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彌漫船艙內外。
吵雜之聲中,這船艙內外無數人來回走動,或者攻伐,或者躲避,不時還有幾個人從船上跌落下去。
一時之間,這船上船下,像是變成了一片戰場,混亂、無序。
忽的!
天上強光閃爍,將這周遭的河面照耀的宛如白晝。
河面浪頭洶涌,天上云霧涌動。
恐怖之力落下,人人心頭驚顫!
“我等船上,何時多了這許多人?”
那任城王高湝這時戰戰兢兢的走出來,感受著周遭的山河劇變,心中驚懼。
他過去雖也親眼見過修士施法,但那都是站在邊上旁觀,如今身在船上,感受著那股天地之力為人所控之威,那澎湃偉力在身邊呼嘯,終于知曉了大恐怖!
“這便是修士之威?果然非凡俗之人所能對抗,甚至無從想象!”
“現在知道厲害了?”高茂德回頭看過來,苦笑起來,“便是你在齊國權傾朝野,但在那些真正的仙家修士看來,都不過是一時之塵土,也不要覺得什么陰司、陰德能制約,說到底,這個是事后算賬,真要是有修士不顧一切發作,要殺你,殺我,滅了齊國皇室,就算事后被天劫誅滅,可被殺了的人,又能如何?”
高湝張口無言,瞳孔中倒映著遠去的金光,與那道緩緩落下來的白色身影,緩緩點頭。
“你說得對。”
高茂德還是苦笑,低語道:“叔父,等會切記小心,那七個道人跑了,陳方慶必然惱怒,你我說不定要被遷怒……”
他話未說完,眼前忽然一花,那一身白衣的陳錯,竟已出現在眼前。
“無需擔心。”
他輕笑著說:“你們只管前行,其他的無需多問。”
在他說話的同時,這船艙內外上廝殺之人慢慢消散,那河水之中掙扎游動著的人,都慢慢消失。
洶涌河水慢慢平息,那天上的云霧也慢慢消散。
在高湝與高茂德驚懼交加的目光中,原本混亂無序的景象竟是瞬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風平浪靜,月色如霜,灑落在船艙內外,竟有幾分詩意。
但這一幕落在高湝、高茂德,和其余眾人的眼中,卻是讓他們毛骨悚然,只覺得心中無限驚恐。
“莫怕。”陳錯看著兩人因為恐懼而扭曲的面孔,笑容如常,“吩咐下去,大船掉頭,不去淮南了,去齊國都城,鄴城。”
河面上,最后一縷灰霧消散。
狂風呼嘯,激蕩的氣流在蘇定等七名道人的耳邊劃過,周圍的金光慢慢衰減,逐漸消散。
狂風在外,而他們的心中,亦有震撼。
“這巫毒道的小子,竟能帶著吾等,從那陳方慶的手中逃脫出來!”
“他最后施展的,似是萬毒玄珠,而且不是玄珠實體,從無中生出!”
“這小子才多大年紀?竟已有了這般修為?”
待得光芒消失,狂風亦停歇下來,幾人感受到身軀墜落,隨即驟然落地。
蘇定等人修為被封,踉蹌了幾下,才維持住平衡,站穩了之后,又都急急朝著那“聶崢嶸”看去。
“賢侄!”蘇定走上前去,試探著問道:“方才我見你憑空凝珠……”
“萬毒珠。”陳錯淡淡一笑,攤開手指,一道道虛幻光影泛著五光十色,匯聚著凝結成一顆圓滾滾的珠子,其中泛著種種光影。
蘇定等人順勢看過去,只是盯著看,那目光與心神便為之而奪,隱約間竟是見得人間的種種喜怒哀樂,沉溺其中……
一聲輕響,陳錯猛然攥拳。
那顆斑斕圓珠被他一下子握住,轉眼消散無形。
于是,蘇定等人恍然回神,一個個相顧色變。
“聚厚歌訣,萬毒玄珠!你這是玄珠隨心,意念相合了,將這人間百態的毒欲之念,都盡數凝其中!這等境界,你該是快要踏足長生了!”
蘇定的話中蘊含著濃濃的驚訝,這并非偽裝,他認真的打量著“聶崢嶸”。
“你這才多大年紀?該是四十歲都不到,就已經要踏足長生了?這等天資……難怪能從那陳方慶的手中逃脫出來!”
陳錯這次,以“聶崢嶸”的身份立足于此,從旁人的口中聽聞自己的名字,一時覺得有趣。
須知這造化道被仙門斥為邪魔,本身行事也頗為神秘詭異,平日里連接觸一二傳人都難,更不要說聽著他們的議論了。
這時既有機會,陳錯便笑著問道:“怎的,那陳方慶莫非很有名氣?”
他這話問出,七名道人卻面面相覷。
蘇定問道:“賢侄不知陳方慶之名?”
“自然是知道的,”陳錯笑了起來,這世上怕是沒有幾個人比他更知道這個名字了,“只是這人到底也只是那玉虛八門的新一代弟子,就是修為再怎么精進,也總有宗門長者鎮著……”
“唉,聽你這話,該是最近光顧著閉關,不知局面啊,那陳方慶實乃道門百年一遇的英才啊!”蘇定嘆息一聲,旋即苦笑道,“這倒也不怪你,畢竟在真正遇到那陳家子前,吾等也是將信將疑,只是覺得其人厲害,但萬萬沒想到,厲害到這等程度,一個照面,紛紛落敗,無論法器、陣法,乃至門中秘法,在其面前皆不堪一擊!”
說到后來,這蘇定還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
陳錯瞇起眼睛,卻不言語。
不得回應,蘇定微微停頓,就繼續道:“修士修行,不成長生,終是虛妄!什么輩分不輩分的,長生不成,百多年后都是黃土一抔,那陳方慶說是入了神藏,而今忽然出現,竟已踏足長生!這日后就不能以小輩之人視之,是和咱們門中長老一般的人物了!”
“哦?”陳錯從這話中,倒是品出了幾分意思來,結合著聶崢嶸的記憶碎片,就問道:“莫非其他幾家,也如我巫毒道一般,還是人才凋零,以至于他陳方慶一個后進長生,都能引得諸位師叔這般忌憚?”
“啊這……”
蘇定一窒,旋即道:“這……話也不能這么說,我烏山宗的后起之秀還是不少的,只是咱們圣教自來都受那玉虛之輩打壓,稍有后起之秀,都要被人打壓剪除,幾乎歷代都要承受青黃不接之局面,代代如此,因而越發式微,這人越來越少,還受打壓,便更難出陳家子這等絕世之才了!”
邊上的道人也道:“陳家子之名在圣教中早有流傳,便是尊者都常提起,引得不少人議論,可惜,咱們圣教這邊無人可與之對抗,直到今日才知,咱們圣門尚有能人!”
“是啊!”
“沒錯!”
“正是此理!”
聽著幾人給自己戴高帽,陳錯并不領情,反而問道:“如今雖然逃離了那陳方慶的藩籬,但尚不能說安全,那陳方慶執掌河君之位,近水則危,還是先往淮南吧……”
眾道人見他沒有被一番恭維說的昏頭,不由眉頭微皺。
名不能動,所圖者大啊!
蘇定暗暗思量,正要再說,卻是神色微變。
空中,一張符紙。
“吾等乃離亂道傳人!可有同門在?請同門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