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應丹德萊爾之前,白霧內心理整理了一下思路。
隊長很有可能被該隱盯上。
楊震秦林梁玉三人,則被該隱的謊言引到了這個區域,該隱如何騙到了他們,過程不重要。
但根據洛卡爾物質交換定律,他們三人身上一定藏著該隱的線索。
所以這三人必須活下來。
白霧可不想一直處于被動,偶爾也要主動發起攻勢,你來我往,過程才有趣。
不過結合之前的情況來看,這位圣經里的惡人之祖,很有可能只是欺騙了他們。
這片區域沒有什么寶藏,整個區域都是惡墮版丹德萊爾的胃,這里頭最有價值的東西——便是自己撿到的那枚戒指。
眼下自己必須得先處理最后一個線索,就是人類版的丹德萊爾。
這七百年他如何度過的?他是否知道該隱的秘密?
白霧的視線落在丹德萊爾身上:
天賦序列42:無盡涅槃。伴生之力:三階九段。七百年來,他在塔內渡過無數個年頭,不曾見過活人。
他見證著丹德萊爾殺死一個又一個人類,似乎在為他討回公道,但他并不開心,而為了讓他開心,丹德萊爾的殺戮從不曾停止。他們是最親密又最疏離的伙伴。
這備注難得正經了一回。
但這段信息頗有意思,白霧大概知道了兩個丹德萊爾的處境。
人類的丹德萊爾天真善良,用自己的器官,救活了惡墮版的丹德萊爾。
惡墮版丹德萊爾在該隱的指引下,壞事做絕,徹底成為了一個獵食者。
但讓人費解的是,后者獵殺人類,便是為了讓前者快樂。可后者越是這么做,前者越不快樂。
這里頭的誤會,必然和該隱有關。
看著人類版丹德萊爾一臉茫然的樣子,白霧終于知道了自己要做出的選擇。
一個該隱安排之外的答案:
“普羅米修斯,我以后就叫你普羅米修斯好了,你真的是一個很乖的孩子。其實你從來沒有失憶過,你只是希望能夠借由一次又一次的重啟,現實能發生改變對嗎?”
在這一刻,白霧開始模仿該隱。
七百年前,該隱也是這么一種口吻,蠱惑著尚未墮落的丹德萊爾:
丹德萊爾,我以后就叫你丹德萊爾好了,你可不是什么乖孩子啊,你根本不是心理壓力大,你只是很喜歡血肉的味道對嗎?
少年呆住。
不是因為名字,而是因為白霧的話,一下子戳中了他的秘密。
白霧的目光帶著憐憫:
“醫生們嫌棄你,他們挖開你的腦子,以為你會忘記一切,你的表現也符合他們的期待,但實際上,你沒有忘記這些。可憐的孩子,你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重新開始,希望能夠在相似的循環里,走出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在這個孩子的記憶里,有一個能和他說話的護士。
護士很善良,其他人截然不同,但護士并不存在,只是這個孩子的另一個人格。
這是白霧之前得到的信息。
但這里面就有一個漏洞:如果普羅米修斯真的失憶了,護士又怎么可能會對他說“你要想起來”這樣的話?
真相是護士記得一切,這個孩子也記得一切。
他從來沒有失憶過。
但即便他記得所有的事情,他依然沒有墮落。
“真正讓你難受的,不是無盡的手術與折磨,不是器官脫離主體的割裂與縫合,而是你終于走出了醫院,看見了匆忙逃竄的醫生與病人,他們沒有一個人看你一眼。”
“我見過很多人格分裂者,有人將善與惡分開,有人將卑賤與驕傲分開,也有人將勇氣與膽怯分開,兩個人格甚至多個人格截然不同,但從來沒有見到你這樣的……一個人格代表著善良,另外一個人格,同樣那么善良。”
“我不能代表你去原諒人類,但經歷過那樣的痛苦,依舊能夠抵御住惡墮化,我相信內心深處,你還在等著那個人人都喜歡你,人人都歡迎你的世界到來。如果變成了惡墮,就永遠不會有那一天。”
白霧并不懷疑自己的演講效果。
在失去了負面情緒后,他就開始鉆研演技,如果有必要,他還可以哭出來。
當然,這次之后,他也意識到必須得提升伴生之力了。
雖然惡墮無法感知到自己,不過下次未必還能遇到聽得懂人話的惡墮。
“普羅米修斯,盡管有人試圖將你和丹德萊爾綁定在一起,試圖讓你認為,他就是你的另一面,但不是這樣的,你我都知道,他是惡墮,我們是人類。我們或許可以不對立,但絕對不能混為一談。”
“丹德萊爾殺死了很多人,就在這間屋子外,還有三個人即將死去,將來或許還有更多的人會死在他手里,我相信這個世界如果還有一個人是他在意的,那必然不是該隱,而是你才對。”
“這些年在該隱的安排下,你雖然每一個夜晚都在塔內渡過,但沒有人知道你,沒有人歡迎你,也沒有人在乎你。他一直在欺騙你。
不僅僅是你,他也欺騙著丹德萊爾,那個靠著你的器官活下去的孩子,本可以擁有你一直奢求的未來。可如今,他再也無法回到高塔里。”
白霧伸出手,將躺在箱子里的普羅米修斯拉了起來:
“和我一起阻止丹德萊爾,然后一起離開這里。”
“你……你是誰,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普羅米修斯難以置信的看著白霧。
“我叫康斯坦丁。將來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會跟在我身邊,我是你可以絕對信任的存在,我會帶你返回高塔,你不會再關在逼仄狹小的空間,你可以行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你過往的生活我無法悉數知道,但從今天起,它們都結束了。”
這段話其實很平常,白霧的語氣也很平靜,只是對于普羅米修斯而言,從來沒有人這樣講過。
該隱在他的記憶里,是一個模糊的形象,一個下達命令的人。而丹德萊爾只會告訴他,人類有多虛偽。
至于那些在高塔的日子,的確如康斯坦丁所言,接觸不到任何人類。
就像是這間屋子一樣。
外面是濃烈的黑暗,光線也無法照進來,只有內里,有著細微暗淡的光。
白霧的確說動了這個孩子。
盡管年齡上對比,白霧才是一個小孩子,但七百年里,普羅米修斯大多時候在沉睡,他并不具備七百年的生存經歷。
工具自然要藏在惡墮觸碰不到的地方。
盡管丹德萊爾很邪惡,但對于這個給過自己器官的善良人類,卻沒有半分惡念。就如備注提示的,他們是最親密又最疏離的一對兄弟。
該隱也利用普羅米修斯,制約著丹德萊爾。
“你是真實存在的嗎?會不會……我走出了間屋子,你就消失了……”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七百年來,他幻想過許許多多的人,并不僅僅是一個護士。
所以這一刻,普羅米修斯的表情極度無助:
“我總是能夠看到很多溫柔的人……但最后,他們都離我而去……你也是他們之一嗎?”
幾天前,他被關在了箱子里,靠著殘破的筆記上的咒紋,連接著丹德萊爾,一直存活著。
打開了箱子后,他就看到了這個自稱康斯坦丁的人,他帶著笑臉面具,穿著奇怪的袍子,和以前的人們截然不同。
但他也和那些人一樣,知道自己的秘密,知道自己的經歷。
他多希望這些人是真的存在,可七百年來,希望一次又一次破滅。
白霧并不具備一些情感,他有些失落,卻不至于悲哀。他甚至已經開始琢磨起,如何安排普羅米修斯。
是讓他加入調查軍團?還是讓他加入自己那個只有渣女橙一個隊友的雇傭兵隊伍?從名字上看,倒是很適合自己的隊伍。
如果要加入調查軍團,那就還得有一個正常畫風的名字。
白霧拍了拍普羅米修斯的肩膀說道,沒有回答普羅米修斯的問題,只是認真的說道:
“讓丹德萊爾停下,我會帶你回家。”
屋外,楊震梁玉秦林三人已經碰頭,他們焦急的等待著康斯坦丁出來。
希望能夠找到返回高塔的辦法。
同時間的丹德萊爾,也完成了階段的轉變,它可以輕易的殺死“胃袋”里的所有生物。
如今的它,是實力不在以利亞之下的超級惡墮。
但同樣,它也在等待著那個人做出選擇。它最喜歡看人類自相殘殺了。他希望白霧能夠救下一到兩個人,然后看著剩下的人絕望等死。
被同伴拋棄和背叛時的怨念,是所有情緒里最美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