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塔樓的厚重石墻將城外的喧嘩隔離在窗外，高大的老者手持長杖，踩著一級又一級石階，勻速下樓。擺放在墻壁凹槽中的戰利品光亮如新，每當經過那些事物身邊，老人總能感覺到新的活力進入自己的身體，就像取得它們的時光被歸還給自己，自己依舊是當年那個年輕健壯的靈魂。
急促的腳步聲從下方傳來，鐵靴碰撞地面的響亮聲響蓋過了老人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節奏感。他索性聽了下來，等那個急躁的客人發出自己的聲響。
那個聲音，在靠近老者之后，停止了。直到他再次邁開腳掌，鐵靴跟隨他的速度亦步亦趨。
“其實你可以先開口的，我們的執行官，律法先生，你看起來很著急。”院長先生露出欣賞的目光，看著落后自己半個身位，謙遜懂禮的年輕人。
“我會遵守安德瑞的規則，以院長先生優先的原則。”
院長先生嘆了口氣，“我當時只是氣話而已，那些教條只是約束那些不守規矩的臭小子的，唉，不聽話的依舊不聽話，少根筋的依舊少根筋。所以，我年輕的朋友，你想要向我訴說什么？”
“三十分鐘前，摧毀安德瑞所有防御結界，并破壞西南塔樓的那顆隕石，是降靈學教授巨龍先生，他給自己制造出了一具龍骨，讓安德瑞蒙受了慘痛的損失。”
“建筑維修費用，對受難巫妖的補償，安德瑞防御措施的修繕，還有那些被卷入這一切的外界人員……我申請獲得您的許可，讓執行委員會對這一切損失的罪魁禍首依法懲戒。”
“哦，親愛的，你也相當屠龍者”就像古怪老爺子隨口開出的玩笑，院長先生展現了一下自己的幽默感，走向下一級臺階，“我可從來不記得執行委員會抓人需要我的許可，遇到什么麻煩了嗎？孩子。”
律法先生的鐵面具反射森冷的光，律法的眼神死死盯著這個裝糊涂的安德瑞領袖。
“我們在巨龍先生的軀體上感受到了巫妖之冠的氣息，我想那應該是院長先生授權的，學術實驗。毋庸置疑，又一次破壞性極強的實驗。您所特批的高于一切的學術研究又一次讓安德瑞處于危險之中，我希望您能收回那條規則，取消學術實驗的優先級！”
“相當不錯的想法，親愛的，”院長先生停下腳步，潔白的指骨在海膽刺組成的尖刺胡須上撫摸，像是思索了幾秒。院長先生提出了新的問題，“親愛的律法先生，你能重復一下我們收到的損失嗎？”
“城堡損壞，無辜的受害者，被摧毀的防御結界……”
“嗯，巨龍先生已經變成了一頭骨龍，對嗎？看起來如何？壯觀？還是強大？”
“危險性極高，”律法換了個說話，“但您也知道，巫妖就喜歡這種東西。”
“實驗成功了，真是讓人振奮的好消息……好吧好吧，我們來清點一下巨龍先生的魯莽行為帶來了什么。”
院長先生掰起了自己的手指，“首先，他摧毀了一棟塔樓……”
“那是包括植物研究社在內的五個魔法植物社團的共同規劃的植物園，我十分懷疑這看似意外的事故也是刻意為之，巨龍教授一直和植物學者們過不去……”
“因為他們發現了骨殖植物，發現自己心愛的小動物尸骨變成植物肥料，是我也忍不了。賠償可以有，記得將賬單寄給巨龍先生，如果他現在的手指還能塞進寶箱的鑰匙孔的話……反正那些植物學家也違法將他們的種子撒到了安德瑞各地，那塊區域就充公吧，用巨龍的賠款建一個游泳池，來濕潤一下我的略微干燥的胡子，你說海草和海葵那種材料更合適？”
“……我確定您的游泳池，巫妖們會善加利用的。”
院長先生搖手表示不在意，“下一個是什么？受害者賠償？”
“是的。這部分人包括巫妖和外來人員……”
“把巫妖提出受害者名單，還有力氣索要賠償，這不是很精神嗎！”
律法先生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修改手中的名單。
“那些外來人員呢？他們正集中在傳送陣附近，我相信那些被巨龍先生吸引過去的巫妖們正不斷給他們增加心理負擔，如果不好好處理的話……”
“讓安德瑞之劍去處理他們，控告他們擅闖私人領地。”
“還有一個是什么？”
“關于防御結界，那是魔法研習社、高等魔研社、結界社等等大型施法者社團打造的復合防御結界。那是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制造的結界，雖然上一次修繕是在三十年前，但破壞那些結界，無異于打那些強勢社團的臉，我認為那些好面子的社長需要一個交代。”
“鏡也是這個意思？”院長先生岔開話題詢問魔研社社長的想法。
“鏡先生有些失落，那層魔力壓縮層是學者先生作為魔研社社長留下的。”
民意，又是一個領袖不得不思考的問題。
“對了，律法先生，新生的巨龍實力達到了什么層次？”
“五鎖。”
“人與神的轉折點嗎……”院長先生拉扯自己的寬檐巫師帽，讓陰影在自己的臉上浮現，淡藍色的靈魂火焰顯得更加瘆人。
“律法，巨龍并沒有摧毀安德瑞的防御結界，他只是幫助我們找到了那些過時結界的漏洞。”
“可是……”
“沒有可是，你就直接告訴那些傲慢的社長先生們，他們打造的結界被一個五鎖施法者打破了。讓他們給我將安德瑞的防御結界更新換代，否者，我就將這項神圣的工作交給擊敗他們的巨龍先生。”
“激將法？”
“那些家伙都是安德瑞老油條了，激將法對他們不管用，身為強者的傲慢不會覆蓋他們身為求知者的懷疑精神，追求極致的態度。他們說不定還會感謝巨龍，給了他們一個新的目標，當然，他們不大可能正面感謝。”院長先生呵呵一笑。
“律法先生，贊美比懲罰更加有效，沒有限制的支持正是我的原則，最重要的原則。關在籠子的雛鳥是飛不起來的。就像我當初給你們的一樣，我給了執行委員會完全自治權，所以，好孩子律法，放手去做吧。”
“然后你立刻制定了學術聚會高于一切的新規則，你在給我添堵……”
“哈哈哈……哈哈哈……老了老了，有點健忘。我得趕緊過去恭喜巨龍先生的新成果，我先走一步。”院長飛身跨欄，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快如閃電。院長先生跳下了階梯自由落體瞬間來到塔樓最底層。
從蛛網狀的深坑拔出腿，院長先生拍拍身上的灰塵。
“巨龍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只剩回憶了……”
“要是能重現當年的榮光就好了……”
“靠！不好了，忘了那混蛋對巨龍過敏，我得趕緊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