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出價碼后就不再說話。
這也是談判常用的技巧之一,開價前可以隨便胡說八道,這是熱絡和誠意的展示,但一旦明確價格后,在等對方接受或者還價前絕對不要說話,任何發聲都會讓你看起來軟弱,連放屁打嗝都不行。
不管說什么都很難起效,勸說對方:這是個好價,我特別讓利。會讓人疑心。
強硬的表示絕對不會更改價格,會引起反感。
實際上價格合適與否,交易對手心里是最清楚的,當己方完成報價后,只要安靜的坐著,仔細觀察對方細微反應,就能大致猜到對方心理價位。
同時,己方的沉默也是一種微妙局勢掌控策略把壓力推給對方。
做生意談價格和夫妻吵架后冷戰有異曲同工之妙,先說話的輸,但后果不一樣,前者可能會達成協議,而后者,若是老公堅持不說話…………
…………那就等著睡沙發或者離婚吧……
“成交。我選三個月后。”對方伸出手
愛德華上前握住:“為什么不選擇現在就拿錢?”
“既然認輸了,那么終歸要多拿點才甘心。”
“你就不怕我賴賬?這玩意我可不可能給你打欠條。”
“我覺得你既然能讓平克頓來查我,就應該會做出理性的選擇。坦白說,就算你賴賬,我也拿你沒有太好的辦法……但我覺得你不是這種人……正如同你剛才說的那樣,我們都還年輕,為什么不多交點朋友呢?”
愛德華松開手,搖搖頭“你真不像是個米國人,你更類似中國人,對利益看得更加長遠。并不被那句愚蠢的一鳥在手勝過二鳥在林所束縛。這年頭能看穿這個歪理的人可不多。要知道多少人為了那點眼前的利益,連吃相都不顧了。”
“謝謝夸獎。”
“到時候我會來找你的……”
“嗯,你放心,我信守承諾,哈蒙小姐如果回到列克星敦也不會有人打擾她的,她會處于絕對的安全之中。”
“她可能不會回去了……”
“你那么有自信?”米琪問道
“她是個聰明人的,她會選擇自己的道路。只是馬洛·庫克參議員要失望了。”愛德華攤手
“所以,如果機會合適的話,還請你在她面前說幾句,讓她在接受采訪時能提幾句參議員。這對大家都好。我知道她并不是古板的人。”
“小意思……實際上她非常聰明,只是懶得去管那些人世間的瑣碎事情而已,如果可以我覺得她甚至愿意放棄肉體,只保留自己的靈魂,以便遨游在那64個黑白格子里……”
愛德華喝了口酒繼續道:“或者干脆成為棋盤上的皇后……實際上如果她愿意,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任何領域成為最優秀的那批人……”
“是的……所以我的放棄顯得非常可惜。”米琪笑道。
“?”愛德華也笑了,他用手指摩挲著自己的鼻梁,仿佛鼻子塞住,“你什么都沒有付出,卻從我這兒拿走了六萬美元,這是一個中產階級六年不吃不喝的全部收入總和。在列克星敦能買一處不錯的公寓了。”
米琪學著他的樣子搓揉著自己的鼻梁“但你是一個隨隨便便就支付六萬美元的人么?”
“你可真是讓人討厭的對手啊,幸虧我們現在有著不錯的友誼……”愛德華搖搖頭,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
他當然可以一分錢不付,反正貝絲·哈蒙對自己很有好感,只要她呆在紐約,至少十年內麥康奈爾沒有任何辦法來惡心人。
至于十年后,呵呵,那時候的愛德華會是什么樣子,他自己可都是不敢想呢。
但這么做等于是雙方公開撕破臉,和一個讓自己覺得如芒在背的家伙為一個女人而決裂,看起來很爽,但很不明智,在這個世界里,大家相互保持表面上起碼的體面,才是理智的做法。
至于錢……六萬當然不是小數目。
但,對于眼下而言,哪怕不去搞檸檬酸銨資本,這點錢愛德華也能毫不困難的甩出去。
賺錢是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在遇到麻煩時能用鈔能力解決問題么……
能用錢搞定的事情都不叫事。
金元攻勢把對手砸退,看起來有點冤大頭,可若是綜合分析起來,反而是性價比最高的解決方案。
因為錢只是一般等價物而已,是所有資源中最容易補充的。
除此之外,諸如人脈、恩情,乃至臉面、尊嚴、感情也都可以作為籌碼上桌,而且比錢更值錢,只是這些玩意兒太珍貴了,并且一旦減少后,再要補充千難萬難。
愛德華也在心里感慨,幸虧眼前的米琪還沒成長為龐然大物,否則真不是一筆美元就能打發的。
“是的,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發現,你對于友誼的投資是完全值得的……”米琪笑笑,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威士忌“感謝款待,我要告辭了,我得趕夜晚的航班去華盛頓。”
“庫克參議員很看重你……”愛德華恭維道。
“這是一份我喜歡的工作,并且參議員人很不錯,在他手下干活挺愉快的。告辭了。”
“再見,三個月后,我會到列克星敦來的……”
“我期待著我們的再次見面。”
兩人握手,愛德華目送對方離開。
對方高瘦的身影剛在街角拐了彎,提亞哥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愛德華面前。
“嘿,老板,要不要干掉他,我手腳很干凈,可以偽裝成搶劫案或者毒蟲尋釁。當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掉也行……”
“怎么?你什么時候變的那么暴力了?”愛德華啞然失笑,剛認識這家伙的時候,他會向他咨詢“摸彩”的法律問題呢“還有,叫我艾德好了。”
“不”提亞哥果斷了搖了搖頭“don說了,這次你帶著我們發財,所以你就是老板。”
“好吧。你剛趕過來么?為什么對這個家伙起殺心?這不是你的風格啊”愛德華有點奇怪,提亞哥是個黑人,但很聰明知道暴力并非萬能鑰匙,做事也以巧干為主。
當然,拿著刀子捅人時也貫徹了這點,屬于那種刀刀大出血就是不死人的高手,為此在幫會了有個“外科大夫”的綽號。
“嗯,我接到消息說有陌生人來拜訪就過來了,這個家伙給我的感覺很不舒服,這是一條毒牙還沒長好的響尾蛇。所以?”他再次帶著請示的眼光看著愛德華。
“你的判斷非常敏銳,這家伙不好對付。但好在,我擺平他了,現在我們是盟友……”
“好吧,但愿你別改變主意,否則他出了我們的地盤后再要做掉他可就麻煩了……”
愛德華拍拍他肩膀,“這個世界很不太平,但這種手段盡可能少用吧……時代變了,我們要用和平的方法去做事。謝謝你,今晚沒事了。”
提亞哥聳聳肩,咕噥了一句告辭了。
愛德華轉身關上門,隨即他愣住了。
樓梯上冒著裊裊的青煙,煙霧的源頭是兩支緩慢燃燒的香煙夾在兩只同樣白皙修長的手指間。
茜萊瑞和貝絲·哈蒙就這么看著他,間或抽一口煙。
貝絲·哈蒙穿著絲綢繡花的短睡衣胳膊和小腿都露在,顯然剛從床上爬起來。
好在暖氣充足,愛德華又是個壁爐愛好者,眼下起居室的壁爐燒得都快趕上煉鋼爐了……
“我,我……我睡不著,想下樓喝點啤酒”茜萊瑞結結巴巴的說道“然后在樓梯口碰到哈蒙小姐……”
“是的,我也睡不著,我記得你酒柜里有伏特加。我沒打算偷聽,但很好奇……”貝絲·哈蒙則大大方方的承認。
“所以,我在你眼里只值六萬美元?”小鹿似的眼睛產生了微妙的變化,眼角不知怎么的高高吊起,仿佛一只被激怒的貓兒。
“呃……”愛德華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按照兩世為人經驗,這時候說點土味情話,然后找機會一把摟住對方,事情就算過去了,沒準還能直接回到宿舍通過劇烈運動幫助貝絲·哈蒙找到良好的睡眠。
然鵝……
這還有個小師妹呢……
自己多少要注意點形象。
“開玩笑的……”貝絲·哈蒙款款踱下樓梯,夾著香煙的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大眼睛看著他,愛德華從中能品味出些不尋常來。
“六萬不是小數目,實際上你完全可以一分不出,把我送回去或者用別的方式回絕掉那個家伙。但這樣的話,那個家伙或許沒法對你構成威脅,但只怕他這輩子都會記恨我……”
愛德華覺得對方貼得似乎有些緊,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熱量正透過薄薄的睡衣傳到自己這兒來。
“多好的機會啊!這該死的電燈泡!”某人心中怒斥
茜萊瑞此刻最為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是低著頭不知所措的站在樓梯口。
“時間不早了,你們都睡去吧。我還得琢磨一下細節”他用強大的意志力讓自己從貝絲·哈蒙的環繞中脫身,心里則是欲哭無淚“過一過二不過三,兩次送上門都沒吃,再這樣下去要天打五雷轟的……”
“謝謝,我的承諾始終有效,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不再我研究棋譜的時候來打擾我……”貝絲·哈蒙踮起腳,在他嘴唇上親了下。
然后趿著拖鞋,熟門熟路的從塞得滿滿當當的冰箱里撈出一瓶尚未開封的斯米諾夫伏特加來,愛德華本人對這種和醫用酒精口感無甚區別的“美酒”沒啥興趣。
雖然他也喜歡喝幾杯,但日常以各種單麥威士忌為主。
米國人把一切能工業化的玩意都搞成了大工業化,這么做的結果是產量上升價格下降,人人都能享用,但缺點也明顯,尤其在釀酒行業里,這么搞等于是在毀滅佳釀獨特的風味。
其實他更喜歡喝啤酒,可啤酒的工業化程度最高,看著配料表上的大米、啤酒花浸膏,愛德華除了嘆氣也沒啥別的解決方案,這方面還是老歐洲那些玩意靠譜些,雖然貴,但起碼沒有飼料感。
至于他這兒為什么會有伏特加,而且是塞冰箱這種一看就是老酒鬼的經典做法,道理也簡單,這些都是伊蓮娜干的……
她人來報道后沒兩個小時,就有人送來好幾箱各種牌子的伏特加,當然刷的是某人的信用卡。
“嘖……”貝絲·哈蒙舔舔舌頭,“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嘿”她朝愛德華問道“你這兒有蘋果么?”
“蘋果?”某人一愣“你是說那種一天一個,醫生遠離的植物果實么?”
不怪他納悶,對方的思維跳躍也確實是快了了點。
“是”
“廚房里有,都洗干凈了……請問,你要蘋果干什么?”
“?”貝絲·哈蒙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當然是用來配伏特加啊,這是典型的俄羅斯人的飲酒套路……”
“所以,你這是在干什么?或許你真的該考慮成為一個光榮的蘇共黨員了……”愛德華吐槽。
艾爾瑪和貝絲這對母女,都是酒鬼。
而且有青出于藍的勢頭,艾爾瑪非常嗜酒,但表面看起來還挺……呃,可以說是保持著老派的優雅,日常除了啤酒外絕大多數是喝各種調制而成的雞尾酒。
可貝絲·哈蒙,一來就喝掉了半瓶vsop,現在又抓著原瓶的伏特加……
“這玩意能給我靈感,順便,我也得學著如何用俄國人的方式思考棋局……這能讓我有點儀式感,現在我已經能感受到蘇維埃的神圣氣息了……”貝絲·哈蒙把酒瓶子高高舉起,仿佛《紅燈記》的李玉和在亮相。
“如果真這樣的話,我們的國際關系學者大概都是伏特加愛好者了,畢竟這玩意間接導致了十月革命,托洛茨基在《伏特加,教堂和電影院》一文中說,革命的首要目標是解決工人的八小時工作制和伏特加專賣權,號召工人在酒癮上來后到電影院解除煩躁。”愛德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么。
“好主意,你今后如果成為參議員的話,可以出個議案,喝下三瓶伏特加還能走直線的人才能研究米俄關系……然后你就能成為外事委員會主席了”貝絲·哈蒙的嘴皮子顯然也不差。
“那我建議你采用最俄國的吃法,薩洛加黑面包加鹽和酸黃瓜,然后配上伏特加,一口就能讓的靈魂飛到克里姆林宮那個洋蔥頭頂上……當然如果你能躲過他們的防空系統的話,畢竟這群家伙是會在自己領空爆核彈的瘋子。”
“薩洛?這是什么?”
“嗯,腌制的肥豬肉,純粹的肥肉,只用鹽進行處理,算是俄羅斯人最喜歡的食物了。”
“聽上去挺惡心……而且應該會影響我的身材。”貝絲哈蒙說著扭了幾下,雖然寬大的絲綢睡衣掩蓋了她的大部分身材,但腰臀比依然讓人驚心動魄。
“我覺得自己挺漂亮,身材也不錯,這還是在沒怎么鍛煉的情況下,顯然上帝對我挺偏愛,我可不能自暴自棄。所以每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說著,走進廚房,拿起個蘋果咬了一口,毫不顧忌形象的咔嚓咔嚓嚼著。
三口兩口咽下去之后,擰開伏特加的蓋子,也不用酒杯,對瓶吹了一大口。
“哈!我一定會干掉彼得羅相的!”
“酒精作用真的很迅速啊……”某人額頭一片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