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城堡大廳原本是前任統治者的東正教家族禮拜堂,在戰前擁有相當數量的財富與圣像畫,工程隊在保留教堂的體結構的同時增設了不少設備,將原本只使用蠟燭與自然光照明的教堂改造為了符合皇帝意愿的宣講場所。如今懸掛在教堂兩側的歷任公爵畫像早已被撤下換上了紅底金邊的天鷹旗,圣器室里的收藏和被直接切下來宗教壁畫,被攝政放進了拉托維尼亞首都文化藝術博物館供所有市民參觀。
隨著科學知識的普及,販賣死亡恐懼的宗教失去神秘感后就會變成一種十分不起眼的東西,不會再有人反復說不遵守某本書上的話語就要在死后永墮地獄,也不會有人強調要捐獻錢財才能登上天堂享受生前不曾擁有的一切,更不會有人相信大洪水和諾亞那奇妙的近親繁殖游輪動物園。
“所有的美好都來自我們自身,我們應當親手去構建我們的生活,而不是祈求任何人甚至是不存在的神或者外星人。我們必須團結為一個牢不可破的聯盟,用一切手段維護人類種族的生存前景,在生存的正義面前,沒有任何賄賂應該被滿足、沒有任何暴行應該被容忍。數字與紙張構成的金融游戲應當被管制,槍械與子彈構建的財富應當被消滅,宗教迷信樹立的權威應當被推倒,個人貪欲永遠無法與人民的生命相提并論……”
皇帝身上散發著一種無法抵抗的氣質,就連那些充滿惡意的外國記者也在他演講時低下頭,仿佛他手握真理,僅僅是聆聽就讓聽眾的大腦無法產生質疑的想法。與之前在聯合國總部、羅馬尼亞人民宮等第一次擴張戰爭時的形象不同,這次皇帝身著華貴長袍出場,褪去了那時無與倫比的威嚴與光環,帶著古希臘哲人般的說服力。
相比之下,作為開場白的瓦坎達國王演講就顯得相當平淡,哪怕瓦坎達國王使用全息投影向外界公布瓦坎達的真實狀況以及先進科技,但對現場聽眾來說也比不上身著長袍的皇帝出場時帶給人們的震撼。
“拉托維尼亞的公民們,你們應當感到自豪。雖然當今世界仍被少數野心家主導的秩序所控制,但你們率先擺脫了愚昧,重新拾起過去的理想。我們曾經立志要為人民而戰,把科學與理性的光輝拋灑向全地球乃至全銀河,現在這個機會來到了我們面前。今天,瓦坎達正式加入了我們的事業。瓦坎達作為一個擁有先進科技與文明的國家,擁有與我們相同的理想,無論是出于個人友誼還是國家立場……”
皇帝看向下方的人群,深邃漆黑的雙眼仿佛淹沒了所有人的靈魂。緊接著皇帝話鋒一轉,“當我們的士兵向前邁步時,他們會粉碎一切妄圖利用人類種族獲取個人利益的野心,向財閥僭主發起挑戰,打破他們用金錢、軍火與媒體橫亙在全世界人民頭上的霸權與無知,用槍與劍建立一個解放全人類的地球。”
戴安娜·李斯特戴著耳機,站在講臺一側的帷幕通道后面。
她口中念念有詞地背誦著演講稿的最終定稿,往往是皇帝的下一句話尚未出口,那聲音便在她的喉嚨里成型。她一邊緊盯著高臺上正在演講的君主,一邊要求后方導播檢查延遲直播預留的那幾秒鐘畫面,有沒有完美展現出皇帝軍的形象。
這場發布會由她全權負責,皇帝的演講稿經過修改之后就被她拿在了手里,禁衛軍也將布防信息告訴了她,因此她熟知這場發布會的每一個細節。至于瓦坎達人,她勉強將其放在的第二優先級上,畢竟和令人忍不住傾倒的皇帝相比,那些瓦坎達人根本不值一提,哪怕這次新聞發布會與講話的主題就是與瓦坎達的合作。
她很清楚皇帝這份自信的來源。
經過改組的羅馬尼亞農業部門從那些大資本糧食公司擁有的土地上收繳了大批作物,同時以拉托維尼亞的貨幣向農民收購糧食。與此同時,暫停向歐盟出口肉類的政策也讓拉托維尼亞暫且擺脫了可能持續更久的糧食危機,居民日常購買食物的花費也因為拉托維尼亞政府減少通脹、平抑物價的舉措而降低了不少,之前幾個月達成的交易更是讓拉托維尼亞暫時擺脫了落后石油工業帶來的能源危機,給了皇帝充足的時間去解決其他更加棘手的問題。
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但戴安娜·李斯特深知這份成果來之不易。
巴爾干半島上的國家千瘡百孔,常人面臨這樣的問題只會因為難以承受的壓力崩潰。皇帝與攝政不僅成功解決了問題,還收獲了拉托維尼亞人的擁戴,成功平息國內矛盾,而這背后是一系列涉及逮捕、審訊、勒索、清算、死亡威脅甚至暗殺的國際政治博弈。憑借強大個人武力的威懾,皇帝強行將拉托維尼亞拉到了一個遠遠高于原先世界經濟鏈條的位置上,在一定程度上無視了自身的地理環境與資源產出。
如果非要用更加形象和準確的表達的話,那就是拉托維尼亞平民買到的每一塊面包上都插著一把沾滿敵人鮮血的匕首,而戴安娜記錄下的工作隨筆也同樣被封存在那些計劃的檔案里,等待后來者探究這段帝國崛起時的艱難歷史。
她的助手,另一位李斯特家族旁支派來的年輕女性瞥見上司那副金絲眼鏡后方的興奮眼神時,不由得從骨子里感到深深的困倦,渴望放一個長長的假期然后一睡不醒。戴安娜·李斯特對工作的高要求是斯蒂芬妮·馬利克信任她的原因之一,要不然即便是李斯特博士的孫女也不可能如此輕易進入權力中心。這份對工作的要求同樣被她轉嫁到了下屬身上——戴安娜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有睡覺了,她的下屬也一樣,咖啡被秘書辦公室的所有公務員當做純凈水一樣暢飲,就連戴安娜·李斯特也在新聞發布會開始前喝了一杯濃咖啡。
“再過二十分鐘,你就可以休息了。”
皇帝結束講話之后,就是瓦坎達哈恩堡科研部門負責人的感謝詞。
戴安娜·李斯特終于松了口氣,因為接下來的主要工作由禁衛軍負責,她可以稍稍挪開注意力了。然而她突然對助手說的話,卻結結實實地把那個女孩嚇了一跳。“別那么緊張,君主也給我放了個假,就在發布會結束的時候。”戴安娜·李斯特搖搖頭,伸手拉了拉扎得太緊的發髻,關閉便攜式通訊器的麥克風。助手發現她的額頭與脖頸上布滿了細小的汗珠,幾根金色長發粘在皮膚上,仿佛大廳里的空調都是擺設。戴安娜并不是沒有察覺到下屬的疲倦,如果不是因為皇帝的行程排得太滿,她也不愿意這么忙碌。
“我們這份工作是全程跟隨皇帝,滿足皇帝的一切工作需求。”她聳聳肩,故作輕松地說道,“但是皇帝本人是個幾乎全年無休的工作狂人。但我們只是凡人,沒有皇帝那種超人的精力。”
“所以……君主是人類嗎?”助手試探性地問道,“我見過君主在戰場上的照片,人類可沒辦法劈開坦克炮彈。”
“如果我說是,你恐怕也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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