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介最終還是在三人的帶領下,去了瑯琊閣在齊云北的臨時分閣駐地。
不去不行啊,這是三個不講武德的瘋子,萬一再對自己出手,那可怎么辦。
漫漫長夜,無聲流逝。
慶帝的睡眠一向很淺,每日在天邊蒙蒙亮時,他便醒了。
但是今日,他起得比往常還要早。
這都是因為在半夜時分,一份從廊州五百里加急送回來的緊急情報,以及一份從北齊傳回來的最高等級密信的緣故。
認真看完手中的廊州五百里加急情報,慶帝的眉頭越皺越深。
“廊州、泉州、澹州,三個臨近州,竟然遭受重大水患,廊州大壩也潰堤千里,洪水泛濫成災,上百萬百姓流離失所,如今民情沸騰,已成鼎沸之勢,恐頗有民變之跡象。”
前幾日的大雨,天災突降。
那日,范閑三人在回京之際,還澹州遭遇了泥石流來著。
三個州啊……
這可不是小事。
只要一個處理不小心,民變是常有之事。
若是在平時,這倒也沒什么。
可現在,慶國與北齊一戰,迫在眉睫,戰爭一觸即發。
這時候突然遭受天災,對慶國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一戰,慶國本就只有五成把握。
慶帝是個野心家不錯,但同時他也是一個合格的帝王,心里終究還是裝著天下蒼生的。
在廊州大壩潰堤之后,那泱泱洪水,猶如上古猛獸,在它的巨蹄踐踏下,百姓流離失所,生靈涂炭。
慶帝的臉色很難看。
此刻,他的心情完全沒有經過隱藏和掩飾。
老太監退居一旁,躬著身子,低頭,一動不動,仿若一尊人肉雕像。
沉默了許久,慶帝又認真看起了另一份從北齊傳回來的,等級甚至比廊州這份還要高的情報。
看完情報,慶帝的臉色終于舒緩了些。
應該是好消息。
言冰云傳回情報,上面有此次北齊的邊境軍力部署和戰略方針。
雖只是大概,但對于慶帝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見慶帝的臉色有所舒緩,老太監懸著的心,也跟著寬松了許多。
可是,在見到慶帝再次皺起眉頭的時候,又嚇了他一跳。
“這份情報是誰帶回來的?”慶帝指著手中的那張,從北齊傳回來的情報,問道。
“夾在內庫的貨物里一起帶回來的。”
“何人押送?”
“鑒查院的一個暗探,陛下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慶帝看著手中的密信,沉默了一會兒,道:“去查查這個人,要仔細,全面!”
老太監愣了一下,道:“是!”
“寬衣,準備上朝!”
“是!”
慶帝起得很早,范閑則是睡到正午方醒,還是司理理來叫醒的他。
洗漱過后,驛站人員送來早飯,王啟年打開飯盒籃子,卻在里面發現一封信。
信封上沒有署名,只印有一朵血紅色的梅花。
瑯琊閣的情報!
王啟年嚇得手一哆嗦,把信掉在了地上。
最近他總覺得自己好像離被滅口之日越來越近了。特別是在看范閑那眼神的時候,怎么看,就怎么覺得不對勁。
昨日夜間,在噩夢中被嚇醒過兩次。
都是關于自己被滅口的噩夢。
范閑拍了拍王啟年的肩膀,嚇得他一個激靈。
范閑撿起地上的信封拆開,認真看了起來。
漸漸地,他的臉色與慶帝一般無二,都很難看,很凝重。
無論是原著中,還是電視劇中,好像都沒有這一段吧?
怎么地突然就遭了天災,大壩還潰堤了。
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如今又是大戰在即。
這可算得上是驚天噩耗了。
范閑可以想象,慶帝現在估計都已經急眼了。
看完密信,將之輕輕一揚拋出,然后隔空一掌,密信瞬間化為無數碎屑。
這時候,范閑也想起了那日在澹州遭遇到的泥石流,當時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沒想到那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事態居然會這么嚴重。
范閑可不是圣母婊,心里雖然也替那上百萬的百姓擔憂,但也沒有太過糾結,操心也是白費,鞭長莫及,有心而無余力。
他總不能皇帝不急太監急吧?
但有些力所能及的事,還是應該出手援助才是。
于是,吃過飯,三人一路快馬加鞭,直奔京城。
在日落時分,終于趕到了京城東門城門之下。
“終于回來了!”
看著眼前這巍峨的宮城,王啟年感嘆道。
這一路,不但過著野人的生活,還整日膽戰心驚的擔心被滅口,如今終于到家了。
若是能再見上妻兒一面,就算是被滅口,也無憾了。
待會兒回去之時,應該在肉鋪帶點女兒最喜歡吃的五花肉回去。王啟年心中暗暗提醒著自己,然后順手摸了摸兜里。
身無分文!
轉而臉色訕訕地看著范閑,欲言又止。
他方才的動作,全被范閑收在眼底。范閑笑了一下,然后從貼身布囊里摸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拋了過去,說道:“久不回家看望,想來心中定然思戀得緊,這些銀子拿去給孩子買些愛吃,帶回去,莫要孩子失望。答應你的六頭豬,我會派人親自送到你府上。”
不知為何,王啟年此時的眼眶竟有那么一絲絲濕潤。
或許是來自知音的感動吧。
也或許是因為范閑的聰慧和理解。
亦或者是,終于逃脫了被滅口的風險。
這一路上,無論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總之,他知道了范閑的太多秘密,可是自始至終,范閑都沒有要求或者威脅過他什么。
王啟年突然想起那晚,他出去打水回來,恰巧聽到司理理低聲問范閑的一句話:“范公子,你一路帶著王啟年,他知道你這么多秘密,難道就不怕他出賣你?”
當時王啟年確實被這句話嚇得魂都差點飛了。
范閑呵呵一笑,繼而淡淡答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心中百感交集,王啟年卻依舊不忘把銀子放在嘴邊咬了一下,然后樂呵呵道:“如此,王某在此多謝大人。”
范閑點點頭,道:“你先走吧!”
王啟年看了一眼城門那黑壓壓的一片各路人馬,都是來提司理理的。
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也幫不上什么忙,反而還有可能添亂,也就對范閑拱了拱手,然后率先騎馬進城了。
同時,心里也在想著,這匹馬自己是不是也不用還了。反正小范大人也不缺這點小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