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沒有假期  第159章:警察的故事(五)

類別: 都市 | 娛樂明星 | 演員沒有假期 | 關烏鴉   作者:關烏鴉  書名:演員沒有假期  更新時間:2021-10-13
 
“嘀嗚嘀嗚”

一輛警車在凌晨的街頭快速駛過,像是趕著要去哪里,車胎從濕漉漉的地上卷起水滴。

被雨水沖刷過的城市,所有顏色都變深一層。

燈光映在坑坑洼洼蓄著積水的街面,像是折射出另一個支離破碎的世界,一滴雨便是一次動蕩。

天還下著毛茸茸的細雨,街上基本沒什么人。幾個游蕩的社會混混似乎剛從酒吧出來,一個個勾肩搭背,東倒西歪地走著。其中有個混混望著警車的去向,大聲說自己走不動道了,干脆大伙兒就地打一架,把警察叫來,載他們接到派出所去。邊上人聽了紛紛說是好主意,只不過有人似還清醒著,怪笑一聲,說咱們人這么多,等警車一輛輛過來把他們載走,“慢得要死,還不如等公交!”其余小混混聽了,頓時哈哈大笑。

零星幾個路人,緊了緊衣兜,埋頭繞開,遠遠地躲著這群混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再明顯不過,就仿佛剛才經過的警車并未成為他們正常行走的底氣。

觀眾們感覺悲涼。猜到這是倉庫的逮捕行動失敗的后果體現。

在紅面具的計劃里,他要將那天工廠倉庫里發生的事,剪輯后用黑客技術大肆散播。現在看著銀幕里的街景的一角,窺一斑而知全豹,紅面具已然達到了他的目的。警力不足,混混對警察失去了敬畏,居民們也減少了對警方的信任。

張家駒怎么樣了?觀眾心想。

他們還記得上一幕的最后,紅面具炸掉了工廠,既是掩蓋痕跡,也是用于逃離的掩護。不少警察被埋在了里面。張家駒作為主角,絕對沒那么容易死掉。但知道世上有一種痛苦叫生不如死,觀眾很擔心張家駒。

“呃。”

有個混混突然被人從身后撞了一下。

轉身看去,是個酒鬼,醉得比他們還厲害,低著頭晃著身子,看也不看地撞了過來。

張家駒踉蹌幾步,差點摔倒,連忙護住手里的酒瓶。

觀眾差點沒認出張家駒來。此時的他一頭亂糟糟的長發,大概有一年多沒剪,胡子拉碴,浮腫的臉松松垮垮地耷拉著,嘴角帶著不知哪搞來的傷口。那雙眼,曾經那雙堅毅和冷冽的眼,如今完全不見,只剩空洞和麻木。和過去簡直判若兩人。

從張家駒身上,人們不僅能看到時間的流逝,還能看到被擊垮的意志。

當一個神槍手開始喝酒,一個依賴穩定的技能沾上了失控,你就知道這人算是廢了。

被張家駒撞到的混混宛如被一坨糞便碰了瓷,不由怒罵道:“你他媽走路不長眼睛啊?”

張家駒舉起酒瓶,喝了一口,胸前流了一口,置若罔聞地往前走,穿過一個又一個混混。

問話卻被無視,混混感覺在同伴面前丟了面子,憤怒地一腳踹了過去。

張家駒往前俯沖幾步,雙手像翅膀一樣撲騰幾下,沒倒,轉過身后,本能地雙腿交錯而站,擺出拳架。

然而下一秒,他竟主動放下了雙手,松松垮垮地站直,把酒潑向周圍的混混。

這一潑被視為開戰的挑釁。

七八個混混一擁而上,對張家駒拳打腳踢。

張家駒倒在地上,尋死般攤開四肢,任人毆打,從身體內部擠出一聲聲悶哼。

在幾個混亂搖晃的鏡頭里,觀眾卻從張家駒麻木無神的雙眼里看到了一抹快意。好像渴求著痛意。

想想也是。從不失手的張家駒,信心滿滿地帶著隊伍去逮捕五個罪犯,結果全軍覆沒,歹徒一個也沒捉到,己方更是死傷慘重。尤其是他女朋友將親弟弟交付給他,而他忽視了小舅子“等待支援”的勸告,任情緒占據大腦,執意追擊。不是一個好姐夫,更不是一個好隊長。平時被同事們叫作神探,槍王,教官,結果在最得意的領域輸得一敗涂地,一個兄弟也救不回來。獨活于人間,卻像置身于地獄。

張家駒落魄到如今這幅地步,不全是因為警隊的懲罰,同時也是他的自我懲罰。

張家駒挨打著而不還手,很快鼻青臉腫,滿臉是血,看不清五官。他的意識開始消散,臉上只殘留著解脫的表情。

混混們在酒精和情緒的操作下,打嗨了,全然不顧會不會把人打死。

路上行人只敢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不敢勸阻。有人好心,打了電話報警,然而警車沒法很快出現。

就在觀眾懷疑張家駒要被人打死的時候,一個年輕人突然出現,一拳一腳撂倒一個又一個的混混,身手很是不凡。一邊打著,還在背法條,說自己正在行使正當防衛權,見義勇為,為民除害……眨眼間,所有混混就都倒在地上呻吟了。年輕人還沒罷休,他挨個給混混訓話,質問他們這么做對不對得起爸媽,對不對得起社會云云。

張家駒失去意識前,聽到了周圍的掌聲,以及遠方隱隱約約的警笛聲。

像聽見了最令人安心的聲音,他閉上了眼。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張家駒已經在病床上了。

窗外大亮,周圍滿是熱鬧。

突然身處這樣的環境,張家駒卻沒一點慌張,好像已經習慣了常常從醫院病床上醒來的樣子。

他先是蠕動幾下,感受片刻渾身的疼痛,眼中莫名失落,然后就那么望著天花板,靜靜地發呆。口干了也不想去找水喝,眼角凝著分泌物也不抹掉,他就那么將自己靜置,任由靈魂腐爛。清醒對他來說似乎是種酷刑,只有放棄感受,才能以人的形態繼續活下去。

“五十?姐姐,你跟我開玩笑呢吧,你看起來頂多就三十幾啊!”

“哦呵呵呵呵,你這個小伙子會講話的咧,喏,給你個梨吃吃,新鮮的,早上剛摘的。”

陷入虛無的張家駒,耳邊突然聽到這么一段對話,聲音很近,近得就好像講話的人正坐在床邊。

猛扭過頭,張家駒果然看到自己的病床邊上,一個年輕人突兀地坐在那里,背對著他,正和跟隔壁病床的人聊得歡快,嘻嘻哈哈地捧了兩個梨。

“你誰?”張家駒啞著嗓子問年輕人。

年輕人耳朵很靈敏,聽到微弱的聲音轉過頭來,立即放下梨,站起來敬禮,說自己叫段小風,是警隊安排給他的新搭檔。說完,還殷勤地從床頭柜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水給張家駒。

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熱情又朝氣蓬勃的小伙子,張家駒神情恍惚,像是想起了誰,一瞬間眼神里滿是懷念和哀傷。眨眨眼回過神來,張家駒低頭喝了一口水,跟喝酒一樣一口含住好久,然后說:“你自己去申請換個人。我休假,跟著我沒用。”

目光暗了暗,張家駒又補了一句:“跟著我容易死。”

段小風低頭削著梨,說:“我不怕死。”

張家駒低垂的眼神好像更傷心了。

段小風繼續說:“我看過那個視頻。知道那次行動之后,很多人在看我們警察的笑話。好幾個高層落馬了;京城附近的基層,好多一線轉了文職,有的甚至不當警察,就怕被抓去玩什么鬼游戲的時候,家屬被槍口對準;出門走在外邊,跟別人說自己是當警察的,別人就會拿意味深長地眼神看你。這些我都知道。”

張家駒眼神落在段小風的身上,似乎在問,既然你都知道,那你現在過來是想干嘛。

“這些都是暫時的。”段小風削好了皮,從口袋里掏出小刀,一邊切梨一邊說:“無論哪種政治體制下的國家權力,都不可能沒有瑕疵、不可能不被濫用。但我們國家能強大到現在,是因為它有一套自我糾錯系統。

你休假了,所以不知道那次行動之后,警隊就已經全國范圍地開始整風了。基層這邊也有一系列改革措施,重視群眾的聲音,按照規章制度執法,每個警察的個人信息被嚴密保管……社會上在拿我們的污點笑話我們,但我們就該認錯的認錯,該改正的改正,污點一個個洗掉,形象已經一點點扭轉了,隊伍也在一點點重新凝聚。”

梨幾下削好,然而段小風卻自己吃了起來,時不時還瞪大眼睛對鄰床的大姐連連比劃手勢,表示梨真好吃。

“但是還有一個污點,怎么洗都洗不掉,它留在那里,就會一直提醒警方有多廢。”段小風鼓著腮幫子凝重道:“兩個月前,這幫面具雜種又干了一票,犧牲了不少同事,還是沒抓住。如果不徹底鏟除他們,這個污點就永遠在,老百姓對警察的信任就永遠是不充分,犯罪分子也會照著榜樣,大著膽子,源源不斷地沖擊法律。所以……”段小風似乎終于想起張家駒才是病人,他用小刀叉了一塊果肉,遞給張家駒:“警隊需要你回來。”

張家駒沉默地接過小刀,沒有吃,也沒有說話。

段小風就像只無人看管的小狗,又是開窗,又是收拾東西,手腳麻利,忙碌得很。

過了好一會兒,張家駒把梨放到了一旁,問:“為什么找我。我已經……”已經輸得那么慘了。張家駒用一聲嘆息和緊抿的雙唇如此回答。

“當然是為了抓住那些雜碎。一年多的時間,我們找了各種人,但是誰都沒成功,最大的成果和線索,都是一年前靠你得來的。既然試了各種人都失敗了,那不如在失敗的人里,再找個最有可能反敗為勝的。”段小風用眼神表示,張家駒就是那個最有可能反敗為勝的人。

一提及過往,那些失敗的經歷,痛苦的回憶,便猛烈地撕扯著張家駒的心里。

這些回憶他一年多以來一直極力避免回想的東西。像紗布裹住傷口最后和傷口一起疤了痂,不撕是塊心病,撕開了血肉模糊,再次品嘗痛楚。張家駒捂著胸口,簡直要呼吸困難。

段小風很清楚自己的話能對張家駒帶來了多大的傷害,但他堅持這么做。“直面痛苦,才是擺脫痛苦的第一步。”他輕聲說。

張家駒閉著眼,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鏡頭閃回到一年前行動的尾聲。工廠倉庫被炸塌,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匪徒有意憐憫,張家駒所在的那個角落炸彈最少,他和一些警察僥幸沒死。當張家駒灰撲撲地被撈出來后,堅持不去醫院,非要留在現場,就在一片廢墟里挖著同事們的尸骨,最后挖得雙手滿是鮮血,被強制停下。一停下他就不知道該干什么了,只是坐在蒙著白布的弟兄之中失魂落魄,活著卻像死了一樣。

一想到要再次帶著隊員面對那幫面具匪徒,張家駒怕了。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背對著段小風,無力地說:“……找別人吧。”

一個神探、老警察,以背示人,說明他已經失去了直面困難的勇氣。

和紅面具的那次交鋒,張家駒的脊梁骨已經被打斷了。

段小風也沒有辦法,只好讓張家駒不急著做決定,先考慮一下,他下次再過來。

“對了。”段小風走之前,忽然想到什么:“你女朋友剛才來看過你,她讓我跟你講,今天她做好晚飯等你過去。”

一句話,將沉溺在悲傷里的張家駒喚回了現實。

當晚,張家駒久違地理了理自己的外表,刮去了胡子,對臉上的傷做了處理。但破舊的衣服,和落魄的氣質,依舊體面不了。他站在某個樓下的樓道里徘徊不定,猶豫著要不要上樓赴約。突然,女朋友和段小風從樓上走了下來。“我就知道他已經到樓下了。”段小風得意地說,如果他有一條尾巴,此時一定搖來搖去,求人表揚。

“你怎么也在這里?”張家駒震驚大于疑惑。

段小風抽了抽鼻子,笑嘻嘻地插科打諢,說張家駒消毒水當香水,真是厲害。

但是在張家駒的冷眼下,段小風只好道明來意,說他就是來送個東西的,這就走。

經過張家駒身邊的時候,段小風悄悄遞上了一個東西。張家駒一摸就知道,這是他當初想要求婚的那枚玉佩。“昨天從你口袋掉出來的。今天白天忘了還你。”段小風說。

看樣子,那次行動之后,張家駒不僅事業停滯,感情方面也原地踏步。計劃中的求婚無疾而終,只好一直將玉佩隨身帶著。

“現在給也不晚。”段小風不知是說自己還是說張家駒,然后走了。

張家駒揣著玉佩,跟在一旁等著他的女朋友一起上樓進了屋。女朋友果然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飯等著他來。兩人坐下后,一開始對話不多,很久沒見面的人,處處透著生疏,但畢竟曾經熟得不能再說,語氣漸漸有了溫度。等聊到近況的時候,話題開始不可避免地談起這一年的逃避與等待。

按照他女朋友的意思是,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去世的人已經去世,活著的人,人生還要繼續。她說,相比所有人一起犧牲,那幫兄弟們一定更樂于見到還有一個人沒死,尤其這個還是張家駒。“他們了解你,也信任你,相信你如果活著,一定會把他們留下的家人照顧得很好。他們知道你會把他們的爸媽,當成你自己的爸媽;把他們的妻子當做自己的姐妹;把他們的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孩子。”

張家駒那麻木了許久的臉,終于開始生動。

“所以你再這么傷害自己,是不是會讓他們失望呢?”女朋友握住了張家駒的手,手上有張家駒不知什么時候落下的傷口。“阿樂的小孩要上小學了,小輝的媽媽聽說身體也不太好……”她知道愛人正深陷泥潭,并且即將瞞過口鼻,而她在溫柔地一點一點將愛人拉上岸。

聽著女朋友說著瑣碎的小事,張家駒逐漸淚流滿面。

然而正當觀眾以為張家駒的靈魂即將被喚醒的時候,他抽出被女友握住的手,抱住自己的頭,艱澀道:“可是我還是原諒不了我自己。是我害死了他們,都是因為我。”

“不是你害死他們的。”女朋友離開座位,抱住張家駒:“害死他們的是那些罪犯。你也是受害者。”

然而張家駒只是眼神哀切地搖頭,無力地搖頭,欲言又止的神情里,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又不敢說。比如當初行動的細節,比如他的自大害死了一半的同事,再比如他的怯懦、猶豫和慌張,讓他連敗三場,一個人質也沒救回。

但最后,張家駒什么也沒說,只是逃一般地走出了女朋友的家。只留下身影落寞的女友獨自在溫馨的家傷心。

觀眾們看得胸口悶堵,只覺得好唏噓,好可憐。

一個破碎的家。

弟弟死去。

張家駒活著卻沉溺在過去無法自拔。

女朋友一邊消化失去親人的悲傷,一邊眼睜睜看著愛人墮落而無能為力。

三個人,都在地獄。

看著銀幕里離開女友的家,又跑到酒吧灌酒的張家駒,吳硯恨不得沖進去拽住對方的衣領,讓他看看身邊的人。但他記得大哥說過,有些人面對困難的時候,會選擇逃避,因為逃避是最輕松的選項。張家駒借著酒精逃離了現實,就算沒有酒,他也會用其他手段逃避。比如主動挑釁混混討打的時候,很可能覺得死亡才是終極解脫。

等等……

一想到張家駒躺在地上的那個眼神,吳硯便想起了影片開始不久,紅面具在高樓外行動時,張開雙臂跳向天空,那眼神里一閃而逝的輕松和解脫。

那兩雙眼,真的很像。

吳硯不太確定,如果張家駒和紅面具同樣都想著自毀的話,那么……紅面具又是在逃避什么呢?

這樣想著,銀幕上,鏡頭轉到了紅面具那邊。

在大家的想象中,以一己之力打斷警方脊梁的紅面具,本該意氣風發,得意洋洋。

結果不是。

在一個裝飾豪華的屋子里,紅面具正躺在床上睡覺。不戴面具的他,一張臉安安靜靜,所以的兇戾和野性統統收斂。面對這張好孩子的臉,任誰也想不到就是這樣一個青年,心狠手辣,犯下多個大案,死在他手里的警察數目駭人。

忽然,一男一女激烈的爭吵聲將他從睡眠中吵醒。

“城西的派出所位置空出來,怎么就不能讓兒子上了?你到底管不管自己的兒子?”

“我不管?那你管了沒有?你一天天的,不是跟那幫女泡在美容院里,就是在國外飛來飛去買一堆沒有的東西。你兒子變成今天這個廢物,都是因為你這個當媽的沒有教好!”

“我怎么樣都比你好!我沒有教好,那你呢,你教好了?”

“我忙著工作,我不工作誰養這個家?”

“工作?你一年到頭能往家里拿幾個錢?”

“你別給我吵,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紅面具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厭惡,煩躁地用枕頭捂住了腦袋。

然而伴隨著爭吵,某個腳步聲越來越響,帶著滿滿的惡意,從銀幕之外迅速襲向紅面具。

一只手突然把他從床上拽了起來。

“起來!就知道睡!跟你媽一樣,晚上就知道鬼混!”中年人穿著高級警服,一下一下扇著紅面具的頭。

然后觀眾便看到,那個手段殘忍,心性兇狠的悍匪,一下下被打得東倒西歪。以紅面具的身手,三秒內奪走中年人的性命不成問題,但此時他的身子卻因為過于恐懼,身體本能地切斷了一切對外的感應,僵成了水泥,雙眼失神地承受著。

觀眾們看得簡直大跌眼鏡。

“案子一個都破不了!想給你升職都找不到一點理由!”

“幾年了,還是個小干警?”

“你讓我這個廳長臉放哪里?”

“廢物一個,混吃等死,一點都不像我!”

貶低謾罵伴隨著毆打,如一陣狂風驟雨,拍在紅面具的身心。

好一陣之后,中年人才整理著衣袖,余怒未消地離開。

中年人走后,一個裝扮精致時尚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坐到發呆的紅面具身旁,不痛不癢地安慰了幾句兒子,再咒罵幾句剛才那個中年男人,才坐下說了沒幾句,女人看了看手表,準備走了。走之前塞了一把幾千近萬的零花錢在紅面具的手里,讓他放假了出去轉轉,散散心。

而紅面具從頭到尾一直面無表情。

等到整個家只有他一個人了,客廳的電視自顧自在播著新聞。新聞里,剛才面容猙獰、痛快施暴的中年人,此時在電視屏幕里衣冠楚楚,正氣凜然地說著警隊改革以來的諸多成果。

這些字句像鈍刀子,字字割著紅面具的臠心。

在客廳電視的匯報聲里,畫面閃過了于這個家發生的種種罪惡。

有一群中年人來到家里,把精美的古董奉給中年人,中年人氣定神閑地笑納。

有中年人在書房,將手里的某些案子作為籌碼,跟另一些穿著警服的高官進行政治利益置換。

有一個小孩大冬天光著身子,雙手被銬著,被中年人拿皮帶抽打,身上一道道血痕,小孩哆嗦著硬是沒哭,僵硬著臉,滿目仇恨。

小孩的那雙憤恨的眼,和紅面具的眼重疊到了一起。

聽不進客廳電視可笑的宣傳匯報,紅面具心里的恨意需要發泄。

鏡頭一轉,他來到了警隊內部健身房的拳臺,周圍是些穿著黑色短袖警隊便服的同事。

紅面具在拳臺上,左支右絀,似乎不擅格斗,只有挨打的份。作他對手的同事,根本沒想著手下留情,紅面具很快被打得流了鼻血,裁判喊了停。周遭的同事笑話他,“明明打不了,還總是來挨打。”紅面具當沒聽到,當沒人注意的時候,他舔著紅了半張臉的鮮血,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終于將眼中的暴虐壓下去。

紅面具回到警局的時候,已經變回了那個低調可笑、干啥啥不行的廢物廳長兒子。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他看到了張家駒。

張家駒從女朋友家里出來之后,苦悶地喝著酒,喝得比以往還兇,代表著剛才發生的對話其實有影響到他。

沒喝幾杯,段小風神出鬼沒地出現了,裝模作樣地點了杯烈酒,抿一口,表情頓時皺成一張紙,他說自己其實能理解張家駒。張家駒嗤笑反駁,你能理解個屁。段小風說,我有個哥哥,是特警,一年前死在倉庫行動里。張家駒表情凝固了,眼神有些閃躲,立馬想要灌一大口酒。段小風按住張家駒的酒杯,說,我不是來扇你巴掌的,也不是來罵你的,我是來報仇的,我和我爸媽的人生都停留在一年前,我覺得,必須抓住那幫雜碎,我跟我爸媽才能放下這件事。不然活著跟死了也沒什么區別。

“你要是不想活了,那不如跟我一起,也死在復仇的路上?”段小風笑著發出邀請。

一席話說進了心里,張家駒終歸半內疚半沖動地同意了。

今天一早,就和段小風一起來分局做凌晨和一群小混混斗毆的筆錄。

這個分局,恰好是紅面具工作的地方。

看到張家駒,紅面具像是看到了某個意外的玩具。

做完復仇的決定之后,張家駒的精氣神已經有了一點改變,當初神探的風采,已經稍有恢復。

“有意思。”紅面具低笑兩聲,輕說:“游戲開始。”

二十米外,仿佛遠遠地聽見了這句話,段小風猛然扭頭盯了過來。

張家駒問他怎么了。順著段小風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個辦公區的角落,坐著一個氣質沉靜、一絲不茍正在工作的青年。

“不知道為什么。”段小風凝重的臉上沒有笑意:“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在意那個人。”

一旁引路的警察看了看,笑了起來:“你直覺還蠻準的,那個吳澤是廳長的兒子。”

段小風和張家駒嚇了一小跳,有些不信廳長的兒子能坐在這里。

似乎猜到兩人的懷疑,警察看了看四周,小聲解釋:“只是廳長有點不喜歡他。”怕被當成背后詆毀他人,很快又補充道:“他不怎么合群,性子有點怪的,工作也得過且過,沒什么干勁。”

“氣質是有點不一樣。”張家駒點了點頭,沒當一回事。

段小風再看了幾眼紅面具,晃晃腦袋,也沒再糾結,跟著張家駒一起做了筆錄。

筆錄做完之后,兩人要開始復仇了。去到總局,張家駒取消了休假。老上司問他怎么不繼續休假,張家駒回答休息夠了,也反省夠了,他想抓住面具團伙。老上司贊揚了張家駒的思想,但緊接著說,“組里很多生面孔,都是外地調來的,好好磨合你好不容易回來,先適應適應,恢復恢復體能”,里外透露出的意思是,張家駒如果再想參與這個案子,只能是以普通干警的身份加進來,不再是指揮。張家駒對此沒有異議。

回頭跟段小風一講,段小風很不滿,慫恿著張家駒他們自己去查案。

一直很好說話的張家駒,猛地掰過段小風的肩膀,眼神像刀一樣狠狠盯著對方,說:“你給我記住,不準擅自行動,一定,要按照規章制度來。”

段小風沉默片刻,點點頭,說知道了。

張家駒放開段小風,前往作戰室。

兩人一走進去,眾人視線投來,忙碌的眾人停住了各自的動作,仿佛時間停滯了兩秒。等大家恢復之后,房間里議論的聲音明顯低了幾度。大家明里暗里關注著張家駒,通過神情,不難猜出,都是類似于“他怎么來了他怎么還敢來”的驚訝。

張家駒克制著自己不去在意這些,他觀察著作戰室的周圍,一塊塊白板上,貼著面具團伙成員的各種資料,以及他們所犯下案件的資料。

張家駒站在這些資料前面,貪婪地吸收和更新著情報。

“你在這里干什么?”一個和張家駒年齡差不多的中年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抓賊。”張家駒目光有些愧疚,但還是堅持站在了這里。

“你還好意思回來?你還有臉回來?”新隊長咬牙瞪著張家駒,額頭幾乎快頂到張家駒的額頭。

“我知道我犯了錯,這一年多的時間,我一刻都沒有忘。我也知道我活著很厚臉皮,恨不得馬上就死。但是現在讓我死,我不甘心,要死也得抓到那幾個混蛋再死。”

張家駒紅著眼,毫不退讓地瞪著新隊長:“我來這里,不要功勞,我只要他們判刑。”

新隊長直勾勾地看了幾秒張家駒,最終默認了對方的存在。

周圍人頓時松了一口氣。

“有沒有什么想法。”雖說張家駒是被降了職來到這里,但張家駒的辦案經驗,新隊長還是承認的。他指了指立著的一塊塊白板,問道。

張家駒很快就進入了狀態。一年的空白期,好像并沒有鈍化他的大腦。

“他們很熟悉警隊,知道每次行動的執行和流程;他們很靈敏,應該有眼線在,而且還是總局;他們受過訓練,熟悉槍械和格斗;他們仇恨警察……”張家駒結合這些情報,總結出:“很有可能,他們有成員就是警察。”

新隊長點點頭表示贊同,這也是他們討論出來的東西。然而假設是一回事,證實又是另一回事。他說這一年來,怎么都抓不到潛伏者的尾巴。“我們已經把全國警隊里,格斗和射擊的好手都調查了個遍,全都可以排除。之前編了幾個假情報,讓眼線傳給他們的上家,方便我們打個埋伏。結果沒用,那邊沒上當。”

張家駒聽完,說:“格斗和射擊,肯定是能藏則藏,不然太顯眼。至于那些假情報散播出去,對面為什么不上當,不一定是對方識破了陷阱,還可能是因為……對方不感興趣。”

新隊長問什么意思。

張家駒把所有面具團伙所犯案件的白板拉到了一起。

“從一開始,他們犯罪程度就是在逐漸升級的,是在試探自己的能力上限,也是因為刺激的閾值提高了。一年前那次行動……”張家駒頓了頓,繼續說,“一年前那次行動,是他們手筆最大的一次行動。有陷阱,有游戲,有自制炸彈。”

新隊長明白了。相比起人數眾多的倉庫行動,自己布置的假情報,的確小打小鬧了。

“突破點在這個眼線上。找到他,就可以順著線揪出更大的魚。”張家駒說。

新隊長贊同,但問題是怎么抓,總不可能真的再復原一次倉庫行動,激發面具團伙的興致吧?

張家駒說先試著揪出眼線,“當臥底潛伏的壓力不小,而且還是給面具團伙當臥底。”他問新隊長:“每個分局心理咨詢室的病歷檔案能不能調過來?”

新隊長搖搖頭:“半年前改革,所有警員資料保密,跟隱私有關的資料更加嚴密。”

“那醫保記錄?不看心理醫生,會悄悄吃藥。”張家駒問。

“跨局調資料,估計會很慢。”新隊長說。

“那就只能調監控了,看哪些人在案發前后進行過心理輔導。”張家駒只能選擇用笨辦法了。

新隊長說:“這個時間估計也要很久。”

“實在不行,還有一個辦法。見效更快,但是機會只有一次。”張家駒說。

眾人連忙豎起耳朵。

“把我當誘餌。”張家駒目光怔怔地盯著倉庫行動的那塊白板上,看著那些一條條細節,說,“他們那次玩這么大,有一半是沖我來的。”

“那次行動,我之所以沒死,不是因為我厲害,而是因為他們覺得我是警隊的招牌,不想我死得那么輕松,不想我成為烈士。他們覺得我半死不死地活著,成為一個活著的笑話,更能傷害警隊。”

作戰室一片安靜,眾人只是默默地聽著。

“所以,如果他們知道我沒垮,而且再度對他們宣戰,他們一定會應戰。”張家駒很肯定。

“那我們要應戰?”有警員怯怯地提問了。

大家想到了去年喪心病狂的游戲,不能不害怕。

張家駒看了一眼眾人的表情,搖搖頭,“不。”他顯然也怕重蹈覆轍,有過一次慘痛的教訓,不會再輕易讓同事們冒著危險。

“我們只要揪出線人,主動權在我們這里,很多事就簡單了。”張家駒說。

作戰室的人已經接納了張家駒,其中一個舉手發問,這一年多過去,線人沒提供有用的情報,那么這樣的線人還能釣到魚么?

張家駒點了點頭:“如果紅面具是警察,而且還是個能力相當可以的警察,那么他一定也知道慢性刺激法。”

段小風悄悄問邊上的警員:“這個什么刺激法是什么意思?”

對方解釋說,這是線人們慣用的招數,當他們(線人)被捏住把柄,要求提供情報的時候,他們起初往往會很配合,但等到后來,當他們發現即便是提供一些沒用的情報,而自己又平安無事的時候,就慢慢的會覺得對方很好騙。他們會開始心存僥幸,不給有價值的情報,一直耗到對方對他們失去興趣的那天。

“那家伙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張家駒看著白板上貼著的紅面具的照片,說:“他是一個自戀而且自負的罪犯,講究細節,喜歡玩弄人心,這樣的人,絕對不會讓眼線失去控制,所以線人的那根線,一定還在他們手上。線人拿到這么大的情報,一定會第一時間聯系他們。”

新隊長暗暗握緊了拳頭。其他專案組成員,也因為張家駒的提議而振奮不已,覺得案件終于有了方向。

坐在影廳的觀眾們,也終于覺得故事開始好看起來了。

之前警方被匪徒壓著打,實力失衡。現在張家駒復蘇歸來,終于開始對匪徒開始反制。

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了。

在緊張的背景音樂里,專案組的排雷計劃開始了。張家駒先是高調回歸,在總局進行了一場內部檢討兼演講,表示案情有了重大的突破。然后某個晚上,專案組突然組織了一大幫警察,從總局出發,去執行任務,警車呼啦啦一輛接一輛地開了出去。

其實行動是假,上車前,他們有意散布了本次任務的地點。開出去的車,也只是在總局附近瞎逛。

張家駒他們做了布置,利用通訊設備進行監控,準備看看任務地點散布后的十分鐘里,有哪些短信是從總局附近發出去的。

十分鐘,攔截到了數千條。

抓住了三名眼線。

警方拿下眼線后,控制住了他們,接管手機,繼續發著短信拖住上家,然后網絡技術組則跟蹤號碼,進行定位。

在焦灼的等待中。

“咬住了!”一個技術科的警員大喊。

專案組的眾人振奮地差點沒喊出來。

聯系眼線的人,在京城的一家酒店。

這是他們一年來,第一次抓住面具團伙的尾巴。

第二天一早,行動開始了。

“蝴蝶,老大那邊怎么說?”

“他已經知道張家駒回警隊了。”

代號蝴蝶的年輕女人,坐在落地窗邊上,一邊翻著某本醫學雜志,一邊吃著早餐。

她所住的這家酒店裝修,和她的容貌相比,并不相符。但幾張散落在地上的手繪地圖和窗外緊挨的樓房,透露出了她選擇住在這里的原因。

“張家駒也是挺厲害的,那樣了都還沒崩潰。”和蝴蝶搭話的,是一個被三臺電腦環繞的年輕男人,不管說話還是吃早飯,雙眼都死盯著屏幕,活脫脫一個電腦男。“我線人說,張家駒又接手了我們的案子,前幾天還演講說對我們宣戰,結果昨天晚上跑去突襲城東老唐的賭場,哈哈哈,活該那幫看熱鬧的傻比。”

“虛晃一槍。張家駒不是這樣性格的人。”蝴蝶微皺著眉頭,總覺得哪里不對,“算了,等老大來了再問他吧。”

她伸了個懶腰,繼續看醫學雜志。

“你就什么都等著問老大吧。”電腦男說。

“我樂意。”蝴蝶羞意濃濃地應承了同伴的調侃,但更濃的羞意,她還是留給了心儀的老大,“哎呀,要等到他下班才能見面,時間過得好慢啊啊啊。”她看了看表,發出哀嚎。

“無聊你就先打游戲嘛。”電腦男不解風情地建議道。

蝴蝶沒理他。

“今天星期幾?人好少啊。”蝴蝶看了看烈陽,一邊涂著防曬,一邊隨意地看著窗外。

“星期六?”電腦男看了看手機,“星期六。”

蝴蝶看到幾個小孩原本想要走到酒店樓下的這條路,但是才走到路口,就被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大姐姐攔住,舉了舉手里的相機,好像在說后面有片場正在拍攝。

蝴蝶看了幾秒,突然后退幾步離開窗邊,跟電腦男說:“收拾一下。”

“怎么了?”電腦男盡管懵圈,但還是動作麻利地收拾著設備。

“感覺不對勁。”蝴蝶從枕頭下面拿起手槍,又從包里翻出彈夾放進口袋里。隨后把一些明顯的個人物品整理進了包里,就打算離開了。

開門,沒有急著出去。她利用手機的拍攝功能,觀察著走廊的情況。

結果拍到幾個訓練有素、全身武裝的特警,無聲無息地從樓梯摸了過來。

蝴蝶不慌不忙地關上門,跟電腦男說,“我們被堵了。”

“怎么辦怎么辦!”電腦男慌得要死,“老大還沒下班,其他人都還在路上!”

蝴蝶讓電腦男別慌,她一邊給幾個同伴發去代表危險的暗語,一邊走到了房間的窗戶邊上,從包里掏出高空逃生裝備。

“我們從窗外走。”蝴蝶招呼電腦男。

他們住的這個酒店樓層不高,只有九樓。

兩人打好繩結,就從窗外一降一降地往下滑。

然而樓外也是有警察在路口進行防備的。

蝴蝶他們降到四樓的時候,被發現了。

紅面具收到同伴們遭遇危險的暗語短信時,他當時正在巡邏,巡邏有自己的轄區,不能隨意離開。所以紅面具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請了假。

下了車,他叫了輛車前往現場。

在距離賓館很遠的路口,隔離帶就擋住了一堆湊熱鬧的路人。

“那邊怎么回事?”紅面具下車走過去,問著守在路口的警察。

“回去,不要湊熱鬧。”警察驅逐著路人,很擔心這些市民熱鬧湊著湊著,不小心被流彈打中。

紅面具聽著遠遠的槍聲,心有余悸地點點頭,埋頭離開。然而他拐了幾個彎,來到某個巷子里,用鞋帶順著水管爬到了二樓。然后在樓道里,換上事前準備好漆黑的特警制服,戴上帽子,然后從邊上的居民樓,來到樓頂,然后看著前方其他樓的樓頂,他沖刺,跨越,騰飛,翻滾卸力,一連串動作,翻越一個又一個樓頂,逐漸靠近了案發的賓館。

站在最后的天臺邊上,他望著下方影影綽綽的警察,臉上浮現出了猶豫的神色。似乎在思索著,這時候到底要不要冒險救同伴。

賓館四樓。

蝴蝶和電腦男躲著子彈,藏進了這一層的清潔庫。看著身邊的清潔小推車,蝴蝶快速拿起一個個清潔劑,分辨其成分,并把其中的一些混合到了一起。最后不知道搗鼓出什么東西來,用膠帶將它們捆到了一起,伸手拋向走廊的拐角。

特警們看到滾落到面前的清潔劑,不由愣了一下。

蝴蝶探出手,瞄準,一槍擊中被她丟出去的清潔混合劑。

“轟”

拐角處發生了劇烈爆炸,炸完之后白蒙蒙的一片。

蝴蝶退回到屋子,感受到了手機的震動。她掏出手機看了看,發現是老大回了暗語,讓她撐住,他已經趕來了。

蝴蝶笑了笑,臉上再無半點緊迫。

“老大來了。”她說。

電腦男一下子也不怪叫了。

老大哪怕還沒到,但這兩個字足以讓他們心安。

蝴蝶招呼電腦男跟她一起制作簡易的防毒面具,然后她可以弄點化學武器撐到老大來救他們。

賓館七樓。

段小風在蝴蝶剛才待過的房間,吹著口哨走來走去,看到落地窗的小桌子上有瓶防曬霜,便打算給自己抹一點。渾然沒有剿匪的緊迫。

“你在干什么!”張家駒拍掉段小風的手。

段小風訕訕地說,紫面具是個擅長化學的,說不定自己配出來的防曬霜,效果要比市面上的更好。

張家駒黑著臉,揪著段小風的衣領把他帶出房間。

“認真一點。”張家駒輕拍段小風的肩膀,“我不想再看到有誰因為疏忽而死了。”

段小風這才收斂淘氣的神情,點了點頭。

賓館外,小巷。

紅面具來到了賓館的后門。

眼前是幾個蹲守的警察。

看到紅面具出現,大家先是嚇了一跳,直到紅面具舉著雙手,遞上證件,警察們檢查過后,這才放下警戒。

紅面具說:“我在周圍休假,突然聽到這邊有案件,就過來看看。我爸是廳長,不知道你們這里人手夠不夠,有沒有什么忙我可以幫到的。”

聽了前半句,警察本來想讓紅面具趕緊離開的,但后半句一說自己老爹是廳長,幾個警察頓時就改口了,客客氣氣地表示人手其實很夠,這里有危險,說不定這里等會兒就要發生槍戰。“吳公子,你要小心……”

這警察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的脖子被一把刀狠狠戳進,用力下劃。

警察下意識用手去堵從脖子流出來的鮮血。

紅面具便接管了這名警察的槍,然后“砰砰”幾聲,其他的警察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緩緩倒地。

紅面具呼出一口氣,收回蝴蝶刀,從警察的執法攝像頭里拿出儲存卡,然后就這么端著槍從后門走了進去。

鏡頭沒有離開這個小巷。像是過了幾秒,又像是過了幾分鐘,幾聲槍響之后。紅面具、蝴蝶和電腦男相繼從后門走了出來。

這意思是,紅面具用一把槍,給同伴們殺出了一條活路。

紅面具的臉和那身黑色警服,都干干凈凈。

蝴蝶和電腦男雖然灰頭土臉有些狼狽,但神情都有著喜悅。一個是因為劫后余生,一個是因為愛人的相救。

紅面具對兩名同伴示意可以走了。

蝴蝶留戀地抱了抱愛人,然后跟著電腦男從巷子離開。

同伴離開后,正當紅面具也打算走的時候,段小風從巷子的另一個路口出現。

今天陽光猛烈,巷子和馬路有一條光影分明的分界線,將兩人遠遠分開。

段小風看著紅面具的臉,認出了他。但段小風依舊保持著警惕,問: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聽到了求援,才朝這里趕來。”紅面具說。

“我可不記得你這么有干勁。”

“工作而已。”

段小風不再多問,往巷子里走去。

當他經過紅面具的時候,鼻子抽了抽,似乎突然聞到了什么熟悉的東西。

是什么呢?段小風皺著眉頭想了想。

鏡頭閃過一個畫面,是他不久前待過的那個七樓匪徒住的臥室。

“別動!”段小風突然轉身,用槍指著紅面具,逼后者戴上手銬。

紅面具雖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綻,但沒什么反抗,但也沒什么慌張,任由自己被銬住。

“是不是弄錯了?”紅面具輕輕地問,就好像真的很委屈似的。

“不管是不是弄錯了,你先跟我走。”段小風說。

“這么無緣無故地把同事銬起來,事后查清楚了,你是要被處分的,嚴重點還要被停職。”

段小風愣了一下,似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

趁著這一瞬間,紅面具借著摔倒的機會,迅速下蹲,將銬住的雙手從下繞到了身前。然后迅速反制,和回過神來的段小風對打起來。

觀眾們意外發現,盡管紅面具之前倉庫里,格斗游戲沒有上場;在拳臺上被同事們打得狼狽不堪,但他是能打的,而且很能打。

哪怕雙手都被銬住了,也能和段小風的對打中占據上風。

段小風引以為豪的擒拿術,在遇到紅面具之后,頓時熄火了。就像在上大師課,不管他怎么發揮,紅面具都能破解的同時,給他制造更大的麻煩。

就算是比拼拳腳,紅面具的身手也在他之上。

段小風摔摔打打,很快就變得狼狽。他拉開一段距離,氣喘吁吁地對紅面具,說:“你不是警察。”

紅面具從容地舉著被銬的雙手,擺出一個束手就擒的姿勢,他微笑著說:“你也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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