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宰相  六百三十七章 整治太學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寒門宰相 | 幸福來敲門   作者:幸福來敲門  書名:寒門宰相  更新時間:2022-09-25
 
王安石,曾布在中書從各方面匯總而來的消息,得知青苗法最大的問題,不在于其他而在于抑配!

大宋四百軍州有哪個軍州的衙門敢說錢夠用的?

而且如今有了青苗法這取利的法門,那么就必須存在抑配的問題,這是禁也禁止不住的。

所謂的朝廷禁止抑配的命令,就成了一紙空文。

而且天下其他州縣的青苗法是兩成利,而河北則是三成利(年利率百分之六十),韓琦也是因此上疏反對。

而據李常曾言,陜西某地地方官府甚至連青苗錢都不借,直接要百姓半年后要付息錢便是。

這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

王安石當時大怒,要李常說是哪個陜西州縣?

李常卻說具體我就不點名了。

但到底有沒有李常說的這樣情況,其實王安石心知肚明,恐怕是有的。

只要朝廷行青苗法,就一定會存在抑配,至于本錢都不出,直接向百姓攤派息錢,這樣無賴手段也會有的。

因為宋朝太大了,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何況老百姓在官府面前,本就沒有反抗的余力。

可是這一切換來的,是朝廷收入的暴增。

曾布非常堅定地道:“相公,民間富人將錢貸給百姓,最少四分利,甚至是倍增之利(借一還二),朝廷的青苗法確實已是便民至極,故而不在息錢之高。”

“唯一不足是便是抑配,如今以戶等配錢之法,便可遏抑配之害!再說若坊郭戶可以抵押房屋的辦法,亦得青苗錢,不少州縣官府錢都不夠散,哪會有抑配百姓之害呢?布聽聞近來朝廷不少地方富戶虛直冒領。”

王安石聞言點點頭,曾布說得也是實情,比如有的富戶也要急需一大筆,民間借貸又太貴,于是讓下面的佃農都去官府那冒領,最后自己再依數還錢給朝廷。

其實對于這樣的富戶冒領,朝廷的態度是巴不得多一些了。

這也是青苗法便利之處,但是卻是反對派從來不提的。

王安石道:“天下數百軍州,故而要做到州州都易行易治,著實難也,但是青苗法大體而論還是得法,我之初衷在夫合天下之眾者財,理天下之財者法,最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只要抑配能止,此法斷可以推行至天下!”

王安石斬釘截鐵地言道。

沒錯,確確實實說來,青苗法唯一之害便是在抑配,但章越之法按戶等散青苗錢的辦法,確實減少了抑配之害,同時坊郭戶用抵押房屋的辦法得散青苗錢也是妙法。

因為坊郭戶不存在抑配的問題,眾所周知官府不能讓坊郭戶將房屋抵押再去借青苗錢的,如此也可減少農戶抑配之害。

章越僅此二策,確確實實地削減了抑配。

王安石此刻也不得不承認,章越的才干超過了變法派中呂惠卿,曾布。但是章越卻反對青苗法!

王安石回府時,一心都在琢磨變法之事,一路上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路走過宮道時,好幾名官員沖他行禮打招呼,他卻視而不見,只是悶著頭在那往前走。

沿途守衛宮門的小黃門們見此倒是見怪不怪,笑著道:“相公又在想事了。”

“上一次出行,還差點沖撞到了官家。”

幾名小黃門掩嘴偷笑。

王安石此刻滿腦子想著正是章越的任用,他想讓章越外放獲得地方治理的經驗,然后再調到京師來,為此他覺得可以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給章越一路轉運使的待遇,若是得力日后再調回京師之中。

至于章越與自己不睦,王安石覺得沒有關系。

他當年與三司使李參不合,李參甚至還看不起王安石。當初神宗皇帝啟用王安石,王陶二人設局主理財政,就是因李參的反對而取消。

但王安石卻堅決地推行了李參當初所用的青苗法。

旁人問他的時候,王安石道與李參純以道和,沒有半點私人情分。

換了章越也是如此,他與自己不睦沒關系,沒有私人情分也無所謂(其實兩邊還是姻親),甚至自己罷了相位,章越來清算自己也沒有問題。

但數年之后青苗法何去何從,才是王安石心底的頭等大事。

青苗法不可以這么被廢除了,而變法必須有一個連貫性,到時候能興廢青苗法的人,恐怕就是章越了。

王安石想到這里坐著馬車回到了府中。

王安石一到家,王雱即匆匆迎了過來。

王雱截住王安石道:“爹爹,方才保光(練亨甫)來了,給我稟告了一件事。”

王安石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問道:“什么事?”

王雱與王安石走到書房坐下后言道:“是太學直講顏復出了一道策問題問王莽武周變法事……”

聽到這里,王安石立即回過神來,眼中有些怒色。

這樣的題目與當初蘇軾在國子監解試時出題如出一轍。

“……之后蘇頌之子蘇嘉便作了一篇文章直斥當今變法之非,言語狂妄,目無朝綱法紀,但是這樣的一篇文章,居然被列為了第一等!”

蘇頌之子蘇嘉的文章居然得了第一等?

蘇頌是誰?

剛在三舍人之事中打了自己的臉,如今三舍人最負盛名之人,當初他封還詞頭時,多少官員到他家中作賀,表示佩服他的氣節。

如今蘇頌的兒子蘇嘉在寫了一篇抨擊當今變法的文章后,居然沒有被貶為最末,反而列為第一等。

這樣的風氣出現在王安石視為新法根本的太學,又意味著什么?

而當今管勾太學的人,偏偏又是章越。

王雱道:“此事出現在太學非同小可,必須抓拿詢問?”

“你說抓拿誰?”

王雱道:“爹爹,這些日子章度之在忙著知制誥的事,已是十幾日沒去太學了,故而此事我們可以當作他不知情。”

頓了頓王雱道:“但是我們必須要章度之一個態度,如何處置這些反對變法的師生,此間絕對不容許有任何的姑息。若是他辦不好,我們便是有辦他的理由,同時收回對太學的監管之權。”

“我建議如今可以先示好章度之,他不是還是管勾國子監么?照規矩兩制以上官員可以稱判國子監,咱們便改他為判國子監,此舉即合乎規矩,也可督促他立辦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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