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不少,足有數千。
這邊李元吉的喊聲落下不久,眾人就看到了遠處的塵煙。
敵軍在潰敗。
作為宇文述的長子,宇文化及完美詮釋了什么叫虎父犬子這句話。無論是軍事素養、政治眼光亦或是處世思維,他都是下下游水準。但這些缺點,卻并沒影響他在仕途上的奮進。
因為他有兩個牛逼的弟弟。
不提他們宇文家的麒麟兒宇文士及,單說老二宇文智及,雖然也不比他聰明多少,但膽量和勇武卻不是他能比的,眼光也算不差。
這次被皇帝一個右屯衛將軍砸在頭上,前者本覺得這是大禍臨頭,但宇文智及卻不這么想。
他覺得,自他們老子故去之后,宇文家再次翻身的機會終于到了。
于是就在這邊旨意上門,他便盡起家丁護衛,又找關系從駕部搞了百匹戰馬,隨同兄長出城,殺奔西門。
宇文字號的戰旗再次飄蕩軍中,對于隋軍的士氣振奮還是很明顯的。
驍果軍本就是皇帝自各衛府選出來的精銳,眼下混亂只是由于缺乏統一領導,自身減員并不多。再加上他們這邊沖至半途時,南面還殺來另一支隊伍,刀子一般犁開了亂軍的隔阻。
天色一亮,皇帝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西隔城的觀象臺上。
視野之中,只見城西混亂的戰場之上,宇文大旗自軍中不斷突進,匯集的士兵越來越多。而南面也有一支隊伍殺奔而來,不斷收攏聚集士兵。最前方一百鐵騎如同黑色的箭頭,只殺得敵軍屁滾尿流。
看裝束,倒很像是已然盡歿的右驍衛騎兵,但旗號卻是“李”字大旗。
“那些是何人?真猛士也!”
皇帝壓根兒也沒認出他的便宜外甥,倒是不吝夸獎。
眼見兩股隋軍漸次匯合,隨即合兵一處,向西南肅清敵軍,老楊亂跳了一晚上的心肝們終于開始平復下來。
就說嘛,朕的微操不可能那么差!
可惜他到現在也沒總結出這段時間的規律,每次只要他在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準會有壞消息接二連三的出現。
衛玄送來的消息終于進了皇城。
萬安山全線崩潰,樊子蓋戰歿軍中,盧明月三十萬兵馬盡入河洛大地。
楊廣倒是知道城外那“猛士”是誰了。
老李人不在洛陽,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刷一波存在感。
這會兒的李世民,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皇帝的視線中,更不清楚,他的勇猛在無形中又坑了一波弟弟。
彼時西苑內部已然打成了一鍋水煮牛蛙。還沒把東西搬空的亂軍不愿撤退,加之地形限制,隋軍陣型也擺不開,以致到處都是以隊旅為單位的拼殺。
霍小漢一邊命令大軍沿南門原地固守,一邊卻又帶著自己的本部兵馬押著已經搶到的東西先行后撤。結果半路正遇到李世民,只交戰兩個回合,隊伍就徹底崩潰,向南撒丫子狂奔。
李元吉自山頂看到的塵煙,就是潰退下來的霍小漢本部。而與此同時,在香山南面,另有一隊人馬卻是在向北潰退。
這一伙卻是隋軍。
昨日伊闕關的戰斗打得太亂,李世民與衛玄這一波算是退得早的。另有原本駐扎在關城南面的關中軍與各路勤王軍被堵在城外過不來,只能繞路向東。
結果好不容易自大谷關退入河洛,本想向東去和來護兒的驍果軍匯合,卻不防又撞見了被孟海公趕進河洛的郝孝德。
雙方亂戰了一場,打得莫名其妙,各自撤退。結果隋軍這邊轉頭就又遇到了盧明月的中軍,被后者麾下別將師仁泰攆鴨子一般的向北潰散。
一伙敵軍在北,一伙潰兵在南,正好在香山相遇。偏偏山腳下還留有一處案發現場,血還沒干透呢。
“瑪德,現世報啊!”
已經退進山里的李大德聽著山腳突然爆發的喊殺聲,抬手就抽了李元吉一巴掌。
熊孩子瞪起眼睛,捂著后腦勺一臉茫然。
“以后記得叫三哥!特么的李玄霸也是你叫的?”
“東家,咱們怎么辦?要不要幫忙?”
郭通自林中與眾人匯合,低聲詢問。李大德回頭看著周圍跟隨的一眾宮女,一個個臉帶惴惴,便搖了搖頭。
他們有戰馬,無論是戰是跑,多少還有些機動性。可帶著這幫累贅,尤其這幫女人大都拒絕與士兵同乘,這路就沒法跑了。
“咱們人太少,先從西面下山,看看能不能尋到船渡河!”
香山本就不大,海拔只有可憐的一百丈。范圍算上山腳樹林南北最狹長的地段,也不過數里。嚴格來說,只能算是個丘陵。山前放個屁都能崩到山后面去。
所以他們這邊小心翼翼的,人銜草,馬含枚,生怕被交戰的雙方注意到。
那些本以為逃出生天的宮女們也自知事急,強忍著腳底的劇痛,捂著嘴巴緊跟隊伍。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這邊眾人還不等爬到山頂,南面追趕隋軍潰兵的師仁泰便率大隊人馬趕到。麾下戰營向東側迂回包抄,他本人的中軍將旗卻徑往山上奔來,眼看著也是要到山頂。
或許對方相中了這里的視野,想立個臨時指揮部。
“我次奧他大爺!”
李大德暗罵一聲,急忙揮手,命眾人加快腳步。
山路本就難走,加之落葉深陷,藤蔓叢生,又是春雪化凍的時節。終于在轉過山頭時,幾個宮女摔倒在地,發出驚叫。
一片飛鳥瞬間被驚起,嘎嘎叫著遠去。
能明顯注意到,南面山林中的隊伍喧囂頓了頓,隨即轉向,直奔這邊而來。
“東家先走!俺留下斷后!”
韋機招呼他麾下的士兵抽刀上前,李大德還不等應聲,卻見隊伍中此前罵他沒規矩的那名女官忽然推開身旁的士兵,轉身向北面山坡跑去。
周圍的人愣了一瞬,就在士兵們下意識的舉起手弩準備放箭時,又有幾個宮女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追著她跑出了隊伍。
“算了!隨她們去吧!”李大德黑著臉哼了一聲。
他知道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無非是有他們在這邊兒吸引賊軍的注意力,就沒人去追她們了。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他最開始真是本著救人的想法才出手的,裝逼只是順帶。但救人,不表示就得舍命。如果被救的人不配合,他也不會強求。
扭頭看了看還剩下的十幾個女人,尤其多看了一眼某個從上山就跟在他身后的“黑妞”,李大德便揮手招呼馮月娥,指著西面道:“馮大姐,你先帶她們下山!把戰馬勻一下,每人一匹!其他人留下跟老子布置陷阱!能拖多久算多久吧!”
本來留一隊斷后也不是不行,單說在樹林里單兵作戰,敵兵并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李大德并不想玩這種添油戰術,他手里一共才百十個人,根本添不起。
正好這時節初春開化,山里許多植被都在抽芽,泥土也變得松軟,最適合布置陷阱。
山外的戰斗已然到了白熱化。
人們喜歡用被狗追來表示人在某些極端環境下的爆發,而眼下,他們便是這種情況。
一方是自知西苑已成絕地,回頭就是找死的霍小漢,一方是被數倍于己的敵軍追趕的隋軍,還包含了部分衛玄手下的關中府兵。在都不敢后退的前提下,便應了那句:狗急跳墻。
這種情況在師仁泰的追兵趕到之后變得更甚,前后被堵的隋軍瞬間就瘋狂起來,開始拼命。
亂軍自西苑搶出來的金器、財物、珠寶散落一地,與泥土鮮血交織在一起。上方的士兵們呼喊廝殺,卷起沖天的塵煙。
北面飄來大片烏云,雷聲滾滾。上天偏在這個時候,為這片血火翻滾的土地送來了春雨。
第一滴雨水落進樹林時,已然有士兵的身影出現在了偵查隊此前停留的位置。
小白馬在山頂留下的那坨新鮮馬糞,正被人用手指攆來攆去。
“里面還是熱的,就在這附近!”
一個頭遮黑巾的兵頭呸了一口,揮手間,便有士兵分散搜索。
后方近百鐵甲士兵簇擁著一個身系披風的漢子出現,先是掃視了一下周圍,便不再理會,轉而看向東面的戰場。
“把這遮擋視線的樹枝全砍了,把老子的旗號立起來,搭上戰鼓給兒郎們助威!”
師仁泰負手做睥睨山河狀,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慘叫。
“呃啊(破音)!”
一名士兵才走近靠西面的灌木叢,腳下的地面便塌了下去。雖然只沒到他膝蓋,但里面也不知道埋了啥,就見這位當場就抱著腿開始哀嚎。
“注意腳下,小心陷坑!”
左近的兵頭才喊了一聲,卻見北面枝葉響動間,一支弩箭忽地射出,瞬間穿喉而過。
“在那邊!上!”
有士兵揮刀前指,頓時有幾人持著長矛沖了過去。待到樹下,便整齊的發生一片慘呼,被一條壓彎的小樹抽了個天女散花。
“點子扎手!”
“保護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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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親兵見狀大驚,急忙把一臉懵逼的師仁泰給圍了起來,抽刀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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