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戰爭(一百一十二)
不要讓伯爵夫人打擾我們的交談,親愛的維克多。
她的野心不可忽視。
她在試圖重新撿回自己奢華的生活,這是人之常情。她可不止是一只美麗的金絲雀。王座上的皇帝換了個坐姿,但劍鞘中的圣劍依舊充當了她的手杖。攝政維克多·馮·杜姆的幻影就矗立在王座旁,但是幾分鐘前階梯下的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卻對此視而不見。攝政此刻還在宴會大廳招待賓客,那些外交官全然不知他此刻正在與皇帝進行交流,而這些秘密則是他們此生永遠無法聽聞的機密。我想邀請你關注阿提蘭那扇傳送門的封印進度,康斯坦丁、馬爾科姆與阿帕里夏正在去往傳送門的途中。我已經削弱了帷幕之后的力量,但潛在危險依然沒有排除。
我相信你的禁衛軍和基因改造戰士能夠完成任務。除了康斯坦丁以外,其他戰士還認為這是某種異形靈能巫術的結果嗎?
是的。
我們不能讓他們知道帷幕之后的真相.僅僅是外星異形降臨就已經讓許多人類產生絕望情緒,甚至引發對外星異形的崇拜,我們不能讓他們看清真正的危險來自何方,否則我們為之戰斗的一切都就將被徹底摧毀。我希望你已經對深入阿提蘭星堡傳送門位置的基因改造戰士安排好了洗腦流程,陛下,我知道基因改造戰士的忠誠無可挑剔,他們也確實踐行了您的意志,但剝離記憶的殘忍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仁慈。
皇帝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攝政維克多·馮·杜姆的幻影,她的沉默讓攝政提起了另一件事。美國國家航天局將黑暗精靈的戰艦跳躍引擎安裝在了一艘飛船上。那是一個巨大的科技黑箱,NASA根本弄不懂其中的原理,這必然會導致危險發生攝政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對于那些人來說,殺戮是一種仁慈。不要讓危險蔓延到地球上,我們面對的麻煩已經足夠多了。
鑒于大環境如此,
「骯臟的異形巫術!」
阿帕里夏不耐煩地將附著在盔甲上、不斷向上蠕動的碎肉抓起來扔到一邊。
得益于星堡建造時為了運輸重型精密設備而設計的工程道路,裝甲車隊在清理掉數千年來本地居民不斷增添的脆弱建筑之后,能夠暢通無阻地駛向目的地。然而越是深入星堡核心,他們所遇見的生物就越怪異,有些甚至不能被成為完整的生命—安裝了噴火器與熱熔發射器的裝甲車,向那些半個身軀從生長著血肉的墻壁中延伸出來的惡心生物攻擊,因為這些從墻壁中生長出的東西正在阻礙車隊前進——但那些看似沒有知覺的生物卻爆發出了極其激烈的反應,有些甚至脫離墻壁附著物爬向裝甲車隊,無視被火焰燒灼的肉體帶來的痛苦,試圖用骯臟畸形的爪子攻擊車隊以及基因改造戰士。
裝甲車的無線電設備不斷接收到來源不明的信號反饋,就連裝甲車與主戰坦克的車載廣播也受到的影響,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幽靈在無線電頻道飄蕩,無論如何更改加密措施都無法驅逐那些刺耳的噪聲。經過緊急處理,火星技術人員從那些干擾雜音中分離出一段極其恐怖的呼喊聲,那似乎是某個知性生命在漆黑幽暗的山谷中驚慌失措的喘息,不可名狀的未知威脅正在附近的黑暗密林中發出低吼,
但這根本無法影響士兵們的心智。
就在車隊的最前方,他們仍能看到皇帝的光輝正在驅散黑暗。
許多凡人士兵堅信自己正在進行一場正義的、光輝的戰役,這也是皇帝一直向他們所灌輸的人類至上主義,唯有清理掉對人類種族存在威脅的外星異形種族,人類才能獲得和平發展的寶貴機會。阿帕里
夏將凡人士兵安排在了車隊最后面,讓凡人們承擔相對輕松的工作。這并非是因為他自視甚高,認為只有基因改造戰士能夠完成皇帝給予的任務,而是他作為第一戰團長知曉阿提蘭星堡的異形巫術非常危險。
那些凡人士兵的生命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但泄密導致凡人士兵陷入瘋狂、打亂部署卻是他不能允許的事,更何況后勤燃料與彈藥補給的確需要有人看守,如果沒有后勤補給,這支裝甲車隊很有可能會在路上因為燃料不足等原因停下腳步。為了軍事行動的秩序與穩定,基因改造戰士不得不承擔起更多工作,在長長的車隊前方清理那些巨大的活動肉塊以及徹底畸變的異形生物——從血肉墻壁里掙脫的不止有那些只剩下半個身軀的類人生物,還有著某種體型肥大的類人生物,令人生厭肥胖的腹部腫脹下垂,薄如蟬翼的皮膚但卻無比堅韌的撐開顯露粗大的血管和肥碩的內臟,完全失去人類外貌的腦袋深深陷在肩膀與脖頸堆積的脂肪里,已經失去作用的惡毒小眼睛蒙上一層白霧。
這樣的怪物往往在裝甲車隊向血肉之墻噴灑火焰時,從已經被血肉填滿的維修通道或者通風管道鉆出來,它們出現時往往還裹著胎衣,粘稠滾燙的火焰燃料毫無阻礙地從它們布滿油脂的皮膚上滑落,就連鏈鋸劍飛速旋轉的單分子高溫刀刃有時也會在它們的皮膚上打滑。相比起那些干瘦的、只剩下半個身軀的類人怪物,這種肥胖的怪物似乎有著更多不同。阿帕里夏指的絕對不是用處刑戰斧噼砍的手感,而是這種肥胖的怪物所產生的的畸變似乎有著更多巫術參與——那種相對瘦小的怪物已經被禁衛軍臨時命名為食尸鬼。阿帕里夏還問康斯坦丁,如果瘦小的家伙叫食尸鬼,那么大塊頭要怎么稱呼,這番話惹得另外幾位禁衛軍不停地翻白眼——阿帕里夏看到康斯坦丁炫技般地刺出長槍,巨大的鋒刃如針般靈巧,將一頭肥胖的怪物開膛破肚。生長著蛆蟲的碩大內臟砸落在地上,蛆蟲由急速演化為了蒼蠅。阿帕里夏毫不示弱地揮舞盾牌盾牌,將一頭身高遠遠超過自己的肥胖類人生物撞在正在燃燒的血肉墻壁上。
末端長著骨質尖牙的舌頭從怪物深陷脖頸脂肪的腦袋下方刺出來,從上方繞過盾牌,狠狠地拍在了阿帕里夏持盾的手臂上。剛才那下超過音速的抽打足以將普通人攔腰截斷,就連阿帕里夏也覺得手臂與肩膀隱隱作痛,手臂幾乎被扯斷,身經百戰的堅固裝甲上又留下了幾道齒痕。他惱怒于自己的疏忽,從下往上斜向揮出戰斧,斬斷了被肌肉與灰色脂肪包裹的膝蓋,然后朝著失去平衡重重倒在地上的生物軀體揮出下一斧,將深深那條再次伸出來的巨型長舌頭與陷入身體里的頭顱噼開,可能是大腦的拳頭大小的粉白色脂肪塊混合著澹黃色的油脂流淌了出來。
原本龐大的、布滿油脂的類人身軀則在短短幾秒種后化為塵埃,雖然是那種肥胖怪物的變體,但死亡之后卻有著相同的結果。如果僅憑肉眼判斷,這種類人生物死亡后所殘留的灰盡在比例上似乎要比上層甲板所遇到的「異形巫術仆從與變種人」要多得多,然而這種類人生物即便死亡,空氣中殘留的極致的惡臭依舊穿過頭盔攻擊基因改造戰士的神經。
「燒掉這些東西。」
阿帕里夏厭惡地看著剛剛吐出一頭巨型肥胖怪物的血肉墻壁,那個吐出怪物通道的外形此刻尚未合攏,兩道彎曲弧線組成的水滴形血肉花瓣宛如剛剛結束分娩的女性外生殖器,如今還在流淌著羊水,等待著生產出下一位怪物,就好像這些血肉組成了真正的生物母體,他們正在它的體內行走。阿帕里夏朝著那個通道里扔了一個等離子手榴彈,等待爆炸與閃光傳來之后,散發著枯萎的血肉墻壁就被急速膨脹的氣體拍在了地上。其他基因改造戰士正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無論他們的對手是所謂的食尸鬼還是那些肥胖的怪物,阿帕里夏甚至看到一名基因改造戰士將熱熔
發射器塞進血肉墻壁的產道里扣動扳機,高溫令這些血肉仿佛活物一般劇烈收縮,生物油脂滋滋作響,焦黑的通風管道排氣扇被吐了出來,冒出滾滾灰色濃煙。
「康斯坦丁!」他在通訊頻道里大喊,「我可不希望你在車隊前面摔倒。」
比火焰噴射器、比禁衛軍更快的,是禁衛軍小隊陣型中央接受護衛的對象。
那并非皇帝,而是一個相比禁衛軍、相比基因改造戰士更加嬌小的女性,白色長發披散在漆黑的動力裝甲上,雙眼中充斥著金色的火焰,她所走過的每一條道路,即便是失去活性的焦黑血肉也會在頃刻間化為塵埃,顯露千年前就被污穢血肉與體液覆蓋的甲板和設備。凱瑟琳以皇帝的名義行走在四維物質宇宙,用皇帝的力量驅逐來自帷幕之后蔓延的恐怖力量,這是皇帝返回地球進行更重要的任務以前留下的武器。
某種穩定但卻令人難以聽清的曲調從凱瑟琳的喉嚨里愉快地哼唱出來。沒有人知道這首歌叫做什么,因為它來自萬年以后人類對于皇帝的贊頌,如今這首歌只不過是姐妹會修道院課余時間的副產物,甚至就連曲調都還沒確定。
她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很穩定,很完美。
禁衛軍在她面前將那些血肉墻壁分娩出的怪物切成碎片,就連飛濺的臭血也無法落到她腳邊,即便凱瑟琳本人也手持一把長劍與一把爆彈槍,因為禁衛軍嚴絲合縫的配合卻沒有給她出手的機會,他們就像保衛皇帝那樣保護她。但是有些東西卻是禁衛軍憑借迅捷的刀鋒與熱核爆彈彈頭無法完全解決的。她與禁衛軍一樣身體里綻放著皇帝的力量光輝,但卻更加純粹,因為她完全由能量組成——她伸出手掌輕輕觸碰阿提蘭星堡核心處剝離了血肉的甲板閘門觸控屏,下一刻那扇本應由技術人員操縱的閘門就帶著難聽的咯吱聲緩緩打開,顯露出門后更加慘烈與恐怖的血肉污穢,就好像這座星堡的機械臣服于她——濃郁惡臭的霧氣幾乎堵塞了通道,只有火焰熱流才能稍稍驅散,但在凱瑟琳觸碰時那些霧氣立刻變化為了沉重的水滴砸落在甲板上,水流沿著鋼鐵通道向下流淌,空氣逐漸變得清新,血肉大片大片地溶解,仿佛這個世界正在下一場永無止境的大雨,試圖沖刷掉積攢了千年的污穢。
阿帕里夏很有天賦,你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的作用。
他會是我的冠軍,他擁有潛力,不會被道德的枷鎖束縛。皇帝坐在王座上與攝政維克多·馮·杜姆的幻影交談,在阿蒙的注視下她舉起酒杯,向攝政解釋自己的理論。如果兩個世界即將相撞,唯一的解決辦法是摧毀另一個世界,那么阿帕里夏將會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為人類種族的生存爭取機會。這是普通人做不到的事,親愛的維克多,他們會幫助我們制造那枚能夠炸毀另一個世界的炸彈,但卻不會扣動扳機以免背上道德債務與罵名——無論是史蒂夫·羅杰斯還是托尼·斯塔克,他們都沒有阿帕里夏那么強大的內心。或許娜塔莎·羅曼諾夫擁有這樣堅強的心靈,但我不確定現在她是否還與過去一樣——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內心平靜放棄其他無辜者的生命,但卻不知道生存對于生物來說才是最大的正義,他們想要成為雙手干凈的英雄,因此才會對最后一刻避之不及。
你確定這不是因為阿帕里夏本質上就是一名暴徒嗎?
他是一名聽話的暴徒,對我來說這就夠了。如果讓史蒂夫·羅杰斯或者托尼·斯塔克這些人知道了我們所面對的威脅,那么他們在不能解決問題的基礎上也不會允許其他人解決,因為那對普通人來說太過殘忍、太過沉重。我們選擇了這條路,親愛的維克多,我們就要承擔遠比其他人更加沉重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