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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于鎮壓漢家氣運的金人?”
陳錯眉頭皺起,這已經是他一天之內,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而且,鎮壓漢家氣運?
哪怕陳錯已然削去了不少雜念,道心圓潤,卻也是生出幾絲波瀾。
隨即,他注意到關愉臉上的疑惑之色,知道這個消息,在修行門派中該是比較普及的,自己或許是因為入門時間短,加上閉關三年,出關既出山,又或者是太華山并不關注此事,或者干脆是牽扯到王朝之事,師父不愿意告知。
總之,這事他事先確實并不知曉,不過現在套著小號,也沒有多少顧忌,又震懾住了對方,索性就問個明白。
那關愉倒是不疑有他,畢竟這事問誰不是問?況且,人家實力擺在那,自己的小命捏在對方手中,哪里有什么選擇余地。
“這事的根源,實在魏國的孝文帝身上!”
北魏孝文帝!
這個名字陳錯可就熟悉了,比對陳朝皇帝都熟悉,那可是上了教科書的人物,乃是一代漢化先驅。
沒想到自己問起來的事,居然能牽扯到這位身上。
“那位孝文帝整頓吏治,設三長,行均田,集權于身,南征北戰,奠定氣運,有氣吞山河之相,奈何英年早逝,中道崩殂,不成天下一統。唉,當初我離亂道,便曾在這位陛下麾下效力!”
關愉說起這位皇帝,眼中流露出了憧憬和敬佩,好在還記得正事,便將話題拉了回來:“太和改制,革除了鮮卑舊俗,倡導漢家習俗,改漢姓,定名分!更扶植了好些個崇尚漢家的勛貴與大臣,令好些個漢家士族重新崛起,一度令魏國昌盛!卻也埋下隱患,引得不少過往貴族的不滿。”
陳錯問道:“爾朱榮就是不滿的人?”
“爾朱榮乃契胡小族,陛下駕崩時他不過孩童,卻不知被哪家慫恿,視漢兒為眼中釘。”
關愉說著,進一步解釋道:“此人本寂寂無名,借六鎮之亂壯大,抓住了孝明皇帝和胡太后的矛盾,得以入洛,以河陰之變血祭邪神,將推崇漢化的勛貴大臣、漢地世家屠戮一空,斷了大魏的氣運根基,又擔心漢化復起,便鑄金人四座,分置于北方四地,鎮壓漢家氣運,晉州正是其中之一!”
他忍不住感慨:“北地漢統越發衰頹,魏國處處烽火,如今演變為東西兩國,皆源于此,而四座鎮運金人,又壓得漢家微弱,連帶著將南方王朝都牽扯了,使之慢慢衰落。”
感覺自己躺著中槍了。
陳錯拋開雜念,將注意力放回事情本身,驟然發現,若是嚴格來算,此番下山所遇之事,多多少少,都和那爾朱榮有著關聯!
那劉難之事,牽扯著高齊皇室,追溯根源,是六鎮起義的后果之一,而北齊的奠基人高歡,曾是爾朱榮的部署;
魚妖符篆牽扯出的北河水君,聽張房道人之言,也和那爾朱榮有著密切關聯,甚至有可能是其人死后轉化!
“如此看來,若能弄清楚其中關鍵,配合符篆碎片的根源,因果神通施展的可能,無疑大大增加!”
想到這,他又問道:“那晉州的金人,位于什么位置,你該是知道的吧?”
“位于城北的普渡寺中。”關愉提醒道:“坐鎮寺中的,是個名為曇斷的沙門和尚,俗家姓王,出身河東,為太原王氏的旁庶,聽說和周國云居寺的曇延大師有關聯!”
太原王氏……
陳錯忽然想起那篇《畫皮》,開篇就是太原王生!
忽然,他心頭一跳,心血來潮,冥冥之中,竟出一點宿命之感。
“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搖搖頭,他熄了前往普渡寺一觀的念頭,看向兩人。
關愉立刻緊張起來。
能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后面就到了處置自己二人的問題上來了。
相比于關愉,胡秋無疑更為擔憂,尤其他重傷難動,真個生死操于“聶崢嶸”之手,忐忑惴惴,又不敢開口。
氣氛一時凝重起來。
最終,還是陳錯打破了沉默,他問了一句:“與我交手的是何人?”
關愉一愣,道:“是昆侖宗的典云子。”
“典云子?”
出關之后,道隱子和陳錯提了幾個人,典云子是其中之一,還指明了其人在星羅榜上的蘇家姓名。
“你等方才禍水東引時,說是被昆侖的人追殺,倒不全是謊言。”陳錯笑了起來,卻笑得兩人心驚膽戰。
胡秋心急之下,已顧不上傷勢,道:“師……聶君!且聽我說,這事并非全是杜撰,我等來這……”
“你現在根本把握不住念頭,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一目了然,還是老老實實的交代吧。”陳錯瞥了胡秋一眼,看出這人傷勢很重,根基受損,今后后患無窮,怕是要日日活受罪!
胡秋一愣,趕緊住嘴,越發驚恐。
還是關愉老老實實的道:“這事和聶君也有牽扯,我等是順著你與你叔父的蹤跡來的……”
她似乎已經拋開了種種,索性徹底說開:“……我等見那趙郡王的世子在搜集金屬礦物,其中有兩種,乃是圣教尊者之使所需,于是就起了念頭……”
接下來發展,倒是平平無奇,無非是二人拿出仙門身份,再應下高整信請求,最后將搜集之物拿到手上。
可惜,被典云子發現,展開了一場追殺,殺得兩人心膽皆寒,隨即又遇到了“聶崢嶸”,如今更是心驚膽戰。
“你說他搜集的,都是各種金屬和礦物?很是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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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錯聽著聽著,卻心中一動。
他要成就五氣,金木水火土缺一不可,這金屬、礦物,能否拿來一用?以作金行根基?
對面兩人一見陳錯表情,就知道這位也惦記上了,不由苦笑,但他們眼前的情況,比之前還要兇險幾分,生死被人拿捏,哪里還有討價還價的心思和膽子?
尤其是胡秋,他自家知自家事,這聶崢嶸既然是圣教中人,怕是將自己直接打殺,不要諸金,都不會放任自己這個離亂道門人去討好尊者。
不過,陳錯正要進一步詢問,忽的神色一變,朝著半空看去。
寂靜夜空中,忽有一道金光灑落下來,慢慢勾勒出一道身影。
“貧僧有理了。”那身影模糊,散發著淡淡的光輝,令人心情安寧、平靜,如沐春風,“貧僧等與貴門有過約定,施主何故要違反?若只是無心之失,那便罷了,只是鎮漢封印松動,需得耗費七七四十九日修補,在這期間,還望施主不要入城!”
話音落下,這位不速之客意味深長的道:“漢家氣運衰退,乃命中注定,為免大局有變,望施主忍得一時。”
離亂道的兩人見著這道身影,臉色驟然變化,露出敬畏之色。
這也是二人今日連受重創,心境已亂,無法掌控情緒了。
陳錯鎮定如常,他瞇起眼睛,問道:“曇斷大師?”
那身影雙手合十,道:“正是貧僧。”
陳錯就道:“聽說大師是河東王氏出身,怎會在這里鎮壓漢家氣運?你這是數典忘祖,還是皈依皈得心神錯亂了!”
胡秋和關愉聽得臉色大變,但根本來不及阻止。
那身影并不著惱,只是道:“施主,莫被家國族群之說蒙蔽眼睛,眼前種種,不過虛妄,唯有建立了地上佛國,方能度化世人,人人安樂,望施主能參悟靈光,忘記一時的血脈傳承,共譜人間大慈悲,須知再過得幾百年,哪還有什么周人、齊人、陳人之分,更不會有人還記得過往的漢室、晉室,皆為佛國子民!人人喜悅安康!”
話音落下,金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