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征南將,曾驅十萬師。埓
罷歸無舊業,老去戀明時。
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知。
茫茫江漢上,日暮欲何之。
——《送李中丞之襄州》劉長卿(唐)
白復率安西鐵騎馬踏竇府之事,當日便傳遍了整個長安。
長安世家大族,再次被白復不按常理出牌的霸道風格所震驚埓
當天夜里,清河崔氏族長崔微秘密召集族中長老,舉行閉門會議。
崔氏長老崔勐道:“這白復吃了熊心豹子膽,太過膽大妄為,毆打國舅竇履信不說,還把國舅府給抄了個家。倘若宮里那位娘娘翻臉,保不齊是個殺頭的罪。”
崔微手縷長髯,笑道:“白復這小子確實霸道了點,但卻很對老夫的脾氣。老夫沒看錯人。此子果真是個曹阿瞞般的梟雄。
公主殿下一事,我也才剛剛聽說。按理說,這種春閨癡怨之事無憑無據、你情我愿,除當事人外,其他人很難插手干預。
白復這小子,得理不饒人。貌似在吊打國舅,實則是在警告朝堂那幫人——江淮的事別做的太過分!”
崔氏長老崔潛附和道:“家主此言甚是。今日朝堂上太子太傅、行侍中苗晉卿本來正在教唆眾臣,給白復定個更大的罪名。聽到白復馬踏國舅府后,苗晉卿臉都綠了,不顧太子三番五次給他使眼色,就是不肯再繼續問責了。
眾朝臣也沒有人敢追責到底的,誰愿意為了太子,得罪白復這個煞神啊。”埓
崔微笑道:“白復此人看似莽撞,實則心思縝密,出手極有分寸,沒有傷竇府一個老幼婦孺,專撿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奴才下狠手。
就算娘娘想找他麻煩,也很難定個重罪。”
崔勐眉頭一皺,道:“不過,搶掠國舅府就有點過分了吧?這不是明火執仗,胡作非為嗎?”
崔潛笑道:“二哥,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據說朝中很多官員為了讓張皇后吹枕邊風,都走國舅竇履信的門子。這竇履信膽子也大,什么人送的錢都敢收,而且將官員職位明碼標價,三省六部的職務,什么官什么錢,寫的清清楚楚。
若我所料無誤,白復不僅把竇府的財貨都搶了,更是把百官送禮的禮單也搶了。御狀告到陛下面前,竇履信敢追索的損失,一定遠遠少于被搶的數。這才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眾長老聽罷,哈哈大笑,更覺得族長崔微對白復的評價不虛。
崔微話鋒一轉,對眾人道:“咱們清河崔氏青州房的崔圓這兩年不容易。埓
至德二年(757年)崔圓好不容易升遷至中書令,進封趙國公。才干了一年宰相,乾元元年(758年)崔圓就被罷相,改任太子少師,充任東都留守。
唐軍鄴城戰敗后,崔圓棄城遁逃,惹的陛下大怒,將其削去崔圓官爵。雖然后來又重新啟用為李環的濟王傅,但實際上并無實權。
這兩年崔圓一直托老夫給他謀個合適的位置。為此,我專門找到李光弼。光弼將軍也很給老夫面子,一口答應下來。在李光弼的舉薦下,崔圓得以出任懷州刺史,加太子詹事,后又改任汾州刺史,這才重新回到朝廷的視野。
如今,白復平定江淮,在江南一帶有莫大的影響力。白復不可能久居江淮,朝廷必然會派其他重臣鎮守江淮。
江淮乃是朝廷的財稅重地,最為富庶。據我所知,為了爭江淮一帶的官爵,眾朝臣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在陛下和太子面前打破頭皮。
如今,中原連年戰亂,咱們崔氏收入銳減,要不是以前積攢下的家底豐厚,這場戰亂就能把咱們打回原形。
現在想想,不得不佩服徐太傅。多年前,他就預見了今日的局面。帶著獨孤家族、長孫家族等關隴貴族在江南一帶購置田產、開枝散葉。埓
當年,我圖便宜,從獨孤家族和長孫家族收購了不少洛陽的田產,現在看了,價格不及當年的一個零頭。
經此一役,老夫也想讓咱們崔氏一脈,分出幾支南遷。
若此,就需要咱們的族人能夠成為封疆大吏,掌控江淮。
老夫一直有心插手江淮之事,只是苦于沒有落子之處。
白復詭詐狡猾,挑了一個好借口,以維護軍婚為由,馬踏竇府,師出有名。
我已經收到各地族人鴿信,這兩日,諸道節度使會紛紛上書聲援白復,要求朝廷保障征戰將士的權益,維護軍婚。
涉及三軍將士的核心利益,諸路將領暫時擱置恩怨,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矛頭直至朝堂。埓
白復此番鬧事,再次彰顯了他在軍中的權威和對江淮官場不容置疑的影響力。
叛亂結束后,江淮官場必然會重新調整。朝廷再向江淮委派重臣時,不可能不尊重白復的意見。
屆時,誰能成為江淮一帶的封疆大吏,白復有重大的話語權。
據我所知,陛下正在考慮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和淮南節度觀察使的人選。有了這兩個官職,就可以出鎮揚州,掌控大運河漕運、坐擁鹽鐵生意。這可是富得流油的肥差啊!
所以,我們要盡快跟白復修好,搶在五姓七望其他家族之前,得到白復的全力支持。”
族長崔微一番話,涉及家族利益,言之鑿鑿,發人深省。
崔勐點點頭,深以為然,問道:“話雖如此,可白復與我們素無交情,荀鶴侄子還跟白復頗有過節,他憑什么把這天大的好處交給咱們?埓
白復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若沒有實際的利益,他豈能憑空支持咱們?”
崔微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家荀煙尚未婚配,我準備將她許配給白復為妾,換取跟白復的結盟。”
眾長老一驚,目瞪口呆。
崔潛趕忙勸道:“大哥,萬萬不可啊。白復固然是百年難遇的將星,對家族興旺舉足輕重,但犧牲荀煙侄女一生的幸福,完全不值當啊!”
崔勐沉吟片刻,下了決心,道:“既然說到聯姻,我那庶出的閨女,年方二八,品行端莊,模樣雖然比不上荀煙侄女,但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她是庶出,嫁給白復為妾,也還說得過去。”
崔微道:“我身為族長,理應家族利益至上。關乎家族興衰的大事,不能有閃失。
婚嫁之事,不像做買賣,還能討價還價,倘若白復不同意娶庶女,咱們再搬出嫡女來,只能徒增笑柄,讓白復看不起咱們崔氏。埓
這種事,只能像賭博一樣,傾全部籌碼,一鋪全押!
至于荀煙是不是委屈,只能看她自個的造化。如果上天垂憐,說不定這也是她今生最大的福報。
五弟,你籌劃一下,過幾天請白復來府里家宴。”
涉及家族興衰,崔氏家族的元老們很快就達成一致。
閉門會議結束后當天,崔荀煙便得到了消息,堂堂清河崔氏嫡女竟落到給人為妾的地步,她哭的跟淚人似的。
崔荀煙的母親也跟著抹淚,老太太一邊哭,一邊嚎:“從小你爹爹就最疼你,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莫說風吹雨淋,從不讓你受半點委屈。怎么這次這么狠心啊……埓
我的老天爺啊,這是造了什么孽啊。莫說是偏房,就是正房,白復這個寒門士子給你提鞋也不配啊,我的老天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