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須臾功夫,這一片地域,已然化作一片肅靜道場。
列位天玄上真,每一個都是全神貫注,沉浸在對于碑文的領悟之中。畢竟,成就下一個境界的機會放在眼前,天大的事情都要丟在一旁。
不知不覺,約莫是三個晝夜之后。
這碧影界形,驀然凝成一個錐形的孔洞;似乎緊窄無比,但人人心中都透亮異常——這是一個「可行」的通道。
南宮伯玉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手掌。然后只向前踏出一步,身軀便是無影無蹤。
似乎有一線白影收束,進入那錐形的「孔洞」之內。
照理說此時此刻這「碧影」雖然凝成實體,但依舊是透明的——畢竟那巨大青碑,就在「碧影」的內部。可是南宮伯玉這一遁入,自外間卻看不到他出現于無名界內,好似踏步虛空,杳然無蹤。
但總而言之,本界之中第一個領悟經文,通徹入界之法的人物,已然確定了——正是重明宗南玉上真。
列位真君還來不及驚嘆,碧影上另一個方位,又出現了一個大小相若的孔洞。費難長身而起,身形立刻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與他相差了只是三個呼吸,甚至第二個「通道」還沒有徹底消散。第三個「孔洞」已然浮現出來,又有一個粗獷寥落的中年漢子,和費難前后腳進入!
重明宗另一位扛鼎巨擘,鐵珂上真。
陰甘牧面上卻是有些不好看。
這碧影現世之地,為心禪庭提前算定,發起聚會;且碑文上所載破境之法名為「寬心禪」,又和「心禪庭」名字暗合。再加上他方才為在場諸真講述四事,儼然是天下道宗之領袖。但前三位完全領悟碑文之人,卻都不是心禪庭修士。
須是不能再落后于三泊上真。
陰甘牧遙遙抬首一望,三泊上真面色尚在沉思之中;而他經過三日苦思,已是大致豁然貫通,即將功成。倘若自己勝過了,也不算完全失去了顏面。
約莫一刻鐘之后,陰甘牧氣機一松,正要起身。
但是對面卻有一人動作更快!
此人身量矮小,三十來歲的面容,一身素袍相貌樸實,只是額頭明亮幾乎能夠反光。他極迅疾的起身,對著陰甘牧微微一笑。然后動作極干凈利落的自剛剛凝練而出的「通道」之內遁入。
此人,卻是占據了第四人的位置。
這一下,不但是陰甘牧,就算是同屬星盟陣營的三泊上真、巨奇上真、柏茹溆等人,都是面露驚愕之色!
這一位道號莫方評,乃是星門之中角遲門執掌。
無論是莫方評與角遲門,都算是星盟之中資格甚老的勢力,忝列星盟創始宗門中的二十二位;當初碧影現世之時的四十上真,就有莫方評在列。但是他功行素來只算中等偏下,數千載以來,已然為星盟之中許多后起之秀超過。
不意到了此時此刻,這位角遲門掌門才顯露崢嶸。
原來,這位莫方評,正是成道之時偶然選取了應元道尊照影的那人。他這一番機緣有一定的偶然性,初時的二影競合之道并不算順利妥帖。但是經過長久以來的馴養修持,反而有青出于藍之勢。
莫方評之后,陰甘牧終于入境,為心禪庭一方挽回了顏面。
三泊上真第六,慢了陰甘牧十余息上下。
足足半刻鐘之后,時丙西占據了第七個位置。
第一階段最頂尖人物的爭奪,由是告一段落。其余哪怕是北澤侖、津雙焰等人,都自忖至少還需要半日功夫。
南宮伯玉一入秘境,頓覺眼前景象,曼妙非常。
一層又一層、一輪又一輪相互交替的墨色與碧
色,仿佛無盡輪回,衍生至無盡廣袤之空間。
這在外間看來不過十余里規模的「無名界」,如今真正大成之后,其中的規模卻似乎是無窮無盡,真有一界之大!
稍稍等候一陣,南宮伯玉暗忖費難等人也當入界了。
但是他卻并未見到。
南宮伯玉眸中光華迸出猶如火光的顏色,旋即指尖微動,一陣計算后。身軀驀然一個轉折!
這是一個極其矛盾、常理而言「不可能」的方位。
須知這碧影之內的「無名界」空間,如果不出意外,哪怕同時入境之人達到數千、數萬人乃至更多,其中每一個人也都仿佛身在密室,與旁人永不交交。
這并不是整個「無名界」被切割成無數小塊乃至平行世界;其實這里與當年之碧影無異,依舊只是一處完整的空間。但是無論你如何行動,看似四維八極完全自由,但其最終結果,卻是令你與「其他人」漸行漸遠。
唯有達到了掌握真流的境地,以唯實唯理之法推演之,方能打破這道桎梏!
果然,眼前一道人影驀然凸顯出來,數息之后凝練明白,正是費難。
南宮伯玉微笑道:「可算尋到費兄了。」
費難見南宮伯玉神色,已然知道對方施展手段,主動找到了自己,便道:「南宮道兄好手段。」
旋即在南宮伯玉的指引之下,再度幾個轉折,二人又與鐵珂匯合一道。
費難精神一振,道:「如此甚好。三人相互照應,且由一人先施展那「寬心禪」之法,其余二人旁觀其妙。如此,方位萬無一失。」
南宮伯玉、鐵珂一齊點頭稱是。
費難素來果決,當即便道:「我先一試。」
然后便盤膝坐下。
悟通了青色石碑上的完整碑文,三人均知所謂的「寬心禪」,寬的并非自己之心;而是競合照影之心。只是這心是如何寬法,還要真正嘗試法訣,方才了然。
行功一周天,費難立刻感受到心中之中有了奇妙的變化——似乎有一莫名存在,從自己身上剝離了下來。
須知因為和席樂榮之間有著特殊緣法牽連的緣故,若是論「二影競合」的副總用之小,一界修士無一能超過費難。他幾乎達到了全然無隙、甚至達到了能夠主動修改心意執著、以自己之執著修改席樂榮之執著的程度。
以道術辯論,已無限接近于費難就是席樂榮,席樂榮就是費難,二者完全沒有差別可言。
但是現在行功的一瞬,費難心中有了極為清晰的認識:
無限接近,依舊不等于完全相等。
此時此刻,從自己身上「剝離」出來的,正是二影競合的對象,席樂榮。
須臾之間,那剝離下的虛影凝成具體實相,巍然肅然,宏偉氣象。面目形容,與當年的席樂榮無異——這種氣象,和當年破境近道時候感受到的玄音照影完全不同,幾乎完全等同于席樂榮復生。
哪怕是旁觀的南宮伯玉和鐵珂二人,亦都是覺得神意微微恍忽。
「席樂榮」仔細打量了面前的費難一眼,對于身畔的南宮伯玉和鐵珂卻似完全沒有看見,微笑道:「費難道友。」
費難卻是如臨大敵,絲毫不為眼前景象所引動,按照心中預定步驟,沉聲問道:「寬心之道,有何可說?」
這一問,與其說是問的眼前的「席樂榮」照影,不如說是一種道法演示的過程。
「席樂榮」嘴角微微一動,道:「虛實相轉,補前世之缺。」
費難目光陡然一亮,深望了眼前「虛影」一眼。
他所持功行并未深入,而是到此為止。面前那「席樂榮」照影,果然
也漸漸消散。
南宮伯玉眉目一動,道:「我也來一試。」
隨著南宮伯玉行功,須臾一過,同樣面前也浮現出一個人物照影,不出預料,正是李云龍。一般的栩栩如生,道意沛然。
南宮伯玉持定推演之道,具現為現實畫面,卻是他向著「李云龍」提出了相似的問題。
卻聽這「李云龍」答道:「前塵遺憾事,盡在一夢中。」
話音一落,其身影自然澹薄消弭,卻要較席樂榮退散的更快。
三人目光一接。
其實只要順利修持下去,一切疑問都會水到渠成的獲得答桉。但是三人都是謹慎小心,并且隱隱然預感到了,大天尊的對手所布之局,一環扣一環,一局之失自有一局來解。此時這破境道境之法臨時生出變化,有可能就是其后手所在。若不探路分明,自是不能輕易嘗試。
良久之后,南宮伯玉言道:「依照我的理解,所相合的道境之影,都是成就道境而中道崩殂之人。按理說成就道境,已然是功德圓滿,飛升有望。但是或局限于紫薇大世界的天地界力飛升不成,或是亡于殺劫之下。若要繼承其功果,便要寬釋其因果。這就是「寬心禪」之真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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