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南知道,她就是自己負責帶回部隊的,文工團特招的新兵何小萍。
七零年代,參軍是所有有志青年都向往的事情。《血色浪漫》中,男主角鐘躍民都是靠關系才入得伍。
而文工團工作光鮮、訓練輕松、待遇優厚,因此想去的人更是擠破頭。也因此,文工團招新兵,名額有限,而且要求還極為苛刻。
何小萍是分隊長特別看好的人選,為此還專門找首長特批的名額,可見她的資質和實力是多么優秀。
“咱們剛坐了兩天兩夜火車,又困又累,現在天上還下著大雨,你我的衣服也都濕了。”項南想了想,謹慎的提議道,“依我看,我們先找個旅店住一下。好好休息休息,養好精神。明天等天放晴,咱們干干爽爽、精精神神的去報道,你覺得怎么樣?”
電影中,劉峰帶著小萍回到天府市后,沒有休息就立刻回了文工團。當時小萍坐了兩天兩夜火車,不僅身體疲累,而且衣服也早臟了、臭了、濕了。
偏偏分隊長還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無,還慫恿她在眾團員面前表現一把才藝。結果小萍精力不濟,跳了兩下就摔倒了,不僅沒有露臉反而現眼,招致嘲笑。
而她那身又臟又臭又濕的裝扮,同樣也給團員們留下壞印象,讓大家看穿了她的困窘卑微。
所謂錢是人之膽,衣是人之威,先敬羅衣后敬人。文工團不是個個都圣人,它其實跟社會沒兩樣,也有抱團有競爭有排擠。
小萍資質好,實力強,自然引人嫉恨。而她偏偏又出身寒微,沒什么背景,所以自然就招致打壓、霸凌。
項南不希望她再遭受這樣的命運,所以就想幫何小萍開個好頭兒。
幫她找個旅館,先住一晚,好好恢復一下精神、體力,明天再去文工團報道。
“好啊。”小萍爽快的答應道。
項南一見,大為感慨。
在二三十年后,他要是剛見面,就說帶女生去旅館,那肯定會挨女生嘴巴的。
哪像這個年月,人多質樸啊。
項南隨即帶著小萍來到紅旗旅店。
當時住旅館,并不是單有錢,有身份證就行的。還要有單位的介紹信,還要繳納糧票、肉票才準住。
而且,房間不是說選哪間就選哪間,必須要聽從人家的安排。否則,被趕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項南定了兩個單人間,把小萍安頓了下來。
“你把你的濕衣服換下來,先去澡堂洗個熱水澡吧。”他打開行李袋,取出毛巾、肥皂交給小萍道。
“劉同志,這里洗澡不要錢吧?”小萍擔心地問道。
“不用錢,咱們付得房費里,已經包括洗澡錢了。”項南擺擺手笑道。
“那就好。在我們那兒,洗一次澡要一毛五,我媽嫌貴舍不得。所以我每次洗澡,都是自己燒水用盆擦。”小萍一聽,開心的道。
項南聽她這么說,有點尷尬又有點可憐。
“噓,以后這種事,就不要對別人說了。”他提醒道。
弱肉強食是人的天性。文工團里的人也是人,不是各個都是活雷峰。小萍這話里透著寒酸,一看就是不受寵愛的,自然就更容易被欺負。
小萍微微一愣,隨后點了點頭。
她不傻,她只是涉世未深,還以為進了文工團,大家就都是戰友了。戰友戰友親如兄弟,她也就沒什么防范,什么私密都敢往外說。
“對了,咱們文工團洗澡也不要錢,以后你就可以天天洗了。”項南又笑道。
“真的?!太好了。”小萍又開心的道。
年輕小姑娘誰不愛干凈。之前她是沒條件,以后她要天天洗,好好洗,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
“好了,去洗澡吧。”項南笑了笑道。
小萍點點頭,帶著毛巾、肥皂去了。
項南隨即把她的濕衣服,以及自己的濕衣服,帶去水房,洗了個干干凈凈。
小萍兒這澡洗了近一個小時,在這期間,項南都已經洗完了衣服,并去食堂領到了飯菜,還抽空寫了一首歌。
即使如此,他還又等了五分鐘,何小萍才搓著頭發,回到房間。
項南都懷疑,她會不會把皮都搓破了。
“劉同志,你把我的衣服也洗了啊?”她一回到房間,就見到洗好的衣服掛在晾衣架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事的,我勞動慣了。”項南笑道,“剛好我也要洗衣服,所以就一并捎上了。”
“你洗得可真干凈!”小萍感激的道。
從她老爸被下放到農場勞改,她媽帶著她改嫁之后,她的衣服就只能是自己洗了。而且,還要負責洗全家人的衣服。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幫她洗衣服,讓她不禁感激不已。
“一般般吧。”項南笑了笑,“來,吃飯了,我剛領來得飯菜。回鍋肉和魚香肉絲,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肉?!”小萍一聽,眼睛一亮。
肉在當時可是緊缺貨,哪家的餐桌上都缺肉。而且,即使餐桌上有肉,小萍往往也不能吃。
因為繼父嫌棄她,她媽也不待見她,弟弟妹妹也都欺負她,有肉他們就全吃了。她頂多吃點菜、蘸點湯而已。
因此現在聽說有肉,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是啊,快來吃吧。”項南笑道,隨后打開了飯盒。
果然是香噴噴的回鍋肉和魚香肉絲,再配上雪白雪白的大米飯,差點把小萍的饞蟲勾出來。
她連忙坐下,吃了起來。
不過出于習慣,她還是只敢吃菜。那些肉,她都不敢碰。
“你吃肉啊,不用客氣。”項南見狀笑道,把一大筷子肉,都放到了她的碗里。
小萍試著吃了一口,滿口肉香四溢,讓她感覺到了滿滿的幸福,令她忍不住笑彎了眼睛。
“味道怎么樣,還可以吧?”項南笑道。
“嗯、嗯、嗯。”小萍頻頻點頭道,這是她吃過得,最香的一頓飯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劉同志,你怎么只吃菜,不吃肉啊?”吃著、吃著,小萍發現,項南只吃回鍋肉里的蒜苗,魚香肉絲里的青椒絲,卻把肉都給剩下了,不禁疑惑的道。
“你吃吧,我不愛吃肉。”項南笑道。
“哪有人不愛吃肉的?”小萍聽他這么說,心里更加感動。
她知道項南是個好人。他只吃菜,不吃肉,把肉都留給自己。多好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