里的神秘復蘇,那躺入那些墳里面呢?
會不會那些墳,就是用來埋下馭鬼者,抑制他們的神秘復蘇?
葬下自己的身體,埋進墳中,和羅有財一樣陷入沉睡,直到身體里的厲鬼完全沉睡后再蘇醒。
細思極恐的論斷,許默關注著兩旁墳堆,愈往里走,緋紅愈發妖艷,連車廂里都被這股光芒所覆蓋籠罩。
倘若真是如此,那些坍塌的墳,是否代表一個馭鬼者成功壓制自己體內的復蘇后重新爬出導致的。
那,這些復蘇過后的馭鬼者去了哪里?
正當許默百思不得其解時,前往的道路上出現了一扇門。
準確地說,是一扇老舊的木門。
古老、悠遠、詭異且神秘。
木門上涂滿了紅色的油漆,與鬼教室的木門顏色如出一轍。
木門緊閉,但許默能夠想象得出門里透露著不祥的詛咒。
莫非這是新的站點?
許默照例停下鬼公交,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車廂內所有的鬼,不約而同地都站了起來。
賣腳老太、無相花旦、紅衣的撐傘女人、角落里那位習慣被他所忽視的農民、兩個年輕的尸僵小伙抬著那位穿著金絲玉縷的俊秀男人同樣站起身。
提著人皮燈籠的老婆婆則是落后祂們一步。
祂們想要干什么?
許默注視著相繼走下的厲鬼,祂們皆是朝那敞開的木門走去。
賣腳老太最先到達那扇木門,枯瘦如槁的手掌握上門把手,扭動。
“吱呀”
死寂的開門聲響起。
紅漆木門后,是一團噬人的黑暗,陰冷、未知。
賣腳老太直接穿過那層黑暗,身影消失得無蹤無跡。
許默悚然一驚,公交車是負責運輸鬼的交通工具,那這扇木門,就是祂們離開鬼墟的途徑?
他并不著急下定論,繼續觀察其他的鬼。
不出所料,在賣腳老太后,無相花旦、紅衣女人、哭墳鬼、農民、以及那具被裹尸布原先的主人都被兩個尸僵年輕人抬入門中,沒入門后的黑暗。
唯獨提有人皮燈籠的駝背老婆婆站在車門前矗立,祂似乎并不著急。
更令人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駝背老婆婆的頭面向許默。
許默剎那間神經緊繃,目光死死地盯著這個反常的駝背老婆婆。
一身麻衣的駝背老婆婆咳嗽幾聲,在許默詫異的眼神中開口道:“年輕人,不要害怕。我和車廂里的那個老頭一樣,都是活了很久的馭鬼者。但我和那個老頭貪生怕死不同,我有自己的使命。”
“其實我已經在這個地方蹣跚前行了很久很久,若不是機緣巧合,碰見真正司機駕駛的鬼公交,不知何時我才能到達這扇門。”
“年輕人,你可以下來,從這一扇門出去,這扇門通往的便是現實外界。門的內外是相通的,門外的人可以通過門進來這詭異的地方,門內的鬼和人也能從這扇門出去。你是這輛鬼公交的司機,千萬記住老婆子我的話,遇到這扇門便意味著你可以離開了。如果一直待在公交車上,會有源源不斷的鬼上車下車,再想遇到空車的情況并不容易,而且鬼公交與現實交錯是有幾率的,雖然遠遠沒有遇到這扇門的概率低。”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扇門算是本行的終點站,到站下車是所有人都要遵從的規則。”
“咳咳,老婆子我跟你說這么多,一來是因為你像一位故人,二來是我想向你求一樣東西。”
許默愣住,這位古怪的駝背老婆婆想向自己要什么?還有像一位故人?
不會又是張堅吧。
在他思緒紛呈間,駝背老婆婆主動說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蒼老且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想要你的一縷火。”
“火?”許默皺眉。
“是,你身體里的鬼火。”
沒等許默反應過來,駝背老婆婆便直接伸出藏在袖袍下那纖細白皙的手臂,不似初見時枯老的手掌穿過許默的胸膛,猛地用力一拔。
一團由黑色發絲構成的火焰被駝背老婆婆輕易地握住,然后往人皮燈籠里頭輕輕一放。
幽綠色的火光自人皮燈籠中亮起,照亮了四周。
許默眸光瞬間冰冷下來,他在剎那想要暴起發難,甚至鬼影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但經歷那短暫的痛楚后,許默驚訝地發現自己體內鬼火的躁動平息了不少,難道是因為老人取走一部分鬼火的原因?
可以直接無視鬼火的殺人規則而進行剝奪嗎?
駝背老婆婆淡淡一笑:“只是取走了你體內鬼火的一部分,治標不治本,該復蘇的終究是會復蘇的。”
“算是,取走你一部分鬼火給的報酬吧,現在你距離自己身體里的復蘇,延緩了一個月。一個月后,你將死于神秘復蘇。”
言罷,駝背老婆婆沒有再看許默第二眼,轉身朝木門走去,口中重復著之前的話語:
“能給點光么?”
“我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我們都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駝背老婆婆自言自語,又嬉笑道:“我得到光了,我看見前方的路,我們都看見了前方的路。”
伴隨著奇怪的話語,駝背老婆婆即將沒入木門后的黑暗。
許默朝那位駝背老婆婆的背影吼了一聲:“請問,你是誰?”
駝背老婆婆扭頭,笑容詭異地揚起。
“我名,張瑤姬。”
留下原地發呆的許默,張瑤姬消失在黑暗里。
許默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提著人皮燈籠的駝背老婆婆竟是張堅當初信封里所著的張瑤姬。
張瑤姬臨行前的囑咐,許默沒有忘記,他重新上車拿走黃金箱子,看了眼被裹尸布包裹的羅有財。
他毫不猶豫地直接走進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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