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給自己母親打了個電話,說有些學業上的問題必須馬上趕回紐黑文(耶魯所在地),便拉開自己那輛二手龐迪亞克酋長之星的車門,一腳油門,車子直奔耶魯而去。
二手車,卻有著4.7升的排量,堪稱性能怪獸。
在這汽油幾乎不要錢的年代,每加侖汽油才0.36美元,換算成公制單位,每升才九美分出頭,比一磅面粉便宜三分之一。
而在“酋長之星”面世的1955年,油價五美分/升都不到。
愛德華駕馭著這輛搭載4.7升V8發動機的機器,實在是為前世的駕駛員們感到可憐,那個年代全球油價飛漲,3.0升發動機就已經是豪車象征了。
眼下這油價是托了“石油七姊妹”公司的福氣,埃克森(Exxon)、美孚(Mobil)、雪佛龍(Chevron),德士古(Texaco)、海灣(Gulf),英國石油公司(BP)和英荷皇家殼牌石油公司(Royal Dutch/Shell),七家歐美超大型石油公司壟斷了行業。
按照產業發展規律后面還是形成了卡特爾(寡頭壟斷聯盟),這些公司在20世紀50—70年代進入快速發展階段,銷售額、利潤、行業權利都迅速提升。
靠著壓榨產油國而給本國公民提供廉價汽油以及各種石油制品,大幅度降低居民生活成本,順便不停的把本國的gdp和公司高管的薪水玩命往上推。
布雷頓森林體系跌跌撞撞走過了三十多年,已經顯出了疲態,此刻正努力發揮最后的余熱,加上二戰紅利,合力讓美國的汽油比礦泉水都便宜。
全美高速公路上動輒是排量在4.0以上的家用轎車,這讓前世開過三缸夏利的愛德華覺得仿佛是一個夢幻世界。
當然他寧可這一切真的是個夢,只要自己一睜眼就能回到那個由快遞和互聯網構成的安樂窩里去。
顯然不可能嘛。
伴隨著油門的轟鳴,“酋長之星”在寬闊的ct15洲際公路上飛速奔馳。
……
康涅迭戈州的紐黑文市,只有區區十萬居民,卻坐落著世界上最好的大學之一的耶魯。
雖然是跨州旅行,實際距離并不遠,從紐約布魯克林開過去,一個半小時就夠了。
正好是下班前的時間,公路上車輛不多,這讓愛德華能夠一邊開車,一邊繼續深入思考這個案子。
稀里糊涂的接下來,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費里切不缺錢,然后還能得到一個有力的幫手。
倒不是他對黑手黨的道德有多大信心,認為他們都是實心眼的好漢子,在米國,要想贏得尊重和友誼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只要展示出足夠的力量和價值,“熱心”的朋友就會像春天空氣中的花粉那樣無處不在。
“該死的,今年氣候怎么那么變態?都已經春假了!怎么還要穿羽絨服?!”愛德華咒罵著。
龐迪亞克定位中高端人群,酋長之星這種高檔貨,起碼十年前是高檔貨,肯定有暖氣。
可愛德華為了圖便宜,買的這輛與其說是二手車,倒不如說是二的兩次或者三次方手車,各種小毛病不斷,否則這上市初就要兩千多美元的座駕也不會讓他僅僅花了三百塊錢外加一杯咖啡和兩個甜甜圈就拿下。
拉拉了領子,愛德華繼續思考起來,好處不少,壞處同樣明顯。
官方實際上已經掌控了幾乎全部資源,在一心想辦大案的FBI和地方檢察官眼里,費里切已經和案板上的肉差不多了,唯一能讓他選擇的只怕是被紅燒還是清蒸,哦,應該是被油煎還是被火烤,在普通米國人眼里醬油這等調味神器,只怕比可卡因更可怕些。
所以,自己等于是要把FBI探員和紐約市檢查官“今天就小小的得罪你們一下了”。
這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嘛?
答案是肯定的。
任何政權下,官民永遠對立,哪怕向來標榜民主和自由燈塔的米國也不例外。
民不與官斗是老百姓保命的信條。
然而面對強大的對手自己也并非處于任人宰割的境地,耶魯法學院在讀生的身份,也足以讓對方忌憚三分,至少類似明著欺負費里切那樣的舉動是不會用到自己頭上來的。
對FBI或者地方檢察官而言,法學生不算什么,但是背后的法律教授們就太可怕了,名義上是老師,實際上只要有機會,這些人馬上會變成巡回法庭上訴法官,司法部律師等讓總統都頭痛的角色。
法律教授還有個特點:極其護犢子!
有這張老虎皮在,自己這只小狐貍不妨活躍一些,哪怕真惹來麻煩了,只要縮回紐黑文,就太平了。
要面對的FBI探員和地方檢察官都是政府公務員,隔幾年就要升遷或者調任,自己處理掉這個案子,安心茍幾年,等他們滾蛋后就又是一條好漢了,或者惹不起躲得起,畢業后選擇去西海岸的聯邦上訴法庭開始職業生涯,也不是不行。
眼下當務之急是繼續好好的研究卷宗。
通過剛才的接觸,愛德華覺得費里切說的基本都是實話,從各方面來看,達米也確實沒有殺人的動機和背景。
這家伙身世太干凈了,從小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寶寶,一路讀書讀到商學院,只要畢業就能進入社會精英圈子,這樣的人怎么會去沖動的殺人?
何況這小子長的也確實有幾分“國色天香”,加上意大利人的傳統藝能,只要愿意,身邊就不會缺美女,相比之下芭芭拉外貌不錯,卻是這個時代典型的美國大妞長相和打扮,甚至顯得有幾分邋遢和粗糙。
達米情殺或者求歡未遂憤而殺人這種劇情,愛德華是完全不信的,倒過來女殺男倒是有可能。
“媽的,看來這個春假倒是不無聊了,但愿能在開學前把事情給結了,否則兩頭來回趕可吃不消。”
耶魯和米國大部分學校一樣,一個學年分為兩個學期。
通常每年九月一號作為新學年也是秋季學期的開始,到十二月中旬結束。
然后是一個月的寒假時間,第二學期也稱為春季學期,在一月中開始,到五月中結束,度過三個月的暑假后便是下個學年。
人性化的是,每年三月頭會有兩到三周的春假,想來米國人民對孔夫子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也是深表認同的。
這個春假,作為一年生的愛德華,原本是打算好好溫習一下功課,然后找個地方安靜的思考幾天,規劃自己未來的求學和職業路線。
研究生的第一年整體上屬于還比較輕松,在米國法律專業不設本科學歷,一律研究生起跳,所以頭一年學生主要是學習基本法條和通用法律知識,二年級后開始確定專業方向并選擇導師,然后還要規劃暑期律所實習,為自己將來的找工作打好基礎,同時進入大律師實習也能給自己的職業履歷加分。
而耶魯的學生的任務更重,因為這一年里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給聯邦/地方法院的法官們寫申請,讓自己在畢業后能成為他們的助理,這才是精英學校的精英學生和普通混子學生最大的差異。
米國同樣是個講究人脈關系的國家,尤其是在政府機構里的人脈,在進入職業生涯中期后比職業技能或者職業道德更加重要。
“好吧,希望能把這個案子,辦的漂亮點,至少能寫在履歷上。”
……
“嗨,克里斯。”愛德華推開宿舍的房門,果然看到那個黑大個正靠在沙發上認真的看課本,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冷掉的披薩。
“嗯。”后者頭都沒有抬,只是悶哼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片刻后又道,“沒吃晚飯的話,這里還披薩,你可以全吃掉。”
“別告訴我,這幾天你一直窩在這兒,就靠披薩為生吧。”愛德華故作吃驚的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這個名叫克里斯·托馬斯的黑大個是他的同學兼室友。
這個年代里耶魯法學院的黑人寥寥無幾。
哪怕政府在平權法案中規定大學必須收入一定數量的有色人種,分數不夠也可以“擇優”降分錄取。
但大部分黑人都選擇理工科這種容易來錢且和儀器機械打交道為主的職業,選擇法科或者商科的極少。
反過來說,能進入耶魯也說明這些人的真實水準不差,入學時是受到了政策照顧,可課業成績最次也是中流水準。
克里斯則要更優秀些,可這人卻有個怪癖,大部分時候不喜歡說話,在分配宿舍時和愛德華共享了這套古老的擁有三個臥室和一個起居室的公寓。
一年下來,雙方都覺得對方是個不錯的舍友。
克里斯雖然沉默,卻有著不錯的幽默感,一天愛德華回來,看到門上掛著一張大熊貓的放大照片,他對著看了半響,吃不準代表什么。
黑哥們在旁邊用黑人特有的低沉又帶著幾分喉嚨里有痰卻咳不出來的腔調說道“這代表著我們這間公寓!它是黑的,也是白的,還出生在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