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之前,就有人達到了軒轅懷那樣的層次了?
歸無咎心神震動,肅然問道:“第二人是哪一派?姓甚名誰?”
“元元”作出一臉歉意,壞笑道:“很抱歉,這是秘密。說來這個人的底細,就連幽寰宗也并不知道。”
見歸無咎神思不屬,“元元”連忙道:“不過,第一人的故事,你想聽么?”
歸無咎抬頭看了“元元”一眼,微笑道:“閣下若想說,自然會說。你若說之,我便聽之。”
元元“嘿”了一聲,似乎對歸無咎渾不受力的答復不甚滿意。但還是主動開口道:“我和他也是一面之緣。整個過程正如你我今日一般,打了一架。”
“不,準確的說是過了一招。”
歸無咎泰然道:“不知結果如何?”
“元元”笑道:“他被我一拳擊倒。”
歸無咎看似全無所謂,其實暗中反復推敲。發問的同時自己已設想了千萬種結果,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一條。
“元元”道:“此人聲名由幽寰宗一位大能傳諸我口,說的天花亂墜。于是我心癢難耐,主動想伸手掂量一下他的深淺。”
歸無咎點頭。
“元元”續道:“雖然,我族與你們道門所修功法全然迥異,但是若要強行對比,我的功行應該遠在你們所謂的‘金丹境’之上。”
“盡管境界有差,出手前我卻絲毫不曾大意。在境界差距和絕對的小心戒備下,照理說我猝然發難,區區金丹修士是決計難以提前看破的。你也沒有做到。”
“可是他偏偏就看破了。”
“我一身精力未聚,心意松弛。雖然背后‘顯骨’動了一下但這和常人聳肩、搖頭之類的動作也全無差異,可是他,卻毫不猶豫地出手,搶占先機!”
歸無咎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傾聽。
“那一拳。完美無瑕,鋒銳蓋世盡管我族最擅近身搏擊,但自問舉族之內,哪怕功行高出甚多者,也無人能擊出那絕對驚艷的一擊。”
“那一拳,和你今日的最后一掌層次相同;但圓滿豐潤之處,又勝過不止一籌。”
“我先手已失,深以為難以應對,再加上遇到前所未見的突發狀況,竟頗有彷徨無計之感。”
“呃……唔……于是,我一拳把他打傷了。”
這轉折實在太過突兀,幾乎讓人懷疑在講笑話。“元元”的語氣果然也弱了下來。
好在“元元”并不喜歡兜圈子,并未等歸無咎發問,立刻解釋道:“‘天高三尺’的底細,歸道友是清楚的。”
“此術原是為了測量道行深淺所創。如‘七步’至‘一步’階段的俊杰,不需我親自出手,僅以此術附帶的觀氣秘術觀其打斗,就可辨明深淺。而圓滿之境甚至更高層次的存在,卻多半需要實戰來確認。歸道友你就是例子。我觀察許久,大約判斷你是圓滿之境;但你能夠一擊和盈法宗那小子打成平手,又超出我的預料。困惑之余,非得出手相試不可。想不到,你果然達到了超越極限的境界。”
“唯有道法神通臻至圓滿之境,更兼身經百戰、沉著應對,方能窺破‘天高三尺’之術的秘密,這是第一重關口;而超越圓滿極限的一擊,早已失去了道法規矩的約束,力量始終處于隨時變化的不可測量狀態,因此‘天高三尺’第一段力‘與子偕行’便會失效。這是第二重關口。”
“這兩重關口,正是‘天高三尺’之術足以對圓滿境界、超限境界的甄別法門,想必歸道友已經了然于胸了。”
歸無咎微一頷首,他早已明悟,“元元”明明修為在他之上,卻不慎被自己超限一擊擊敗,很顯然是因為‘天高三尺’隨敵變化、抵消來力的妙用失效,以至于料敵有誤、發力過小。
“元元”續道:“照說關于‘天高三尺’的兩重玄關,大宗伯早已對我交代清楚。但我當時根本不信有什么‘圓滿之上’的超限境界,是以根本未曾放在心上。進入幽寰宗后遇到的道門杰出弟子,也無一脫離‘七步八品’之藩籬。故而驟然遇到不能窺破深淺的一拳,出手還擊,全無經驗可言。”
“一擊出手,我立刻知道不對。”
“我出手還擊,乃是下意識地以自己立于不敗之地為前提。拳力之強,完全對照交過手的幽寰宗幾位金丹四重境真傳弟子。”
“一時間我竟同時涌起兩種擔心的情緒:一是擔心他為我所重傷;又擔心自己這一擊超越了他護身至寶激發的界限,反而傷及自身。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心中卻大受煎熬。”
歸無咎忍不住問道:“結果呢?”
以初入金丹境的修為,接相當于幽寰宗金丹四重境真傳弟子一擊歸無咎聽之也大感不妙。心中竟然涌起一個荒誕的念頭,若“元元”一擊將其擊斃,自己道途之上,必定順暢許多。
不過這個念頭一聲,歸無咎自失一笑,旋即從容掐滅。
見歸無咎主動發問,“元元”雙掌重重一拍。似乎因為故事講得足夠有吸引力而大為自得。笑道:“結果,他受了輕傷。據他自己說,非得三月時間方能痊愈。”語畢,雙目緊盯著歸無咎臉龐,似乎要從中捕捉到什么神態變化。
歸無咎并未顯露驚訝,只是輕輕“哦”了一聲。
“元元”有些意外,追問道:“聽了這么一個精彩的故事,歸道友就沒有什么感想么?”
歸無咎思索了一陣,道:“此人八脈劍道同修,曠古絕今。必定借助八法之間的正反變化,將每一門劍道都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峰。尤其是心劍、天劍二門,劍心所照,纖微畢現。因此道友縱然有十二分的小心,他依舊窺破破綻先發制人,也在情理之中。”
剛才歸無咎和“元元”的交手,可是極為被動的接下七拳,才發覺“天高三尺”的奧秘。與此人相較,可謂差距甚大。但此時歸無咎侃侃而談,似乎并不為之介懷。
“元元”心中暗奇,追問道:“還有呢?”
歸無咎道:“隨意一擊就是打破極限的超限一擊,在下短時間內決不能做到。大膽猜測,或許此人甫一降世,便有此境界。”
“元元”雙目連眨,似乎要審視歸無咎所言是否發自肺腑。終于,又追問道:“還有么?”
歸無咎略一沉吟,道:“至于接下金丹四重境道門真傳全力一擊聞之固然驚世駭俗。但料想那時的他,必定是真正結丹之后。而在下真正結丹后又是何等情形,現在尚不可預料。總之,眼下作出準確判斷,還為時過早。”
元元失笑道:“你倒是真敢說。”
歸無咎灑然道:“即便依舊有些差距又有何妨?至少我和他已經已經處在同一境界之內。接下來的追趕,總比那些境界有差之人要容易得多。”
“元元”嘆道:“早該想到,到了你這一步,縱然將任何蓋世魔神的故事說得天花亂墜,也是難以動搖爾等心志的。不過縱然你道心堅如磐石,公允而論,四百年后之戰到底是他遠占先機。若現在教我下注,我可絕不會押你贏。”
歸無咎點頭道:“道友說得對極了。”
“元元”為之啞然,似乎出聲不能。做了個輕輕聳動雙耳的動作,道:“你還有什么要問么?今次小會你的目標已經達成,想必不會再有交手的興趣。不如先走一步,提前趕到最后一地,免得同行聒噪。若如此,我可以送你一程。”
歸無咎想了一想,眼神余光一動,問道:“還有一個問題,不揣冒昧。敢問他是誰?”
目光所及之處,正是身后懸浮在空中的青袍人。
“元元”隨意的姿態立即收斂,遲疑道:“我的一個朋友。”
這顯然不是歸無咎想要的答案。不過歸無咎口中卻道:“待我問一問師妹,她是否還有屬意一戰的對手。若是無有,便請成行。”
先前二人都是以傳音入密之法交談。這最后一句,歸無咎卻直接高聲道出。
因此這一聲突兀之極,杜念莎等人立即清楚聽見。
杜念莎一愕,隨之干脆之極的道:“不打了。走吧!”
“元元”沖杜念莎一笑,轉身示意。
他背后青袍人聽聞,青色面具又是一陣莫名震顫,轟隆隆無名鼓聲震動,歸無咎面前赫然出現一方十丈方圓的門戶,其中漆黑不辨,光影瀠洄。
歸無咎正待和杜念莎一同進入,一聲嬌叱傳來:“還沒有和我打過,不許走!”
眼前一花,勁風狂涌,一只嫩白如玉、栩栩如生的巨大手掌已在目前。
歸無咎不敢怠慢。不仰仗虛丹丹力,在超限一擊無法自如使用的情況下,林雙雙和他是同一個層次的實力。
大袖一展,掌化渾黃,精微宏大無所欠缺。當強不避,和林雙雙玉手重重相撞!
大出所料的是,歸無咎穩如松岳,林雙雙嬌小身軀竟爾一陣搖晃,歪歪斜斜退出七八步去。
歸無咎大訝,未料自己勝得如此輕松。
林雙雙小嘴一嘟,委屈道:“太壞了,說走就走。我一急就打不過你啦。等我開心的時候,你可不許避戰。你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