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視覺,沒有聽覺,沒有觸覺。
沒有……任何能夠感受到的東西。
渾渾噩噩間,江冕感覺自己似乎迷失在了什么地方,迷失了很久很久……
隨后,各種感官倏然間又再次出現——
全身上下均傳來了一種膨脹至極致的痛楚。
痛到江冕忍不住想要呻吟出來。
睜開雙眼,視覺十分模糊,但仍能看出映入眼簾的是一大面嵌在金屬支架中的透明玻璃。
這里是……
車上?
江冕立刻掙扎著想要起身看向四周,他的記憶依然停留在小巷中失去意識的那個瞬間。
“別動彈,你傷的不輕,加上一直在透支體力和精力,需要一些時間恢復。”
身邊傳來了一個記憶中十分熟悉的聲音,但仍然處于渾渾噩噩狀態的意識尚未清醒,以至于江冕不停地在腦子回想著自己熟悉這個聲音的緣由。
“你……”
剎時清醒的江冕立刻反應了過來,用模模糊糊的視覺看向一旁坐在駕駛座上的那陌生男子。
“你是……林晟?”
“是。”
男子似乎正在專心致志的開著車。
“裴行一呢?”
“暫時‘消失’了。”
林晟沉了沉聲。
看來鬼影還是和以前一樣,在黑暗之中就會進入相對虛弱的狀態。
“……你受傷了?”
江冕的視覺逐漸恢復了清晰,他看向林晟,后者此時臉上遍布著各種的細小的傷口,尤其是臉頰處的幾條血痕在黑夜之中顯得尤為顯眼。
“是,拜你所賜。”
“啥?!”
江冕這才發現自己面部各處都十分酸疼,并且渾身上下都被五花大綁著。
“我……為什么被綁著了?你做了什么?”
“沒做什么,實際上你更應該問問你自己,準確來說是問問你自己的身體。”
林晟伸出右手指向位于兩人中間的中控臺,中控臺的屏幕上顯示著的時間是凌晨2點09分。
“難不成我之前……”
江冕隨即回想起自己之前出車禍的原因。
“……又被控制了嗎?”
“搞了輛車花了點時間,所以我把你這衰仔扛回車上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了。”
林晟說著便將車停靠在了路邊,隨后轉過頭來看向位于副駕駛座上的江冕。
“然后你明明是處于昏迷的狀態,結果卻像是鬼上身了一樣,嗯……應該說就是鬼上身了。”
“然后和你纏斗起來了?”
“纏斗倒算不上,你的身體狀況屬實有些糟糕,而人形鬼影也還沒有達到能夠完全支配你身體的程度,所以你只是單純的在挨揍而已。”
似乎是有點莫名的不服氣,江冕隨即問道:
“那你臉上怎么那么多傷?”
“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林晟打開了車內燈光,并將自己的腦袋湊了過來,燈光下,江冕看見林晟臉上均是些細小的劃傷和牙印。
“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不久之前我跟個娘們兒一樣又是上指甲又是上嘴巴的……”
江冕隨即發現自己身上的一些傷口也已經被重新處理過了。
林晟沒有回答,只是有些無奈地坐回了駕駛座上,隨后默默對著四周環視了一圈,似乎是在警惕周遭有無來人。
“你為什么不會受到控制?”
“首先這是我介入的第一天,那只鬼對我的‘關注’程度沒你那么高,其次我一直在有意識的避開光源,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我至少得在第四到第五夜之后才會嚴重成你這樣,當然我們估計也撐不到那時候了。”
“不關注你是因為我一直在吸引火力好吧……”
江冕感覺自己終于能夠遇見一個可以讓他感到安心的人,雖然上一個讓他安心的人……
想到這里,江冕突然從林晟的話中察覺到了什么:
“等一下!你說你一直在避開光源?這只鬼難道不是怕光的嗎?”
見林晟用一臉看白癡的眼神默默注視著他,他隨即又反應了過來:
“我知道了……裴行一本來就有問題,他所說的自然都是在誤導我……”
江冕隨即回想起裴行一和他所說的推斷。
像是“那些東西的影子會時不時跟不上本體”以及“他們害怕光”,前者雖然還沒有得到機會去細細驗證,但從林晟此刻否定了后者的情況來看,前者想必也是在誤導他的。
“如果說他一直在誤導我,并引導我長時間暴露在光源之下的話,那么他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江冕想起了那次在春香假日酒店的奔逃經歷,那些東西在沖出酒店并暴露在露天之下后就真的減緩了追擊的速度,從而和他開始進行追逐拉鋸。
當時還沒能從那種緊急情況中反應過來,但經過現在細細的思考下來,那些東西出現的時間屬實有些刻意,仿佛就是為了驗證裴行一前腳剛說過的推斷一般。
那些東西在將他們逼迫至陽光下后就消失了,直到自己躲進了昏暗無光的廁所中后才再次出現,而自己也在這些過程中接受了極長時間的日照……
想到這里,江冕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難道說……
自己從未和真正的裴行一見過面嗎。
也許從最初在酒店的接觸時……對方就已經被鬼影徹底同化了。
江冕想起自己最初看到他的貼子時,對方那在隔了很長時間后用完全不同的語氣發出的那幾層樓,想來,對方在那個時候就已經……
“還行,不算太蠢。”
見江冕在短暫的時間內似乎想通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林晟淡淡說道:
“在你之前和我交代那些經歷的時候,我就有所懷疑了,但是你所說的東西始終有所保留,而我也沒有辦法真正確認下來,這時候就挑唆你和你信任的人之間的關系的話,你只會因為這種‘挑唆’而更加不信任我。”
“所以本來我只想在話題最后提醒你一下關于這個陰影害怕黑暗的問題,但誰成想你這個衰仔保留的東西也太多了點,就連旁邊正待著個夢境個體也不肯告訴我。”
江冕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晟哥……我叫你林哥好還是晟哥好?總之不會有下次了,但是我還是很好奇……它是怎么知道我會去瀏覽論壇,然后提前布局的?這概率太小了……”
“叫什么隨意,但是關于你的這個問題,其實答案也已經很簡單了。”
林晟見江冕已經完全清醒并冷靜了下來,不需要自己再繼續防備對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便替江冕松開了捆綁著他的繩子,隨后啟動車輛,重新開上馬路。
“它不需要知道你是否一定會瀏覽論壇,他只需要在你任何可能做出的選擇上提前布局,那么你做出任何行為都會有極大可能接觸到它的各個分身之一,畢竟……這個‘領域’之中被它同化了的人實在太多了。”
見江冕沉默地思考著,林晟便繼續說道:
“你這回惹上的麻煩真的有點大,這樣說吧……這起事件,我不是第一次遭遇了,很久之前,這起事件誕生之初我就已經執行過一次,當時我算是逃脫出去了,但是這起事件中的鬼卻沒有被真正的解決,因而重新復蘇了過來。”
“而這回復蘇后的情況,其麻煩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原本這只鬼的行動規則僅僅只有通過不斷地侵襲我們本身,以達到支配我們身體的手段,期間除了致使一些異常出現之外……幾乎不會有任何其他的行為。”
“但這一次的情況你也經歷過了,說那是尸潮都有些抬舉尸潮了,這只鬼已經控制了這個夢境領域中的極多個體,然后讓他們表現得相對正常,從而隱藏在人群之中,像是運行著一些簡單的行動程序的人。”
說到這里,林晟的表情顯得十分嚴肅:
“之前它們還分散在這座城市的各處,但是一旦它們集合起來,你能想到那會是個什么樣的情況嗎?”
江冕想象了一下此前在步行街上遭遇了的那猶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的洶涌人潮,隨即重重的點了點頭。
“實話說,按照目前為止我們所經歷下來的事情,我并沒有什么把握能夠救出你,甚至我自己也很難離開這個夢境,所以……這回只能盡可能拼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