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會出現在圣王國人的夢境中。
但是它就是產生了。
而在思索間,他已經來到了那廟宇的近處。明明只踏出了一步,卻像是行過了千里之遙。
在正對著街道的神廟入口處,男人看到了那熟悉的大理石碑,上面有著不死鳥和巨龍的紋章,佇立在神廟前的廣場上。
不止如此,上面還有那個神廟的神明的標識。
一個圓,和其中的無規則的散點圖。
在打量了幾眼這個標識之后,他邁步跨過巨石,準備進入那座神廟。
但在神廟門口,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意識中對于現實那邊的感知變化了!
那邊傳來的感覺非常非常怪異,帶著艱澀遲鈍的古怪感覺,就仿佛在隔著嚴重的延遲觀察一個極度放緩的世界。
雖不明所以,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隨后他看到那張描繪有諸多神秘符文的大理石表面,突然蕩漾開了一圈圈虛實相間的光芒。
星輝的光芒中形成了旋渦般的洞口,旋渦內隱約可見浮動的云霧和沙塵,還有朦朦朧朧的山川河流等物。
然而——神廟面前廣場的一切,在消失!
除了一根柱子。
他的視線死死盯著神廟入口處的那一根石柱。
在那石柱表面,赫然深深地刻寫著一行文字,那文字線條深刻,筆跡卻凌亂又扭曲,每一行筆畫的深處都仿佛浸著血液般泛起暗紅,僅僅看上去就似乎傳達出了無限的絕望和瘋狂,它只有一句話——
神明已死!
而在克文鎮,確定自己獲得了冒險者公會和當地教會的支持之后,顧咕咕起身,決定前去拜訪一下那位至今都沒有表過態的魔法師協會的老精靈。
安德森,偏紅的皮膚和精靈標志性的長耳朵告訴了眾人他的種族,木精靈。
而他的頭頂中央已經隱隱有些謝頂——要知道,精靈本就是長生種,而一頭衰老到如此境地的精靈,相比經歷了漫長的年歲,對于魔法的造詣應該也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高度。
因此,顧咕咕此次前來拜訪,不止是為了在克文鎮獲得最后一個勢力的支持,更是為了求問一些魔法有關的疑問。
但是當顧咕咕按照他人的指示推開安德森辦公室的門的時候,目睹了這位“老”精靈正在用生姜在頭上摩擦的場景之后,顧咕咕很是自閉地合上了門。
這位“老”精靈,該不會只是單純的脫發吧。
很快,一臉尷尬的“老”精靈便探出頭來,一下子將在外面抱頭蹲防的顧咕咕拉了進來。
“是,就是你想的那樣,但是我一個兩百多歲的年輕精靈也不想這樣子的啊!”
果然,一進入房間,自知無法辯解的安德森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年歲。
而現在,顧咕咕已經沒有什么想要繼續停留的念想了,還沒有從之前的沖擊中緩過神來的他發出了呵呵的被玩壞的笑聲,而后便平淡地說道,“那你支持我獲得克文鎮的選票,我就不說出去。”
兩百歲,對應人類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估計也是因為這幅外貌,所以才被動地被架上了魔法師協會會長的高位吧。而這才導致了克文鎮的魔法師協會會長數十年來沒有升遷——他不敢,他怕爬上高位之后會暴露自己。
畢竟誰不愿意相信一只可能活過了千年歲月的精靈是一位強者呢?
大致明白了安德森的真實水平之后,顧咕咕也就沒有詢問的心思了——指不定自己都研究的比他清楚呢?作為概念而生的惡魔,可是超級天才的種族。
但是在離開的時候,顧咕咕瞥到了墻壁上的一幅掛畫。
在十來幅掛畫中,那個頗為簡單的、魔法紋章一樣的掛畫一下子吸引了顧咕咕的注意。
一個圓,和其中的無規則的散點圖。
“那是什么,初學弓箭的人射的靶子的魔法拓印圖嗎?”
“不,這是我們的世界——至少按照這個學派的想法來說,這就是我們的世界。”
安德森敲了敲那幅掛畫下的一串復雜的署名,顧咕咕湊近了些許,盡量把那詭異的草書般的寫法往通用文的形象上代入,才艱難地讀出來。
“不凋花學派……嗎?”
“是的,一個由一些奇奇怪怪的長生種們組建的研究學派,主要成員是一些有足夠智能的機械構裝體、巨龍、惡魔、精靈,還有血族和狼人之類的,總之,基本上能夠稱之為長生種的生靈都能在那里面找到。”
“俗語說,越老的智慧越值錢,但是這對長生種們的研究……怎么說呢?尤為離譜,他們搬出來的觀點都是最為原始的、最為原初的一些概念,所以現在這個學派基本上沒人提起過了。沒有新成員加入的話,這個學派估計也會在某一天轟然倒塌的吧。”
在寒風四逼的黑夜中挑著燈火前行嗎……顧咕咕莫名的有些觸動,他感覺這個學派有一種春秋戰國時期儒家的風骨,在弒君七十二,亡國五十四的時代中大聲疾呼著“克己復禮”。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難道你想要去成為那個老學派的繼承人嗎?”
“有些感動……”顧咕咕別過頭去,“但是也到此為止了。”
他是個領主,他需要考慮的事情可不是區區學派的存亡。
“是啊,那種宣揚神明已死的學派究竟有什么好說的,按我說啊,就應該直接判決他們沒有資格傳播自己的錯誤觀點。”
“你剛剛說什么?”
有了意外收獲的顧咕咕一把抓住了安德森的衣領,粗暴之極,甚至讓人覺得他重要要爆發作為惡魔的嗜血本能了。
安德森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對惡魔攻擊的下意識舉動,但是被捏著衣領的一瞬間那股殺意還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喂喂喂,這么激動干什么?神明怎么了?神明難不成和你有殺父之仇嗎?”
“可能有殺祖宗之仇算不算。”顧咕咕打了個哈哈,內心深處在意的卻是另一個想法——若是區區神性都能將一個人類的騎士改造為那種扭曲的血肉與水晶的混合體,那么真正的神明,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洶涌的惡意呢?
從目睹神性造成的災厄開始,顧咕咕對于神明,就再也沒有了任何好感,甚至對任何神明相關的人物、概念等,都抱有著眼中的懷疑。
而現在,一個長生種建立的古老學派,他們宣稱神明已死,這難道不是對自己這顆燃燒著心火,想要戰斗的心的一種侮辱嗎?
無論如何,他必須要找到那個學派,盡可能地多了解一點久遠時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