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神啟先知！大沙河封地的位置，在蠻荒的北特科斯諸部之北，幾乎是天下的盡頭。若是這封地的位置不能更改…那么，這處封地的面積，至少得有云山城谷地那么大。并且，我們云山諸部，希望能帶走更多的部眾！六千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少了。要知道，云山城一城一堡，還有近兩萬部落民，都是同一個先祖的親族…”
“尊敬的云古山長老，那依您的想法，云山一系的神裔，希望帶走多少云山部族轉封西遷，加入湖中王國呢？…”
“先祖庇佑！至少翻一倍，一萬兩千人！這不是我的想法，而是我出城前，云山神裔們一同商量出的底線…另外，三個榮耀貴族的爵位，實在是太少了，不夠各支神裔們分配，我們希望獲得五個榮耀貴族的爵位！除此之外，既然我們要在蠻荒的北特科斯邊緣開荒，重新建立村莊和城邦…那開荒前三年，我們都需要王國的糧食支援！而三年后，我們會向王國繳納一成的貢賦，再向王國祭司團繳納一成的供奉。對，一共兩成，就像奧托米人一樣…”
先知的營帳中，神秘的符號與旗幟，一同環繞出奇異的卦象。而兩位神權的祭司長老，就盤腿坐在黑白的陰陽魚棉毯上，進行著“神靈的會談”。
修洛特坐在白色陰陽魚的黑點上，也是靠近主神徽記的上首。他戴著極為正式的黑曜石羽冠，上面鑲嵌著神靈眼睛般的兩顆紅色寶石，還有太陽波紋的黑曜石垂飾，一看就肅穆端莊、沉重極了。此刻，他眼眸低垂，神色溫和，耐心傾聽著米斯特克祭司長老的條件，就像一位慷慨寬容的“祭司王”。
“強大的維齊洛波戰神見證！我們云山諸部會虔誠的供奉祂，作為唯一的主神，而讓傳統的雨神降為從神。所有的雨神祭司，都會發下誓言，侍奉更偉大的主神。而不愿意的，就免去祭司的職位…并且，我們會按照約定，派遣年輕的貴族子嗣，加入王國的神啟大學，學習主神經文與‘神啟教導’。以后所有繼承的祭司與貴族，都要有神威大學求學的經歷！…”
“當然，按照之前談判的約定，封地的祭司與貴族傳承，依然由我們本部決定，享有自治的權力！為了抵抗更東北荒原的犬裔襲擾，封地的軍隊自主組建與管理，但會在對外征戰時，服從湖中王國的征召…”
“是！這就是全部了！同等面積的封地，一萬兩千部眾，五個榮耀貴族爵位，三年的開荒支援…再加上兩成的貢賦比例，與封地的自治權！…”
云山城祭司長老云古山，則坐在黑色陰陽魚的白點上。他戴著云中雨神恰克的羽冠，繪刻著金色的虎爪，并裝飾著美洲虎的骨飾。那蒼老的眉毛輕輕抖動，眉毛下謹慎的眼睛，則小心觀察著“神啟先知”的表情。接著，那念誦咒文的嘴巴輕輕開合，悄悄壓低了聲音，努力放低著姿態，解釋著城中的訴求。
“令人崇敬的神啟先知！我們云山城諸部，還有兩年的存糧，若是拋棄一部分老弱，甚至能堅持的更久。而城中的貴族們，對于無故興兵、殘酷征伐的神王，其實并不相信。貴族們并不相信神王的諾言，恐懼著特拉斯卡拉諸部的下場，降臨到自己身上…”
“城中存糧還有不少，我們之所以愿意放棄傳承的祖地，投降轉封…很大程度上，還是出于對您的尊敬與信任！您神性的品德與光輝，我們知曉的不少，是能夠相信的。實際上，您能夠返回湖中都城，將聯盟繼承權交給子嗣，一心侍奉戰神主神的光輝…實在讓我們米斯特克諸部大出預料，很是敬佩非常！”
米斯特克長老一臉誠摯，而修洛特沉默無語。作為最關注墨西加聯盟的不忠誠附庸，米斯特克諸部對聯盟政治的了解，一直十分深刻。
三年前，墨西加聯盟與湖中王國的權力紛爭，一度愈演愈烈。米斯特克諸部本以為，“野蠻”的墨西加聯盟，會再次上演墨西加王室的傳統，上演一場殘酷的王室內戰！
但事情的發展，卻大大出乎他們的預料。湖中王國的修洛特親王，竟然返回聯盟，放棄了繼承權。而隨著兩支聯盟王室的暫時彌合，原本看熱鬧的米斯特克諸部，頓時就迎來了滅頂之災。聯盟動員出的大軍再無顧忌，直接大舉南下，發動了旨在徹底征服云中之民、吞噬云中雨神的“神戰”…
“尊敬的神啟先知！您是真正虔誠的神裔，也是能預見未來的先知。您是一位‘云朵之身的美洲虎’，褪去了美洲虎的貪婪兇殘，只留下云朵的神圣潔白！…”
年長的云古山長老碎碎念念，用托爾特克口音的納瓦語，繼曾經的奧托米老祭司奧爾特之后，再次奉上了一張“好人卡”。隨后，修洛特眼角抽動的注目下，蒼老的祭司長老深深俯身，向著年輕的先知叩拜行禮。
“先祖見證！我們云山諸部，相信您的神性與名譽。因此，我們愿意加入您的湖中王國，接受您王國的貴族爵位！…其實，我們遷徙的部眾越多，最后壯大的，也是您的封國實力。而五個榮耀貴族的爵位，讓云上諸部分成五支，對您也并不是壞事。至于我們請求的自治權，也是效仿奧托米諸部的舊例，與科利馬諸部相同…若是您愿意，我們也會獻上一位最美貌的貴族少女，為您誕下神性的子嗣…”
“強大的戰神與古老的雨神，一同見證我們的承諾！只要您答應這六個條件，并且在云山城外的軍陣前，在聯盟大軍的注目下，與我們許下先祖神靈的血誓…我們就會打開云山城一城一堡的大門，交出世代傳承的米斯特克祖地。我們不僅會把這座不落的山城要塞交給您，更會把我們一萬兩千部眾的性命，都交到您的手中！…”
面對叩拜行禮、面露懇求的的云古山長老，修洛特端坐不動，靜靜思量了許久。把這些神戰中投降的中美洲貴族，分封到中美洲天下的邊疆，讓他們開荒耕種，開拓天下的范圍，就如同西周的分封一樣。對于這些分封的邊疆貴族，王國不會選擇征稅，而是會用更多經濟的手段，以優勢的生產力，來交換邊疆的產出。而這樣的分封，會帶來輕重倒置，帶來春秋戰國，帶來幾代人后重新反叛的隱患嗎？…
恐怕，那就要看數十年上百年后，主神的信仰，是否深入人心？王國的同化政策，究竟做的如何？中樞對于地方經濟的聯系掌控，又做到了何種程度，能否始終占據主導的優勢？而他與他親手創建的湖中王國，又是否有這樣的自信呢？…
“好！我答應你！…”
好一會后，修洛特終于神情肅穆，沉聲應諾。他以封君的姿態，看著伏地的云谷山，鄭重點頭。
“古老的膠人先祖，注視著同一起源的我們…只要云山諸部供奉主神，接受膠人同一的先祖神話，派遣繼承的貴族子弟，去神威大學求學…我便與你們舉行陣前血誓，答應你們的轉封條件！…”
“主神見證！你們轉封到大沙河平原后，前五年的糧食支援，都會由大湖節度使提供。不僅如此，王國的祭司團，也會教導你們耕種的技術，并且租借提供金屬的農具…而以大沙河平原的水土條件，只要你們能用心開墾出來，那田地的產出，絕不會比這片云山谷地差，甚至要更為富饒！”
說到這，修洛特伸出手掌，握了握云古山長老的頭發。隨后，他把激動的祭司長老托起，肅穆的神情稍稍緩和。而在片刻沉吟后，他看著云谷山的眼睛，飽含深意的說道。
“先祖的盟誓，只能同時存續一條…云山諸部既然選擇加入聯盟，就必須與南方盟誓的薩波特克諸部，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在這次前來談判前，神王給我的條件，是允許你們帶走八千人。而我自己做主，多許諾給了你們四千人的名額…就需要你們，來為了聯盟的南征，做出一些有益的貢獻！比如，用瓦哈卡的薩波特克諸部，來換你們云山諸部…”
“薩波特克聯軍屯駐在瓦哈卡谷口的營寨，一邊觀望猶豫，一邊從周圍的山林谷道，不斷派出小股的軍隊試探。他們既不肯派出主力北上救援你們，又不舍得徹底收縮。而這種小規模的林中纏斗，對戰線毫無幫助，只是無謂的消耗雙方武士的性命…”
“所以，神王有意與糾纏不休的薩波特克人，在云山城谷地的東南，做一個徹底的了斷…我們會傳出東北瓦斯特克諸部叛亂的消息，然后從已經占據的谷道中撤軍，引誘薩波特克大軍深入追擊，直到云山城谷地…但薩波特克人一向小心翼翼，為了讓這些謹慎的蝙蝠出洞，聯盟需要你們云山神裔的協助！”
“主神見證！我們會放你們的使者突圍，把聯盟‘最新的情報’，傳遞給薩波特克人。由你們云山城的神裔，邀請薩波特克盟友前來里應外合，襲擊撤退的聯盟大軍…如此這般…這般…”
修洛特身體前傾，與云谷山長老附耳交談了許久。蒼老的米斯特克祭司眼神閃動，臉上神情變幻，顯出掙扎的猶豫。好一會后，他才重重點頭，狠狠咬破嘴唇，應諾道。
“好！如狼的戰神見證，我會安排好一切！薩波特克瓦哈卡諸部，一直與我們云山諸部聯姻，有不少血脈結合的貴族后裔。既然聯盟要我們，斷絕與南方的盟誓…”
“我會派我的三兒子前去，作為云山部求援的領頭使者！他不會知道背后的約定，只會抱著拯救云山城的最后希望，決死突圍，去向他母親出身的薩波特克部落求援。而他一同帶走突圍的貴族子弟，也都會有薩波特克人聯姻的血脈…至于薩波特克人的軍隊來不來，會來多少，那就看煙霧般的命運吧！…”
說到這，云谷山長老低下頭，蒼老的眼睛里浮現出真切的痛苦。這一批去薩波特克求援的貴族子弟，既是云山諸部的投名狀，也是注定十不存一的代價。當墨西加人的大軍發動早有準備的伏擊，這些什么都不知道、滿心忠誠于部族的年輕貴族們，恐怕會和薩波特克的援軍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修洛特垂著眼睛，同樣想通了云谷山長老的選擇。他為對方的決絕沉默了數息，安靜地斟滿一杯血色的可可，遞到對方的手中。
“主神庇佑！無論落下了多少可可，只要神圣的可可樹能夠延續，就保留著部族的未來！而云山諸部的未來，在我的眼中，是第五紀元的重合，是重建為一的膠人…所以，這一杯神圣的可可，就敬那煙霧般的命運，敬膠人的未來吧！…”
請：m.bqq999.c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