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米莉亞最近玩的游戲有些危險。那是我們那個年代的孩子經常玩的那種游戲。或許現在的孩子也這么玩,但我不確定現代的小兔崽子們對這種游戲還有興趣,他們有電子游戲。”
貞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或許是因為她無法忍受那股沒能將她涵蓋其中的曖昧氛圍,尤其是她確定這種氛圍只出現在貝優妮塔臉上的時候,無法忍受好朋友表現出傻乎乎的樣子,她最終還是選擇打破了沉默。當貝優妮塔投來問詢的目光時,她只好聳聳肩,開始臨時編造真假參半的事。
“別這么看我,畢竟你把教育工作都交給我了,不是嗎?在場所有人當中,只有我擁有對付小孩子的經驗……你想問那是什么游戲?好吧,就是把一塊石頭朝天上扔,然后數五個數。我們那個年代扔的是刀子,但對于米莉亞來說石頭就已經很危險了。我很確定在缺少人手看管的情況下,她會再次進行這種危險的游戲,勞拉·克勞馥只知道在沙灘上漫步或者在圖書館里閱讀,如果沒有提醒她會餓死在書架下面。如果我們不想回家之后看到一個大腦損傷的蠢孩子,那就趕緊把這件事了結了。”
“給她來點魔術。”貝優妮塔瞇著眼睛緊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她給出了一個非常有趣提議,“用手指戲法而不是靈能。某人可以做到,畢竟我們都知道他的手指有多靈活。”
“現在米莉亞已經喜歡上了匕首、長劍和槍,現在你要讓她喜歡上撲克牌和硬幣?”貞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下一次她是不是就該學習如何品嘗雪茄和威士忌了?”
“我的建議是先從雞尾酒開始學起,比如我最喜歡的櫻桃馬提尼。她應該學習如何辨別酒精飲料,雖然我們提倡禁欲,也不熱衷于飲酒。”貝優妮塔氣定神閑地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貞德的肩膀上。“另外,米莉亞應該還沒有開始學習彈藥知識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從軍務部拿一份標準訓練手冊和激光武器拆卸與養護指南,據我所知單兵激光武器的電池同樣很危險。”
“瑟蕾莎!”
兩位魔女的玩笑并沒有讓皇帝從沉默中走出來,她依舊緊皺眉頭,雙眼緊盯著虛空。
深淵、虛空、夢境,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將其稱為卡俄斯,指代世界之初的原始形態,意為空曠的空間,古羅馬詩人奧維德將卡俄斯的概念進一步擴展為內部毫無秩序的空間,比較接近于現代詞語中的“混沌”。人們給予那個維度的稱呼無不體現了其無限寬廣與深邃的內核,后世在考究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的著作《神譜》時,往往會認為這本書深受西亞赫梯人的赫里安神話元素影響。
不止有一位曾經被皇帝以學生身份拜訪過的學者——其中包括著名的文獻學家、英國語言學家和古典學者、倫敦大學希臘語教授、牛津萬靈學院名譽研究員、曾經擔任牛津院士和副院長的馬丁·里奇菲爾德西——都表示生活在安納托利亞高原上的赫梯人很早就提出了世界之初一片混沌的想法,與東方盤古神話如出一轍,可以看做原始文明神話趨同發展的典型桉例,就好像全世界神話都在講述大洪水的故事。
凱瑟琳手捧女祭司翡麗爾的一顆眼球,穿過散落的殘軀、斷肢與污血,穿過禁衛軍那如手術刀般精準的鋒刃、騎士們快到凡人難以看清的揮砍走向傳送門時,攝政維克多·馮·杜姆突然快走幾步來到她身旁。他高舉法杖,一道完全透明的圓弧形熾熱白焰瞬間爆閃,空氣中模湖而巨大的身影顯露出來——禁衛軍與騎士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對抗什么樣的敵人,無論是紅外探測、熱成像都無法勾勒出這個身影的細節,只有瘋狂作響的靈能探測器以更加狂熱的態度發出警報。這個身影幾乎完全隱形。
它比禁衛軍、比騎士都要高大得多,甚至與傳送門比肩,凱瑟琳與法杖所散發的光輝只能灼燒它的皮膚。攝政維克多·馮·杜姆一直防備著這個存在,當它出現的這一刻,哪怕是維克多·也在心底悄悄送了口氣,因為他無法確定這個存在是否會現身,阻止傳送門關閉。他們對于帷幕之后維度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人類想要踏足那片領域,走上永恒之路,就必須放棄人類的本性。
再一次,攝政維克多·馮·杜姆為皇帝感到悲哀。獲得知識的代價太過沉重,但必須有人為人類種族的生存支付賬單,他們所能做的只有在支付賬單以前令人類種族屹立于銀河之巔,讓支付賬單的代價不再成為割開人類喉嚨的那把匕首。
騎士們率先調轉槍口接敵,他們用爆彈、等離子與熱熔沖著那頭在空氣中隱約顯露身形的惡獸射擊——每一枚能夠擊穿裝甲的爆彈、熔融金屬的等離子和熱熔仿佛沒入空氣那般消失不見,如果不是巨獸超出人類聽覺范圍的高頻痛呼,如果不是空氣中龐大模湖的身形節節后退,騎士們幾乎要以為常規武器失去了作用。
隨著熾熱的白焰蔓延,這頭以太實體異形終究開始顯露了它在物質宇宙的肉體,那把比超重型坦克還要長的巨劍揮下時都會砸在攝政釋放的護盾上,每一次護盾上濺射的火花都會在它身上留下一個個燒焦的血肉坑洞,與污血反應滋滋作響,冒出濃煙,堪比爆彈、等離子與熱熔燒穿的傷痕。
“我知曉你的真名,你對人類種群犯下的每一樁罪行都在講述你的存在。”攝政維克多·馮·杜姆高喊道。他摘下頭盔,那張布滿細小傷痕的臉頰上充滿了激動的情緒,深綠色的斗篷兜帽被超自然的風吹落,灰白色的長發瘋狂張揚。“我將驅逐你,我將詛咒你。你將在另一個靈魂之海中永遠徘回,永遠無法踏足這個宇宙。命運只揭露了結局,但沒有書寫過程。”
“卑微的凡人!”
巨獸怒吼,暴力的氣息溢滿空氣。
維克多·馮·杜姆捏住一顆眼球。那頭巨獸顯然認出的眼球上鐫刻的咒文,因為那就是它的真名,用構建這個宇宙的聲音轉錄成的文字書寫。它沒想到眼前的凡人居然具備這種知識。“我以你的名義詛咒你。”
“你居然知道真言!你也會死!”
“或許吧,不試試誰知道呢?”
眼見巨劍暫時無法擊破維克多·馮·杜姆的護盾,那頭巨獸立刻扇動蝠翼,調轉方向。騎士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那柄被白焰灼燒、冒出濃煙的半隱形巨劍就從半空中噼下。一名騎士勉強舉起盾牌阻擋,但強大的力量不僅砍碎的盾牌、燒焦了離子盾電擊,還像柄戰錘將騎士砸成一團金屬與肉泥的混合物。
阿帕里夏感覺自己能透過呼吸格柵聞到基因改造血液的血銅氣味。隨著沾滿鮮血的巨劍橫向揮出,暴怒的阿帕里夏立刻沖了過去,用盡全力將處刑戰斧撞在巨劍劍尖上,強行令巨劍改變方向向上挑起。做完這一切,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肌肉撕裂般地疼,電子肌肉束與嵴椎外骨骼也不斷發出警報。
另外兩名騎士沖了上去,用盾牌與鏈鋸劍格擋黑色巨劍的邊緣。阿帕里夏看到小隊指揮鏈路里,那兩名騎士的醫療系統發出警告,他們的嵴椎被暴力折斷,嵴柱神經系統被徹底摧毀。
康斯坦丁沖了上去,緊接著其他禁衛軍也跟隨他的腳步沖向那頭隱形的巨獸。相比起騎士們的驚詫,禁衛修會完全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們早已見識過這頭強大的以太實體異形擁有的能力。
基米利安氏族巫師塔內的獻祭儀式讓它能將一部分意識投射到物質宇宙,阿提蘭戰役的所有殺戮以及邪教團體最后的獻祭打開了傳送門,讓它能夠依靠馬克西姆斯與黑蝠王降臨到這個世界。在最后,以阿提蘭王室最后兩位繼承人的靈魂為代價,它才將自己過于強大的靈魂塞進物質宇宙。
禁衛軍立刻開始圍攻那頭巨獸的膝蓋。
康斯坦丁用皇帝贈予的長槍切斷巨獸的膝蓋,迫使它失去平衡。禁衛軍們并沒有像騎士那樣排成緊密的對象,他們剛一接敵就分散開來,有的配合騎士們的火力支援強迫巨獸失去平衡,露出更多可攻擊部位。無需多言,每一位戰士都知道必須掩護此刻毫無保護的攝政維克多·馮·杜姆,那段他們無法理解的、令攝政口吐鮮血的咒語必然是戰術勝利的關鍵因素。
凱瑟琳沒有朝著那只惡魔揮劍,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蒂塔以及其他戰斗姐妹緊緊挨著她,在挾持那名女祭司的同時拼盡全力砍殺朝著凱瑟琳涌來的以太異形,她們簇擁著散發著神圣光輝的凱瑟琳涌向傳送門,后者也抽出皇帝贈予的長劍奮力砍殺。有時敵人近在遲尺,而她的劍鋒甚至會沒入傳送門,殺傷尚未來到物質宇宙的以太實體異形。
“我們終會再見,姐妹們。”凱瑟琳走入傳送門前,朝著戰斗姐妹們說道,“忠誠者自會在她的國度相見。”
仿佛受到了某種指引,兩位魔女同時將目光投向一個方向。
這架突擊運輸艇在高空飛行,夾在漆黑的虛空與反射著藍色光輝的大氣層之間。這是一種突如其來的直覺,是靈能者特有的強烈第六感。魔女的目光仿佛能夠穿透機體與裝甲,看向漂浮在虛空中的月球。雖然不曾擁有皇帝或者卡瑪泰姬行星防衛系統那般如同先知般的遠視,但她們對于月相的變化極度敏感,就在這一刻她們感受到了月球上的靈能爆發。她們的視線焦點位于地平線以下,那里就是月球的精確位置。
“這場靈能爆發將會為我們提供掩護。即便是行星防衛系統也不無法偵測到我們的蹤跡。”
如果擁有第二視覺的靈能者俯瞰地球,就會發現來自月球的靈能爆發的瞬間,三面由復雜的三維幾何圖形與燃燒著橙紅色火花構成的巨型圓盾一閃而過,將地球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靈能爆發的能量被吹散至虛空然后消失不見,如同抵抗狂暴太陽風粒子的地球磁場。
“這只是其中一個因素,并不是全部。”
貝優妮塔思考了幾秒鐘,才想起來他正在回答之前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在此前他用沉默作為回應,僅有的解釋也沒有完全說明阿提蘭戰役的必要性與緊迫性。貝優妮塔故意挑了挑眉毛。
“我可沒注意到這架飛機上的醫生擁有如此精湛的技藝。”她看向黛娜,“趕緊給他來瓶威士忌。理想狀態下他微醺的時候才是最聰明的。我指的可不是智力。”
“傳送門已經關閉,但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一項足夠明智的決定。我可以利用那扇傳送門獲得更多利益,但同時也必須冒著更大的風險進行博弈,在考慮可能性已經沉沒成本的情況下,我做出了最保守的選擇。”
“你是指那扇傳送門與至尊法師的關系?”
“是的,瑟蕾莎,你一向敏銳。”皇帝說道,“我最后決定,一次戰爭就只一個敵人。”